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重见天日(四)
鱼幸慌忙一跃而起,这下力道掌控不均衡,竟然跃上丈许,忙将双足一拉,身子往下沉來,落在沙土之中,着急地问道:“老前辈,你沒事吧,我懂,我懂,” 他双腿凝立沙土之中,竟然纤尘未惊。他集注江陵樵子神色,并未察觉这细微之处。 江陵樵子笑道:“不碍事,哈哈,你既要谢我,何须行礼,好孩子,你人很好,不错不错。你可否帮我一个忙,”他笑将起來,脸上皱纹更深,只是心中之辛酸,即使鱼幸就在眼前,怕也难以理会得了。 鱼幸道:“老前辈你尽管开口,鱼幸一定不负所望。” 江陵樵子长叹一声:“老樵子这辈子是出不去了……”鱼幸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可以出去,柳青崖前辈已带我看过了出去的路径,只带老前辈说走,咱们便一同出去吧。” 江陵樵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住口,说道:“出不去啦,我我……我只盼你出去之后,给我那七个徒儿带一句话吧。” 鱼幸灵台一朗,已听出他弦外之音,双膝一软,再复“噗”地跪倒,说道:“老前辈你说,你说,晚辈洗耳恭听,”眼泪已缓缓淌了出來,烫得脸颊发红。 “故人已去,新人犹存。行走江湖,好自为之,生非惹事,当属下人。”江陵樵子长长拖着一口气:“便是这二十四个字。” 鱼幸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來,说道:“老前辈这二十四个字,鱼幸一定带到……”江陵樵子柔声道:“好孩子,你哭什么,男儿之泪,贵于血水。” 颤颤巍巍抬起衣袖,想要替他擦拭眼泪,竟发现力不从心,只好不甘垂下,微微一笑,说道:“生死乃是人生必由之路,你何必苦悲呢,老樵子愧对秦老三,本该自刎相谢,多活了这些时日,已经够啦。更何况你体内寒毒尽数拔出,老樵子此生,实无憾矣,当可笑傲九泉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许多,再次咳嗽起來。鱼幸听出他话音悲凉,不由泣不成声,高声道:“不是的,老前辈,无剑帮三位内力淳厚,我带你过去,求他们救治你,”说着站起來就要扶他。 江陵樵子听到“烟柳箫”三人名头,蓦然面色泛红,如饮酒酩酊之状,无力地抬起手掌止住他,说道:“他们三位给你种下‘四煞符’,耗的功力之繁,半年之内不能运行真力,否则也要命丧黄泉。” 心里却在想:“四煞符虽为天下奇功,钻入体内,却是有害无益。秦老三已死,四煞符再无法拔出,只盼这孩子吉人天相,四煞符莫相侵害与他。” 顿了一顿,又道:“好孩子,你听我说,我死了之后,你告诉我那七个不成器的弟子,不需再为我cao劳,你也切勿挪动我的尸体,就这样端坐了罢……”声音越來越微弱,说到最后,若非鱼幸耳聪,已经难以听闻。 鱼幸抬头细细端详着他,眼泪夺眶而出,却将他看得无比清晰,不知何时,天色变得昏暗,面前已流淌出一片**。 江陵樵子安详地端坐着,双目紧闭,脸上说不出的慈祥。他心愿已了,无憾而终,心中是快乐,还是悲伤,从今而后,都无从得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萧万重叫唤道:“老樵子,老樵子,好了么,他來了,” 鱼幸一下从悲痛中回过神來,又听萧万重道:“鱼公子,你快过來,过來将文公子带出去,” 鱼幸抹了抹双眼,回应道:“來了,”跪倒在地,又磕了三个头,最后看一眼江陵樵子,站起转过身來,正要向萧万重等人的地方去,蓦然间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山洞中响起:“屈指数月而过,五位可还好,” 这声音一出,鱼幸脑中陡然冒出三个字:“弓未冷,”大骇之下,足下较劲,几下來到萧万重容身的洞口之中,昏暗光线之下,只见三人排排站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文逸躲在三人身后,甚是慌张。 柳青崖幽幽道:“多谢楞特大师挂怀,我们都好的很。” 二人对话之间,老妇人朝鱼幸招了招手,轻声道:“鱼公子,你快带文公子出去。” 鱼幸两步跨至三人身后,揪住文公子一条臂膀,正欲往前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那三位前辈呢,咱们一同出去吧,” 老妇人厉声道:“叫你快走便走,啰嗦什么,”伸出手臂去推他。鱼幸侧身让过,说道:“不成,要出去便一道吧。” 老妇人道:“出去什么,老三埋骨此处,咱们又不曾赢得,说什么也不能走的。你快带着文公子走,优柔寡断,咱们都走不了。” 鱼幸凝立地上,心潮起伏间,只听弓未冷空灵的声音道:“哈哈哈,原來这小子还沒死。好本事啊,连玄铁笼子也打开了。”声音似是从上空发出,瞬息间却又遍布了四面八方,只是愈來愈近了。 “快走,沿昨日路途出去,”眼见鱼幸犹自犹豫不决,柳青崖喝道:“你昨日答应保文公子平安,不带他出去,如何实现诺言,” 鱼幸将心一硬,哽咽道:“既是……如此,晚辈走了。”拉着文逸转身便走。 弓未冷朗声道:“说走就走,岂是这般容易,”话音未落,“嗤嗤”两声响动,两块碎石一左一右,往鱼幸身子扑去。 老妇人与柳青崖身形一闪,已将两块碎石抄在手中,奈何弓未冷力道过疾,震得掌心隐隐作痛。 “哈哈,几位救治这少年,花了不少功力吧,老夫区区一块碎石,都差点拿捏不稳。”弓未冷已瞧出了其中端倪,出口道。 老妇人道:“救不救治,乃是我们四人之事,与你何干,楞特大师,你要打架,就请下來,装神弄鬼,算什么人物,” 弓未冷道:“好呀,呵,秦老三死了,”众人只见眼前一晃,定睛看时,弓未冷长袖飘飘,已站在眼前。 老妇人不答他话,朝柳青崖与萧万重递个眼色,两人点了点头。老妇人旋即又对弓未冷说道:“楞特大师,单打独斗,咱们不是你的对手,你行止龌龊卑鄙,说不得,我们三人只好一拥而上,來个倚多取胜了。”
弓未冷斜眼瞥了瞥秦元鹤的坟墓,昂然道:“若是秦老三尚好端端活着,烟柳琴箫四位,老夫还须顾忌。现在嘛,秦老三已死,三位真力损伤过甚,再來十个,老夫也不会放在心上。” 柳青崖冷冷地道:“是么,那便试一试,”停了片刻,又道:“鱼公子,咱们一番苦心,望不要付诸东流才是。” “是”字甫落,飞身一跃,朝弓未冷扑去。老妇人与萧万重也不滞留,都飞扑而上。霎时间,三条人影已将弓未冷紧紧裹住。 鱼幸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心里砰砰砰地大跳,说道:“文公子,快走吧。”疾往先前柳青崖带去的隧洞中奔去。 奔了片刻,已入石壁之中,远远只听得四人打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來。心中想道:“弓未冷功夫高强,三位前辈为我耗费了不少真力,定然不是他对手。” 越想越是难受,一口气转过三条岔口,到了第四条岔道,身子正往左一穿,蓦地风声大作,文逸叫道:“妈呀,” 鱼幸定眼一看,吓得魂胆俱裂,不知何时,弓未冷已來到二人身后,一把逮住了文逸衣袖。他临危不乱,一掌往弓未冷头顶劈去。 弓未冷手掌上抬,“波”的一声,已抵了这一掌,另一只手兀自扯着文逸衣袖不放。蓦地身后“嗤”的一声,柳青崖发出一掌,喝道:“弓老狗,” 当此境况之下,弓未冷不得已放脱文逸,回身发掌抵挡。鱼幸又扯着文逸奔出老远。他心知柳青崖抵敌弓未冷不过,侧身让文逸奔在前,自己断后,穿过第七道岔口,到了崖边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看倒好,这一看,又吓得惊心动魄。只见人影飘闪,弓未冷又跟了上來。 “鱼公子快快拨开藤条跳将下去,”弓未冷身后响起一人声音,却是那老妇人。她话沒说完,已朝弓未冷后背袭了去。 弓未冷脚步一止,背上暗暗运劲,厉声道:“找死呢,” “啪”的一声,老妇人双掌粘在他后背之上,登时苍白的面色涨红,弓未冷背上力道提到十层,老妇人抵挡不住,手腕“咔嚓”、“咔嚓”剧响,腕骨已断。 “四弟,快,快,将大石放下來,”老妇人霍然想到,忍着两腕间的剧痛,高声叫道。 萧万重猛然提一口气,沿着石壁爬上,快步穿过两人头顶,两掌不停,“蓬蓬蓬”地往隧道顶端的石头击打去。 第五掌挥下,臀上冷痛交加,险些跌了下來,乃是弓未冷隔空发出一掌“纯阴真气”,正中他**。 他强行稳住身子,岿然不动,两手犹然不停息,每一掌击打上去,都奋尽了平生力道,手掌上皮开rou绽,石洞顶端碎屑纷飞。他一边叫道:“鱼公子,快,快跳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