029 自省己身忌冲动（中）
“行了!”墨逸轩有些不耐，“不过是不入流的庸医随口胡说罢了，彦太医他医术高明，自然有回天之术。”说着用眼神瞟了一下石桌上的糕点，一旁婢女上前，就着手喂了他。 见状，李管家忙低下头做没看见，又道：“方才，彦大人已请旨入宫，求药救女。” 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墨逸轩说道：“这手段都用过一次了，他也不嫌累？”端起茶杯，他突然想起什么，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茶水溅出一片，沾湿他的衣袍，“那彦老儿，好！好！好！” 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好字，墨逸轩推开手忙脚乱为他擦拭衣服的婢女，正要发作就听身后有人扬声叫道：“轩儿！”听到这个声音，他收起面上怒容，微笑转身上前搀扶，“奶奶，这日头大，您身体为重，可别中了暑气。” 老王妃听了，欣慰地拍了拍墨逸轩的手背，看到他身上的水渍，不由皱眉。转头扫过行礼的几个婢女，慢慢开口问道：“轩儿，这是怎么弄的？” “孙儿方才手滑罢了。”扶着老王妃坐进凉亭，墨逸轩自觉说道，“我刚听李管家说了彦府的事，说到底是孙儿的不是，孙儿正打算前去探望。” 一旁的李管家心理腹诽：才怪。碍于那一道明显带着威胁的目光，表面却还是恭敬地回话，为他作证。 “去把衣服换了，可别失了礼数。” 墨逸轩忙说是，转身去换衣袍，李管家紧随其后。 去探病，自然要穿的素净为好，然墨逸轩平时穿的多色彩鲜明。对这事又不在意，便穿了一件紫色华袍，腰挂一枚麒麟佩，发戴紫金冠，看起来倒像是赴宴的打扮。 上了马车，老王妃又叮嘱了墨逸轩几句，待彦府近了，这才若有所思地闭嘴不提。 ———————————————————————— 彦玉这一倒就睡了两天，醒来后自然没看到王府里的人。头疼欲裂的感觉十分不好受，慢慢挑开眼，待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她又眨了眨。 “小姐……”红霞声音哑哑的，两个眼睛如同核桃一般肿着，她似不敢相信般叫了一声。 彦玉张开嘴，干裂的唇有被撕裂的痛感：“水。” 红霞端起小碗，先润湿彦玉的唇，这才用小勺一点点地喂她喝下。这水里不知加了什么，甜滋滋的，进了嘴里却带起一股药味，想来是晕了后被喂了药。 喝了水，彦玉清醒了许多，看着红霞问道：“我睡了几日？” “已有两日了，小姐。”红霞用帕子沾了下眼角。 “嬷嬷呢？” “前日听说小姐晕倒了，嬷嬷伤心难抑，哭了一夜，还起不了床，现在春铃正帮忙照看着。” “怎么是春铃？”彦玉疑惑。 “绿苹她们不听惠娘的劝告，冲撞了二夫人，被罚了掌嘴。”红霞看了一眼彦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看她们那样，便私自让她们休息，望小姐恕罪。” 半晌，彦玉嗯了一声，这一声里有无奈，也有懊悔。 想不到自己出了事，竟会乱成这样。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院子，病了一个，罚了四个，只剩红霞和惠娘免了难。叹了口气，她强撑着要坐起身，奈何身上疲软无力。 红霞轻声问道：“小姐，要不要现在回了老爷，说您醒了？” 彦玉疲惫地点点头，想到彦仲杰那张黑脸，这才明白为何红霞要这么问，然而再睁眼时人已不在。 入目的纱帐换成了清新的鹅黄色，秀气的纹样很是精致，与嫩粉色的被面相应。扭头看了看屋里的布局，她不由抽了口气。这，不是她的屋子！ 片刻功夫，红霞便低头快步带着彦仲杰而来，后面跟着提药箱的丁二。不过两日，彦仲杰的鬓角已生华发，眼里更是充着血丝。看着床上愣愣出神的彦玉，他一直紧握的拳方才放开，上前，手指微颤地给彦玉把了脉。 丁二放下药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铺放在桌上，点起油灯。房间里只有丁二摆放东西发出的微小声响，期间彦仲杰都不曾言语，专心致志地给彦玉把脉。 时间过得仿佛格外缓慢，彦仲杰收回手，站起身吩咐丁二：“你去外面候着。” “是，老爷。”丁二转身，将门带上。 彦仲杰拿起一枚细长的银针，放在灯火上灼烧至发红，这才拿开。 彦玉看他是要给自己针灸，有些害怕，轻声叫道：“父亲……” 自给彦玉订了亲，她便不再亲切地叫自己爹爹，一声父亲，显得疏远了许多。彦仲杰抬起头看着彦玉，嘴唇动了动，神情愧疚却始终无法说出道歉的话来。 “父亲，玉儿知错了。”彦玉语气诚恳，“玉儿不会再胡闹了。” 执针的手一颤，彦仲杰终是说出四个字：“知错便好。” 红霞配合地卷起彦玉的裤腿，不多时，彦玉便亲眼见证自己膝盖变针球的过程。起先她还有些害怕，当第一根针进入皮肤毫无知觉时，她却是惊恐了。怎么会没有感觉？难道说她残了？ 眼见着彦玉小脸煞白，彦仲杰停下动作，问道：“可是为父弄疼了你？”声音里带着些许少有的温柔。 “父亲，我……”咬了咬下唇，彦玉说道，“我的腿好像不是我的了一般，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说完满脸颓然，面色苍白如纸。 “玉儿别怕，待为父给你通了经脉便好。”说着，他动作变得迅速起来。 看彦仲杰不像说谎，彦玉的心放下了一半。 到了时间，彦仲杰拔出针。果然原本木然无知觉的下肢有了些麻而刺痛的感觉，并有逐渐加重的趋势。彦玉这才松了口气，这样的痛还能忍受，头一次她觉得痛居然是那么值得期盼的事。 彦仲杰吩咐给彦玉准备膳食，红霞退了出去。 此间，彦仲杰只是摸着彦玉的发顶不语。 亲眼看着彦玉喝下小半碗粥，彦仲杰才离开，走前说道：“你姨娘最近身子也不清爽，才没来看你。”这样的解释在彦玉眼里有些多余。 为何穆妙珊病了红霞没有告知，显然是这病来的蹊跷，不早不晚正好在自己醒来时病。原本心里对彦仲杰还有一些感动的彦玉，就像抓了冰，凉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