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祸福相依(二)
老妇又问他道:“那真气可恢复了?” 他似乎颇为不信,复闭目运气一次,确信无疑之后,这才心中踏实,露出两排黄牙,说道:“七八分了!” 伸掌拍在石桌一角,只听得“喀”的一声脆响,那一角应声齐齐折断。 他再也压不住激动之情,不自禁放声大笑。声似滔滔不绝奔流的江河水,震得整个山洞“嗡嗡”回响,时下气氛较为欣悦,却令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待他声音止歇,老二又问道:“三弟,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三兀自哈哈大笑,说道:“大病初愈,久雨初晴,心中畅快,万物莫及!” 老二迷花眼笑,说道:“这便好啦!”老妇人与萧万重见病殃殃之人突然间变得生龙活虎,也都感到心头大慰,苍老的脸上泛起了和煦的春风。 “怎么回事?”老三惊喜之后,恢复平静,吃惊地问道。 老妇人朝靠在洞壁角的鱼幸努了努嘴,低声道:“是他。”老三朝鱼幸看去,见他手舞足蹬,似痛苦不堪,蓦地想到自己迷迷糊糊之中,真气往外泄,过了一会儿之后,身体寒气便少了,想及此处,已然明白,讶异道:“大姐,你们……用……渡到了他的身上?” 老二道:“不错,三弟,这少年来得不偏不倚,恰逢时候,似老天特意安排,馈赠给咱们,特意为了救你性命。”老三听了,将头低垂,沉吟不语。 老二道:“三弟,你鬼门关走了一遭,侥幸得以活命,该当欢喜才是。” 萧万重附和道:“二哥所言极是,二哥能够死里逃生,当真是可喜可贺。” 老三道:“以他人之命,来换秦老三的性命,岂是大丈夫之举?”萧万重道:“三哥说的是哪里话?咱们四人,从始至终,干过不少鸡鸣狗盗之事,哪里称得上是大丈夫?再说了,就算咱们不用这小子的命来救你,他也活不了多长时候。与其让他白白死了,还不如……” 秦老三大为讶异,双目放光,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萧万重道:“这小子出现在洞中之时,已经中了弓未冷那老狗的‘纯阴真气’,可奇哉怪也,我与臭樵子斗了两三个时辰,他都没死。唉,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大姐二哥不停地朝他体内输入真气,他早就死啦……” 秦老三满腹疑窦,说道:“哦?这么说,他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吃了那水潭中的‘寒岭雪蟾’?” 老二插口道:“我也正纳闷呢。” 鱼幸正腹胀气塞,隐隐约约听得四人对话,愤懑之情陡塞胸腔,怒火攻心,险些晕厥。 这时候听得他四人提及什么“寒岭雪蟾”,暗暗想:“潭中的‘寒岭雪蟾’?难道是那雪白的小东西?”脱口问道:“是……是那潭水之中那雪白的小东西么?” 秦老三道:“正是,咦,你吃了?”鱼幸道:“不错!” 老妇人道:“怪不得,怪不得!”鱼幸愤愤地道:“什么怪不得?”老妇人说道:“小英雄切莫激动,那‘寒岭雪蟾’既救了你,却又害了你。”“你”字方落,两步跨上,脚下如踏风火轮,已到鱼幸身前。谁能料到她老态龙钟,竟然有如此迅捷的步伐。 鱼幸心情略定,问道:“怎么说那通体雪白的小东西救了我,又害了我?” 老妇人来回踱步,缓缓说道:“这‘寒岭雪蟾’本非大都之生物。它生于昆仑,北海等极寒之地,本身并无剧毒。只是你先中了弓未冷的阴寒真力,再吃了它,那就大大不妙了。” 鱼幸问道:“怎地不妙?”老妇人道:“这洞中的‘寒岭雪蟾’,乃是弓未冷派遣人从两地运过来的,只因这‘寒岭雪蟾’,具有解百毒、去千伤之功效,他当时又为了练掌上阴寒功夫,所以才费尽周折,嘱咐下属运过来的。这大都冬日严寒,与北海等地天气相仿,把这小东西置养,竟然能够存活下来。” 鱼幸愈觉得自己体内难受,急躁着问道:“那这是救了我之说了,那么害了我之言,却又怎么说呢?” 老妪道:“你若受的是别的伤,自然可以救你,偏偏,唉……偏偏……”说了两个“偏偏”,竟然不再往下说了。 萧万重接着说道:“偏偏你中的是阴寒之毒,弓未冷的掌上的纯阴真气,与这‘寒岭雪蟾’体内所散发的寒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二物极寒,在你体内激荡,必定伤及肝肺脾胃,阴寒之气蕴积久了,致使阴阳失调,直接送了你的性命。还有便是……” 老二接着道:“还有便是,老三的寒气渡送在你体内,便是你同时承受了两人的阴气,在你体内……便说是害了你了。” 鱼幸“哼”了一声,讥讽道:“我左右都是一死,将死之人,换回一人之命,那不是极好的么?哼!” 想到自己为了北来大都寻找师父下落,却屡遭他人所害,先是受高矮二老者夹击,险致丧命,然后弓未冷纯阴真气重创,落入这洞xue中来,又为这四人所用,不由得悲从中来,就想嚎啕大哭,但他一抬眼,就见对面四人面带喜色,心里想:“我要死便死了,岂能在这四人面前示弱?” 那老二道:“小英雄切莫悲伤气馁,弓未冷纯阴真气乃是天底下至阴至毒之功夫,本来半个时辰便能够让你送命,但你误打误撞,又多活了些日子。你左右是一死,只不过多活几天少活几天之差罢了。反正被困这里,不见天日,当也是生不如死,你早日归西,早登极乐世界,岂不是更妙?” 鱼幸愤愤道:“自然,我早日死了,也省得四位高抬贵手,为我输入真气续命了,你们说得好听,却偏偏要用我的性命去换他苟活,当真好笑,哈哈!” 老妪道:“这却不是,只因咱们四人与弓未冷有约,现在还死不得。” 鱼幸听她说得离谱,嘲讽道:“哈哈,与人有约,还约生死么?一面之词,我又不是小孩子,岂能……岂能上当受骗……”说到这里,一口气不纯,全身剧烈颤抖,猛烈地咳嗽起来。
老妪身子朝前一倾,伸手朝他胸前抵去,拟以为他体内输入真气。鱼幸愤恨填膺,奋尽全力伸手格挡,喝道:“你四人如此恶毒,我的生死,不劳挂怀!” 老妇见他手臂挥过来,五指成爪,心想这少年武功平平无奇,以“小擒拿手”锁住他,再替他续命。哪知手指头一触及他肌肤,一股阴寒之力袭来,身子犹如触电,她连忙缩回,一声“咦”轻呼了出来。 鱼幸挥掌格挡了一下,只觉体内真气从手臂上泄出去一些,体内略为舒服,精神一振,却听萧万重问道:“怎么了,大姐?”说话间,三人一同奔到她身边。 老妪奇道:“这小子会功夫!”那老二闻言一惊,道:“之前将三弟寒气输入他体内之时,一路顺妥,未有阻隔,并未察觉啊!”蓦地左手成勾,抓鱼幸琵琶骨。 鱼幸身子往右略微一偏,终究没有闪过,只觉左肩上一阵疼痛,随即上身酸麻,已给那他抓住,捏得痛入骨髓。 老二见他面上扭曲,已知他毫无反抗之力,旋即放松手掌,退将回来,说道:“大姐,没事啊。” 老妪道:“奇怪,奇怪!”四人低头说了一阵子话,鱼幸听他们说的都是与寒气有关,似乎在那个秦老三与自己之间徘徊,自己却听得不懂,颇不耐烦。 再说几句,那老妇突然问道:“咦,今天是哪一天?”老二捏着指头算了算,说道:“不是十一,就是十二。”老妇道:“那么说,只有两个月了。”鱼幸心中纳闷,想道:“十一?十二?我与风师叔来的时候,不是才二月初二么?怎地日子过得这么快?又说什么只有两个月了?”他哪里知道,他被输入秦老三体内的寒气之后,在这洞中已晕厥了**天了。 萧万重道:“是啊,臭樵子再狠,终非仇敌。弓未冷武功太强,当日在咱们泉州是输了,这几年来,单打独斗了数十次,咱们四人也一直都输,输得一塌糊涂,七上八下,唉,这辈子看来是不能出去了,咱们窝窝囊囊守在这里,替弓老贼好好看守文公子吧。” “大姐,咱们不能再为这小子输真力了,否则两个月后弓未冷到来,咱们更要丢人现眼。”老二道。 老妇望了望鱼幸一眼,又望了秦老三一眼,踌躇不决。 鱼幸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心里想:“原来他们和说的约定,是和弓未冷比武。他们输了,被困在这里,替弓未冷看护文公子。” 想道“文公子”三个字,脱口问道:“文公子?你们说的是文逸文公子?”四人一同转身,目光齐齐投在他身上,一同问道:“怎么,你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