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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思念

    何欢虽然一心期望吕八娘安然无恙,但在她心中,没什么比得上儿子更重要。她一听庄子上来人了,来的还是林曦言和沈经纶屋中的大丫鬟,她急匆匆就赶了过去。

    幽静的小‘花’厅内,丝竹看到何欢,上前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表小姐”,低眉顺目站在一旁。

    何欢急道:“怎么是你回来,是不是你家小少爷有什么事儿?”俗话说关心则‘乱’,她不由自主往坏的方向揣测。

    丝竹赶忙回道:“表小姐,小少爷很好,是大爷吩咐奴婢回来,明面上是接肖大夫回庄子上,实际上是大爷命奴婢前来面见表小姐。”

    何欢这才想到,萱草等人并不知道沈念曦只是假装生病,知道内情的只有丝竹、紫兰等贴身伺候沈念曦的下人,以及沈志华,肖大夫和沈老太太等人。沈经纶遣了丝竹回来,想来已经料到,她一定会细细询问儿子的情况。

    何欢无暇分辨心中的情绪是惊讶,还是意料之中,她深吸一口,眼巴巴看着丝竹说:“表姐夫定然已经告诉你,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丝竹温顺地点头,“表小姐请问,若是奴婢知道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欢也不管沈经纶或者丝竹会不会怀疑,她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追问:“念曦现在可好?有没有生过病?每天吃多少,睡多少时辰?他会不会经常哭?晚上会不会闹腾?现在长什么‘摸’样了?……”她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

    丝竹低头立在边上,待何欢问完了,她不疾不徐地回答:“小少爷自出生一直很健壮,手臂、小‘腿’肚像藕节似的,白白胖胖。大爷吩咐奴婢每隔三天便替小少爷称一次体重,再向他汇报。今天早上奴婢刚刚替小少爷称过,已经九斤多了。现在有两个‘奶’娘给小少爷喂‘奶’,肖大夫严格规定她们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小少爷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几乎不怎么哭闹,不过他若是哭起来,声音很是洪亮……”

    何欢专心地听着丝竹的陈述。不知不觉中眼眶红了。她万分渴望亲手抱一抱儿子,亲一亲他,可是自儿子出生,她只见过他一次。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一遍遍在脑海中描绘他的小模样。此刻,听着丝竹的描述,她更想亲眼看到他。

    当初,她迫切地需要儿子,是因为只有儿子才能巩固“沈大‘奶’‘奶’”的地位,此刻她才意识到。其实一切都不重要,她只要她的儿子。她可以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换取陪伴儿子长大的权力,哪怕是折损她的寿命,她也在所不惜。

    “表小姐。您怎么了?”

    丝竹的声音惊醒了何欢,她赶忙背过身,拭去眼角的湿润,摇头道:“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剃过头发了吗?会‘咿咿呀呀’说话了吗?”

    听到这话,丝竹垂下眼睑,黯然地说:“奴婢和‘奶’娘都觉得。小少爷和大‘奶’‘奶’长得一模一样。前几天,大爷偷偷去庄子探望小少爷,奴婢不小心听到大爷也是这么说的。”

    何欢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勉强压抑情绪,不让眼泪倾泻而下。之前没人与她提及儿子,她只是独自思念儿子。想象儿子的模样。此时此刻,丝竹的话虽然是无心之语,却字字句句都像绣‘花’针,一下一下扎在她的指尖,刺在她的心口。

    短暂的沉默中。何欢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窗外,压着声音说:“听你这么说,就是念曦一切都好?”

    “是的。”丝竹点头。

    半响儿,何欢的心情稍稍平复,低声问道:“你刚才说,表姐夫前几日去过庄子?”

    “是。”丝竹再次点头,“奴婢们每日都要向大爷汇报小少爷的境况,大爷隔三岔五也会去庄子探望小少爷。除此之外,大爷把一切都设想得很周到,即便遇上倭贼流匪,大爷也安排好了退路,确保小少爷的安全。”

    “你这话什么意思?”何欢讶异。

    丝竹愣了一下,稍一斟酌才回答:“具体如何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大爷在庄子上安排了不少护院。他一早吩咐奴婢,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找上庄子,奴婢就带着‘奶’娘和小少爷从院子后面的暗‘门’乘坐马车离开。”

    何欢听得直皱眉。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沈经纶很害怕,他不惜一切,大费周章也要保护他们的儿子。沈家家大业大,不缺银子更不缺声望,就连吕县令等人也对他恭敬有加,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何欢隐约猜到了答案,却又不敢肯定。她正想再问问儿子的情况,就见丝竹对她曲了曲膝盖,说道:“表小姐,奴婢不能久留,得带着肖大夫一起回庄子了。”

    何欢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肖大夫这会儿正在替吕姑娘煎‘药’,你先去用午膳。想来等你用完午膳,那边也该有结果了。”

    丝竹行礼退下,何欢转而折回客房。她还未跨入房间,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啜泣声。她心中一紧,赶忙进屋,就见吕八娘正靠在‘床’头抹眼泪,屋内只有萱草及几名小丫鬟伺候着,并不见肖大夫。

    何欢一步步走向‘床’榻,按捺住紧张的心情,询问吕八娘:“吕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吕八娘一边抹泪,一边摇头。

    何欢暗暗吁一口气。吕八娘听懂了她的话,做出了回应,就代表她没有变成痴傻。她总算不用再次愧对沈经纶。她如释重负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叹道:“吕姑娘,你怎么这么傻。这一次若是发现得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吕八娘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何欢再叹一口气,接着又道:“我想,你的父亲、母亲,生你的姨娘,还有救你的二哥,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怎么能辜负了他们呢!”

    何欢的话音未落,吕八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不下。不一会儿,大概是她的哭泣牵动了受伤的声带。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萱草等人急忙上前,顺气的顺气,拍背的拍背,递茶的递茶。好一通忙‘乱’。

    何欢退至一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是她狠心,故意在吕八娘的伤口上撒盐,而是她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吕八娘一夜间失了所有亲人,的确可怜,可是她在失去亲人的当天,就盘算着让何欣替她二哥守一辈子寡,之后又莫名其妙在沈家自杀。何欣的事也就算了,毕竟作为吕家最后一个幸存者,她这么做勉强也在情理之中。可自杀,还是在别人的家里,对沈家而言,这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萱草等人劝慰安抚了好一会儿,吕八娘才渐渐恢复平静。低着头默默擦拭眼泪。萱草虽然也怨吕八娘的自杀行径,但还是对着何欢说:“表小姐,您已经在吕家表小姐‘床’边守了很久,如今总算有惊无险。不如奴婢先伺候您用午膳,好让吕家表小姐休息一会儿?”

    “何……”吕八娘才说了一个字,又咳嗽了起来。她捂着嘴,用泪眼注视何欢。仿佛有满腹的话想对她说。

    何欢坐回‘床’边,问道:“你有话对我说?”

    吕八娘重重点头,用嘶哑又低沉的声音缓缓说:“对不起。”

    何欢侧目,摇头道:“为什么对我道歉?在陵城的时候,表姐夫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做到。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不是——”吕八娘一边摇头,一边抹泪,又对萱草比了一个“她要写字”的手势。

    很快,萱草拿来纸笔,吕八娘用微微颤抖的手。歪歪扭扭写道:“我不该那么对你的堂妹,更不该选择轻生,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写到这,她的喘息声越大,右手也颤抖得更厉害了。

    何欢急忙夺过她手中的笔,劝了她几句,与萱草等人一起安置她躺下,又留了一个小丫鬟在屋子中伺候,这才出了客房。

    萱草阖上房‘门’,转身急道:“表小姐,听车夫说,丝竹jiejie亲自回来,是为了接肖大夫回庄子上……”

    “是,丝竹已经对我说了。我让她先去吃饭了,你带我去见肖大夫吧,我想在他临走前问一问吕小姐的病情。”说话间,何欢示意萱草引路。

    何欢虽然忙碌,但相比陵城,蓟州总算风平‘浪’静,陵城却似在风雨中飘摇的孤城,四处飘‘荡’着哀泣之声,整个城镇正沉浸在哀痛中。

    谢三自目送何欢离开陵城,几乎没有睡觉。幸好,陵城事务众多,他没时间胡思‘乱’想。昨日一整天,他与林捕头,李县丞等人清点衙‘门’的士兵、衙役、捕快,就是火龙队,也核对了每个人的身份背景。

    随着这一行动,又有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失踪”了。谢三愈加肯定,所谓的“倭贼”早就渗入陵城,才能里应外合,在一夜间杀害那么多百姓。他们抢劫了那么多户人家,却没有撤离,反而引来罗把总,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谢三想不透贼人的目的,但军人的本能告诉他,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守卫陵城,保护百姓。他研究了陵城的地形,又登上城‘门’查看了城外的地形后,他重新布置了岗哨,制定了轮值表。对于不当值的兵士衙差,除了安排他们巡城,也要求他们晨昏都必须练兵,培养作战时的默契。

    林捕头看到谢三把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城墙上的岗哨更是滴水不漏,敌人根本不可能再有偷袭的机会,他不得不承认,谢三不是靠着祖荫才得以加官进爵的纨绔子弟,他是真正的军人。

    眼见谢三日夜不休地忙碌,林捕头也投身到了疏导百姓,维护治安的工作中。陵城在一夜间死了那么多人,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是必然的,更有一些宵小之辈,试图趁‘乱’发横财。

    林捕头带着先前招募的“民兵组织”,分批在街上巡逻,张贴衙‘门’的告示安抚百姓,同时帮着处理受害者的尸体,协助他们办理后事。

    陆安眼见谢三和林捕头不用两天的时间,就把陵城的一切扶上了正轨,不由地急了。虽说眼下的一百多号人是罗把总擅自把他们带来陵城,但他知情不报,若谢三不保他,他回到镇江府,一定会被军法处置。

    入夜,陆安拎着一壶酒,提着两斤牛‘rou’,忐忑地来到县衙求见谢三。

    谢三正在屋内研究地图,听到陆安求见,他并不觉得惊讶,只能命人带他入内。

    陆安小心翼翼进了屋子,瞥一眼桌上凌‘乱’的杯盏筷子,马上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谢三爷,您怀疑倭贼没有顺流而下,回去海上,而是逆流而上,深入内地了?”

    谢三不答反问:“看来你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

    “不瞒谢三爷,小的是在镇江府长大的,镇江府附近有哪些市镇,在下还是知道的。”

    “哦?”谢三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碗碟说:“你觉得我想错了吗?”

    “小的不敢。”陆安慌忙摇头,想想又觉得,不该让谢三觉得自己没有用处,遂大着胆子说:“在下从林捕头那边打听到,倭贼劫走的财物起码有十五车,如今正值汛期,长江水流湍急,他们带着这么多财物,想要悄无声息地逆流而上,恐怕不可能。再说,镇江府、南京府——”他手指桌上的两个酒杯,接着又道:“这四周的兵卫所虽然名存实亡,但守御所屯兵不少,一旦被发现,任倭贼武功再高,也会陷入苦战,得不偿失。”

    “附近的兵卫所全都荒废了吗?”谢三询问。

    陆安点头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镇江府管辖内,兵卫所要么没人,要么只剩下老弱病残。

    谢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心中已经把漕运衙‘门’及负责江南防卫的官员骂了十八遍。不止是他,就是皇帝也很清楚,不少地方官欺负皇帝年纪小,仗着天高皇帝远便任意妄为。而京官呢,除开墙头草,大半都是倚老卖老的“老臣”,开口闭口就是“先皇遗训”。

    谢三自知暂时没有“捅马蜂窝”的能力,但要他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他做不到。见陆安似乎对长江水域很熟悉,他指着几个小酒杯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在想,倭贼会不会藏在这些城镇?”

    陆安看到谢三所指,脸‘色’瞬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