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赤堇花开
“啊！哦！” 在壁尊的催促下，香香没顾得上问清情况，便又一头冲进了念魔林。 乾为天，坤为地，坤王拥有的是大地之力。怪不得刚才念魔林中大地回春，草木生机盎然，一别之前的萧索冷寂，原来是坤王归位了。可是，坤王是怎么归位的，坤王到底是不是英王，香香便不得而知了。 有了之前的一番探索，再次进入，香香就有些熟门熟路了。一路狂奔，大约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摸回了含章宫所在地。果然，坤王一归位，原先的废墟之上，便平空了起了一座嵯峨的宫殿。相对于厉熏宫晦暗的色调，含章宫是全部由乳白色的大理石砌就的，沐浴在一片璀璨的五彩华光中，就像上古神话中的天神神殿一般，华美而绚烂。 正宫门紧闭着，香香便翻墙而入。粗粗地环顾了下宫中的格局，找到正殿的位置，疾步飞奔而去。推开虚掩的门，正如一路过来一般，没有人在。香香估摸着乾王他们带人赶回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趁他们没回来，赶紧下手。灵巧地侧身闪进正殿，一眼便看到了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丈许来宽的小水潭。潭水是碧绿色的，像成色最好的翡翠，还氤氲地冒着烟气。潭中有枝红莲，还是个花苞，菡萏待放。 香香摸出壁尊画给她的图一对照：“碧雪潭！赤堇之花！没错了！”当即连忙从镯子摸出之前捎上的那一竹筒的水，拎着便往潭水处奔去。 “你要干什么？” 在香香拧盖子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香香听出来是艮王的声音，心想“糟了，被发现了”，随即又想一不做，二不休，拔了塞子，就要将水往潭子里倒。就在心念一动的那一瞬间，碧绿的潭水微波粼粼，水里竟然出现了一幕熟悉的场景。昏暗而空旷的大房间，一个纤细而瘦弱的少年沉默地跪坐着。他的身旁，是一块更加沉默的大青石。 这个场景……香香的心头骤然一记紧缩。“雾月！”强迫自己不再忆起的往事，再次潮水一样澎湃着涌上心头。“雾月……”当初，她就是那样趴在窗外看着他，一直到他无力地倒下，就那样死去……现在还要亲手毁去他复活的机会么？“不能这样对雾月，我不能这样对雾月……” 香香的手颤抖着，竹筒里的水却是怎么也倒不下去。雾月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人，会把她抱在怀里，最喜欢轻轻地捏着她的爪子……她不想雾月死，想雾月能生活得好，可是、可是雾月复活的话，只能是将从前的痛苦重新经历一遍……他复活，大家所处的立场，就是对立的了……而且现在坤王也回来了，要是魔君再归位，两边肯定要打起来了……想到这里，香香将心一横，便要将水往潭里倒去。 “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能狠下这个心？”艮王冷冷地开口了。“碧雪潭一毁，他就魂飞魄散了。” “雾月……”香香的心头又是一颤。魂飞魄散，那样的一个人，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转世之机。她这样子做，跟当初害死冰儿姐妹的噬魂魔又有什么区别，她不能这样对雾月！这样想着，又不由地缩回手来。 可是，可是雾月是魔君啊，念魔林的魔君。二十多年前为了铲除念魔林，双方大打了一架。伤亡惨重，师兄的师父天权师伯就是那时候死的。要是现在让魔君归位的话，两边一开战，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现在不是讲私情的时候，她不能因小失大！只能对不起雾月了！想到这里，又咬咬牙，要将水往潭里倒。 “我是不会阻止你的。”艮王的语气很冷淡。“我都没有见过他，你呢？” 他的这话，又仿若在香香心里隐隐作痛的地方，狠狠地刺上了一刀。“雾月……”她和雾月之间的事情……她曾经答应过雾月的话……不能想，这个时候，不能想这些！不能想！香香使劲地摇头，拼命地想挥退快速堆积过来的思绪，眼泪却也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想清楚了，你就倒吧。”相对于香香的痛苦挣扎，艮王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要后悔。” “不后悔！我不后悔！”香香哭着嚷了起来，很大声，像是这样才能给自己勇气一样。越拖越犹豫，越犹豫越不忍心，香香干脆闭上眼睛，将心一横，一口气将竹筒里的水全部倒了进去。 汩汩的流水声，清脆的水滴撞击声，接着，天地间一片死寂般的沉静，没有一点声音。 香香迟疑着，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致，脚下的地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香香一时不慎，被震得跌倒在地，随即便看见平静的潭水在震荡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然后刹那间浮跃起一片翡翠色的明光。紧接着，水面上的那朵菡萏花苞中迸现出一道血红色的光芒，随即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漾开，花瓣一瓣一瓣地展开……传说中能让死者复生，重塑rou身的赤堇之花，就这样悄然绽放了。 碧水红花，都是那样夺目的色彩。香香看着那一朵亭亭而立、妖绕绽放的红莲花，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壁尊不是说碧雪潭遇水化烟的吗，为什么她这一竹筒的水倒进去，潭水还好好地在一起，里面的花反而绽放了？！ 香香正愣愣地坐着，忽然听到了外面有打斗声传来。回过头，便看到一抹白影风驰电掣般地进来，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一先一后地飞身而进。 “师兄！”香香看清当先进来的人，急忙起身扑了过去。炼妖师接过香香，看了眼碧雪潭，问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香香心里又慌又怕，难道这样重大的事情，又被她给弄糟糕了吗？“我把水倒进去，可是、可是……” 乾王笑了两声，说道：“不愧是公主，赤堇之花今天就开了，魔君陛下，马上就回来了！”他的话音未落，炼妖师的神情不见改变，便有两道兔子灵符无声无息地打向赤堇之花。 兑王立刻便察觉了，立即出手去阻拦那两道符。与此同时，炼妖师拉起香香，便快速往外冲去。冲出门的时候，旁边却突地窜过一道火龙。炼妖师压下香香的头，俯身滑雪般急掣而过，却还是被烈火烧掉了一缕头发，耳边火辣辣的，隐隐作痛。 “师兄……”香香窝在炼妖师的怀里，忐忑不安地问。“又被我弄砸了么？” 炼妖师沉默了会，说道：“不知道。” 香香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地说道：“我明明倒进去了，还听到水声了……“ “听？”炼妖师听到了关键词。 “我……”她因为不忍心，所以闭上眼睛，难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吗？又是她坏的事么，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把眼睛闭上，难道闭上眼睛心里面对雾月的负罪感就会轻一点吗？她真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香香深深自责，懊悔得要死。炼妖师忽然停下脚步，香香抬起朦朦的泪眼，面前是一汪明湖。 炼妖师信步走到湖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幻出一个水瓢，躬下身盛了一瓢水。然后起身，覆手，倒下。香香便惊异地看到那清澈的水，汩汩地流出水瓢之后，便变成了一串细细的流沙。香香看得目瞪口呆，讶异无比，快步奔了过去，蹲下身，以手为瓢掬了一捧水。然后松开，果然那清凉凉的水离了她的手，便化作了一串流沙。 “师兄？”香香瞪大了眼睛，回身望向炼妖师。“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炼妖师淡淡地说了声：“坎。” “坎……坎王？”香香怔了怔，连忙寻出贤英长老给她的那份念魔林的资料看了看。“坎为水，因为坎王没有归位，所以才会这样？” “嗯。水离了原位，就变成沙。” 香香呆了呆，又想起之前坤王归位那时的情形，大地回春，草木复苏……“没有坤王，念魔林中的万物就没有生机，没有坎王，林中就不会有流动的水。所以我倒出的水，在进入碧雪潭前，全部变成了沙子……”所以，碧雪潭没有毁掉，赤堇花还提前开了，魔君要归位了！香香焦急地拉着炼妖师的手问：“现在怎么办，师兄？” 炼妖师淡然说道：“迷路了。” “啊？！”香香一呆，醒过神，转着脑袋四下看了看，然后快步跑了开去。在附近的树底下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转着身子分辨了下方向，跑回来说道：“师兄，这边是正东，这边是正西。” 炼妖师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往正北方向走去。香香奇了奇，问道：“师兄，去哪？” “找高涌师兄。” “高涌师兄……”香香想起炼妖师高涌，还有其他两位长老，是在她之后进林的，可是一直都没见着他们。 “被困住了。” 香香呆了呆，她说为什么她自打进入念魔林后，就一直平安无事，原来是高涌师兄他们引开了林中仅有的火力。香香愧疚地说道：“我是想行，引开注意力的，没想到还是师兄们帮我引开了。” 炼妖师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们不会动你，在魔君复活之前。” 香香隐约一惊，炼妖师的言下之意，便是：在魔君复位之后，他们就会开始对付她了么？！正想着，忽然脚下的地又剧烈的震动起来，然后四周骤然间响起了喧天的嘶吼声和怪叫声，像万千上万的怪兽同时以全身的力量发出了嘶吼，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又像是在忘乎所以地呼喊庆祝。头顶上方，“噼哩啪啦”的一串巨型大鸟拍翅而过的声音。而丛林深处，魔宫方向，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香香不由抓紧了炼妖师的手臂，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炼妖师低低地说道：“魔君，提前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