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死相约(四)
火无涯道:“这些蒙古鞑子好生蛮横,我与他们说讲‘百步穿杨’的故事,他们却说要撞沉咱们的小船。” 水游仙眉头皱起,沉吟不语。眼见大船越划越近,火无涯又道:“水游仙,你号称水中之王,须得想个法子,阻止蒙古鞑子的好,否则小船一叫撞沉,咱们都死定啦,只有你能活命!” 水游仙道:“这个好办。”往腰间一扯,摸出一柄短刀,道:“火无涯,你快走,我下去看看!”将短刀衔在口中,“扑通”一头扎进水里。火无涯喜上眉梢,对茫茫大海叫一声:“水游仙,有劳你了!” 转身入舱,命令船夫快快划船。 弓未冷见水游仙投入水中,心里大惊,对忻都道:“将军,水游仙名震江南,水上水下,无人能敌,他若靠近大船,在船地凿个透明窟窿,那便糟糕了。” 忻都身披锦衣,拔出腰间弯刀,往前一指,高声道:“大师说了,这南人很是厉害,千万别让他靠近我们的大船!” 传令下去,停住大船,吩咐船上的水师潜去水中,手持嵌有倒刺的渔网,欲将他挡在船外。 船上的十四名水兵奋勇当先,应了一声,嘴中含了尖刀利刃,牵着渔网,投入海中。 大宋兴盛之时,蒙古人深居漠北,从未南下,是而陆战惯熟,水战却是一窍不通。正如扎合里所言,大蒙古勇士在陆地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一到海上,便晕船得厉害。因而在蒙古人的军中,水师少之又少。 忽必烈西拓疆土,北定中原,南征大理诸国,所到之处,皆是望风而降,由是便欲开拓海外疆土,远征扶桑。 扶桑本是小国,疆土之小,仍多半皆由小岛组成。岂知蒙古大军去处,因天时地利,竟然伤折大半,灰溜溜回来。两次远征,均未成功,其中第二次,便由忻都指挥。还是以败告终。 忻都心高气傲,绝不服输,在殿前请缨,再次东征扶桑。若不是弓未冷得知他方从沧海下海,命布脱携书信与他,此刻他的大船恐已快到扶桑了。 忻都这次的三万大军之中,有一万是投降的南人,余下的皆是蒙古人,水师却只有一百人。除开充当船夫的士兵之外,便只有二十来名水师了。 十四名士兵投入海中,便往下猛沉,张开渔网,心知来人水性极佳,若是将其捉住献给将军,必有封赏。众人心中皆是这般想法,一时奋勇当先,拼命往前。 忻都与弓未冷心中略定。弓未冷手捋胡须,忻都按住腰刀的手不自禁松了开,见形意门那艘船越划越远,心中又是一紧。 十四人沉入深海,海面渐趋平静,也不知他们游到了何处。夜风习习,拂得弓未冷衣袍翻飞。此时已近五月,海风甚是潮湿,夜晚吹来,仍旧不免生凉。一个士兵“噗”地打了个哈欠,忽然间,只听得“咕噜”一声,海面便似炸开了的锅,不远处如喷泉般涌起一抹鲜红! 弓未冷、忻都等人心里一揪,一个人头已从涌血处冒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一个蒙古士兵。 船上的蒙古士兵都吃了一惊,绷紧了心弦,一时间,偌大的 “咕噜……咕噜”又是两声响起。接着又有两具尸体浮上水面,不是蒙古人的水师却又是谁?过不多时, 霎时间,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下,七八处涌出一大片殷红来。 船上之人,不谙水性,唯有远远观望,触目崩心,却也束手无策。弓未冷满面铁青,一言不发,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一柄长枪,凝神以待。待得第十三具尸体浮出水面,他觑准方位,“嘿!”“嚯!”两声剧呼,长枪笔直射入水中。 “啊呀”一声模糊声过,一大股鲜血又从海底冒出来。众士兵见大师一击便中,正待惊呼,忽然水珠四起,漫天水珠之中,一人冲破海面,朝大船飞来。那人来得好快,顷刻间便飞到大船三尺之处,众人都未曾看清他的面目。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弓未冷蓄足十分力气,飞身上前,“嘿”的一声,奋力推出。岂知一碰及那人躯体,只觉软绵绵的,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定睛一看,弓未冷目眦欲裂。敢情那飞上来的,竟然是第十四名士兵的躯体。他扔掷过去的那柄长枪,正插在他的左肩之上,深入骨髓。 蒙古士兵均觉魂飞魄散,不自禁瑟瑟发抖。弓未冷怒不可遏,高声道:“在水底下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 海面“波”的一声,探出水游仙的头来,他连杀了十四名士兵的性命,心下甚是得意,“嘿嘿”大笑道:“哈哈,我偏不上来,你能……” 他本拟说“你能奈我何?”这一句话,“奈我何”三字未曾脱口,弓未冷掌中真力一吐,疾风骤雨般朝他铺天盖地而去。原来方才弓未冷说的这一句话,却是为了激他出来。 “啪啪啪”三声震海之响,惊起千层巨浪,水游仙却已销匿得无影无踪。弓未冷大惊失色,道:“众士兵凝神戒备,谨防这人过来凿船!” 饶是蒙古士兵心阔胆大,见此状况,也都吓得怯懦了。唯有紧紧握住枪杆刀柄,一声不发,紧盯海面动静。 如此过去一刻,水面仍旧毫无动静。忽听得远远一个声音传来:“弓老贼,蒙狗鞑子,爷爷走了,不送!”正是水游仙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潜向远方。 船上的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伸手抹了抹脑门上布满的汗珠。 形意门的船往东越开越远,终究已看不见落雁岛,忻都的大船也被甩在后面,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余青这才在秋狐身上推拿数下,仍然毫无作用。鱼幸眉头一皱,道:“没用的,这是弓未冷的独门点xue手法,旁人解之不开。唯有等六个时辰之后,才会自动解开。” 余青一顿足,狠狠地道:“他奶奶的。这老贼恁地作恶,定是不得好死。” 公子青鱼微步上前,道:“我来试试。”诸赫林心头一喜,道:“好,劳烦掌门公子了。” 鱼幸见她双唇发白,问道:“掌门公子,你……”公子青鱼道:“无事。秋女侠,弓未冷点的你的xue道,可是头顶神庭xue,臂上青灵xue和腿上阳陵泉xue?” 秋狐道:“正是。”原来秋狐内力深厚,xue道虽被封住,时候一长,却能够说话,而陆秋烟武功较她稍逊一筹,却是不能说话了。 公子青鱼纤指一伸,说道:“秋女侠,我有法子。” “嗤”的一声,一指点向她脐上七寸处的鸠尾xue。接着“嗤嗤嗤嗤”又送出四指,分点她脐上六寸处巨阙xue,脐窝正中神阙xue,脐下一寸五分的气海xue,脐下三寸处关元xue这四处xue道。
说来也奇怪,她这五指一点下去,秋狐的xue道便即解开了。接着她又替陆秋烟把xue道xue道解开了。 余青喜不自胜,连连道:“多谢掌门公子。”坐在秋狐身边,拉着她的双手,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这模样,活脱是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 鱼幸坐到陆秋烟身旁,道:“谢天谢地,弓老贼并没有为难你吧?”陆秋烟莞尔一笑,道:“我没事,鱼大哥,我……”说到这里,竟然轻声哽咽起来。 鱼幸伸手在她双肩拍了一下,说道:“陆姑娘,你放心,现在船已开出老远,弓未冷再追不上来了。纵然他追上来也无妨,有我在,你别怕。”陆秋烟心中一舒,恍然回过神来,嫣然一笑,脸上满是娇羞。鱼幸瞧在眼里,却甚是不解,只觉得再次见到陆秋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若不是船上有许多人在侧,直想拉着她的双手,与她细细说她在弓未冷船上诸般经过。 公子青鱼听他二人语言旖旎,瞥一眼陆秋烟,问道:“这位便是陆岛主的千金?”陆秋烟知再隐瞒也无用,点了点头。 公子青鱼道:“哦。”看了一眼鱼幸,见他一双眼睛都放在陆秋烟身上,心里竟然莫名生出一丝酸楚。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甲板上“蓬”的一声,一人落在船头。火无涯笑道:“是水游仙到了!” 话音未落,水游仙已走进舱门来。但见他衣袍湿漉漉的,脸上还留着水渍,顺着雪白的长发往下滴落。 火无涯翘起大拇指,道:“了不起,了不得。怎么样了,鞑子兵呢?” 水游仙道:“蒙古鞑子声势壮大,人多势众,他们大船的行驶速度是咱们的数倍,一时半会便要赶上来了。不如咱们分开走吧,如此一来,他们不知往何处追逐,咱们都可脱身。” 淮阴七秀都觉此计可行,均点了点头。公子青鱼吩咐属下去解下小舢板给鱼幸和淮阴七秀。诸赫林道:“如此说来,倒是要多谢掌门公子赠船之意了。” 公子青鱼道:“淮阴七秀行侠仗义,名播江南,这般客气,我却受之不起了。” 说话间,形意门属下已解下两艘小舢板。公子青鱼道:“几位请吧。” 淮阴七秀一一走上小三板。余青拉着秋狐的手,仍旧是一边说这话。 秋狐走上小船,忽然一呆,道:“遭了!”赛雪盈问道:“怎么啦?”秋狐一字一句地道:“我从弓未冷口中得知,七弟之死,乃是他徒孙一手造成!” 诸赫林、何少陵、赛雪盈、南剑飞与余青鼓大了十只眼睛,异口同声地道:“你说什么?”对他们来说,突然听到这个讯息,无异于几万斤的巨石轰然塌下来压在头上。 陆秋烟道:“不错,这是弓老贼亲口说的!”此话一出,更是让淮阴七秀惊得不能自已。 诸赫林仰天凄然一笑,两行清泪滚滚而出,霍地足下运劲,说道:“七弟,为兄的替你报仇去啦!”小舢板一受力,反向朝来时之路开回。 鱼幸大吃一惊,暗想:“方离虎口,却又要往元军所来的方向将小舢板开去,岂不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