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小姨
陈奥婷出了门，下楼走到她家的客厅。客厅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双手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女的在桌子旁边摆动着描花的茶壶与杯子，他们的年纪都有三四十岁左右，估计就是陈奥婷的父母。 陈奥婷走过去，坐在沙发旁边，我也走了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陈奥婷的母亲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青葱一般的手指捏着杯沿，轻轻的拎到陈奥婷的面前。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陈奥婷的母亲下意识的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她的目光没有接触到什么，直接穿透了我看到我身后去了。 陈奥婷对她母亲的示好毫无所动，这时候的她似乎也忘记了我的存在。她双手抱胸，看向她母亲的目光里含着尖锐的冷意，她母亲接收到，头垂了下去，又重新给陈奥婷的父亲倒了一杯茶。 气氛很沉重。 陈奥婷的父亲眉头微微一皱，手里的报纸翻了一页。“今天这么早，要出去吗？” 陈奥婷抿着嘴回道：“还早，不早了。”却不回答是否要出门。 陈奥婷的母亲说：“婷婷，厨房里还有早餐……” “不吃！” 陈奥婷乍一声道。母亲未说完的话就这样断截在半空中，空气里隐隐的透出火药味来。陈奥婷的父亲忽然放下手中的报纸。“不管她，爱吃不吃！” 陈奥婷肩头一颤，委屈的泪水差点冲眶而出。她霍地一下站起来，尖声道：“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外。 在陈奥婷冲出去之后，我看到她的母亲从脸上滑下一行清泪。她的父母则坐到了母亲的旁边，搂着她的肩膀低声说：“对不起你了。” 陈奥婷的母亲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后，缓缓道：“一会儿，等婷婷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她吧。” 陈奥婷冲出的时候拉开的家门没有关上，我也就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 陈奥婷虽然跑得很快，但并没有跑远，她只是走到了家附近的一条巷子的拐角处，就停了下来。 我朝着她走过去。 刚要走近她的时候，忽然从旁边的一个阴影处闪出来了一个人。这人出来的方式太诡异，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恶意”现身，因此差点叫了出来。 但那不是恶意，她是一个年纪大约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这人一出来，就叫了陈奥婷。“婷婷！” 陈奥婷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小姨……” 这个女人是陈奥婷的小姨？我仔细的看了看，果然她比陈奥婷家里的母亲更为神似婷婷。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透着一种违和之感。 陈奥婷见了她的小姨，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她拘束的扭捏着手指，头垂得低低的，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等待着惩罚与责骂的孩子。这，与她刚刚在家里头顶撞父亲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婷婷啊，为什么你爸爸还没有将她赶走？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她可是一只狐狸精。就会迷惑你的爸爸，再让她待在你的家里，小心连你爸爸都不要你了！” 陈奥婷听了这话，脸色一白，眼中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她小姨看到她这模样，知道是自己戳中了，便顿了顿，收敛了自己刚冲出来时的激动情绪，缓声道：“婷婷，不是小姨逼你。你mama去世之后，真正关心你关心你爸爸的人，就只有小姨。只有小姨，才能照顾好你爸爸的后半辈子。小姨也不打算再生了，以后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可不能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叫她mama啊！” 陈奥婷发着颤音的哭诉道：“小姨，我不会叫她mama的。可是我已经尽力了，爸爸现在也不爱理我了。连今天是mama的忌日他也不记得了……” 原来，刚才替陈奥婷倒茶水的女人是她的后妈。不过，在我看来那位后妈的样子贤淑，倒不像是会使什么勾引人，离间父女感情的技俩。真正会离间父女感情的，眼前这位小姨看起来比较擅长。 基于一场同学的关系，我想上前拍拍陈奥婷的背，告诉她我的想法。 可我还没有走上前，那名小姨就忽然脸色一沉，阴阴的说道：“怎么，一点点困难你就放弃了？不想再帮小姨了是吗？” “不是、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就去跟你爸爸说，他再不赶那个女人走，你就去死——死给他看，看他是要狐狸精还是要你。看他是爱那只狐狸精，还是爱你这个亲生的女儿！” 这句话说得阴毒，哪有人会这样逼迫侄女与自己的父亲绝裂的？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不会存着什么善意。 我上前一把拉住陈奥婷，在她转过来的时候说：“喂，你别傻到底了……” 那个女人看不看得见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陈奥婷是看得见我的，我跟她说的话她也会听到。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那个小姨，她的身体居然像是被水溶化掉的一样，渐渐的变软，变成滴滴答答的水状，然后往下沉。 小姨的脚底下，很快的就积了一滩水潭。 我惊讶极了，愣住了。陈奥婷看到我的表情，也顺着我的目光回过头去，她同样看到了如同泥塑的雕像溶化之后的模样的小姨。 我们都惊住了，双双后退两步。陈奥婷在我耳边发出尖叫，并同时往我的身上倒了下来。 我一边撑着自己不要跌倒，一边用力的扶着陈奥婷。 融化并没有持续直到完全化成水状。小姨只是在面容模糊了一直之后，慢慢的又显出了新的面容来。 这张脸，与她原本的五官颇为相像，但脸上的神态却绝然不同。 那人的神态溢着母亲的温柔。 “mama！”陈奥婷对着重新化开脸的人叫道。 小姨变成了陈奥婷的亲生母亲？陈奥婷想冲过去，意识到诡异的我紧紧的拉着她，不让她过去。 “婷婷，婷婷，mama好想你。”陈奥婷的母亲对她张开双手呼唤：“你爸爸已经不记得我了，连今天是我的日子也没有来看我，我好难过，婷婷，让mama抱抱吧。” 陈奥婷不顾我的阻止，摔开我的手就要冲过去。我拉不住疯魔一样的她，被她甩开了。 陈奥婷冲过去了。 她的母亲张大着怀抱等着，脸上绽着思念女儿的笑容。 变化发生在一瞬间，一眨眼，一秒钟之间。 陈奥婷的脚步还来不及刹住，那人的笑容已经消失。面容，又模糊了。 陈奥婷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