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姥爷

    重生后的第一个元旦，过得很是平淡。虽然吃了rou，老爸甚至还弄了条鱼。但1986年的第一天，对孟茹来说，和之前的几天都没有什么区别。这几天来，全家吃得最好的就是她，再加上从后世重生回来，那会儿的人都讲究素食绿色食品了，不缺rou。可看着哥哥嘴里吃着rou时的开心表情，却还是咧开嘴大笑，故意和他抢，看到他脸上露出生气却又故意让她的表情时，觉得心里很暖。

    过了元旦，温雅苹也开始上班。在家看着孟茹的就是大魔、二魔了。虽然孟茹很不情愿，但显然人大魔二魔还嫌她碍事害他们不能出去外面玩呢！所幸还有没有工作的凤芹姨时不时过来帮着看一眼，而温雅苹的单位也离得不远，孟茹过的日子还算如意。

    只是为了皮rou少吃苦，性格渐渐趋向于趋颜附势型，虽然连她自己都鄙视自己居然讨好两个毛头小孩，可谁让她空有一个成人的灵魂却没有成人的体格呢？如果真的把大魔二魔惹毛了，落在身上的拳头可是实打实的疼，小孩子打人不知道留手的。

    这样过了几天，孟茹终于第一次见到已经完全没有记忆的姥爷。

    这些日子里，长辈里孟茹分别见过了老姨，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再加上从农村来看她的小琴姐——当然，这位是来看她还是来约会的还是很让人怀疑的。

    看到和小琴脚前脚后进门的赵树生，再看看小琴姐脸上的微微红晕，孟茹几乎肯定探病一说不过是个借口。不过老妈显然是不在乎这个的，还一直给机会让这两人去刚收拾好的小外屋去说说话。不过显然这年代谈恋爱的绝不像后世那么开放，热情似火。看着小琴姐晕涩的表情，扭捏的样子，孟茹都想去推两人一把了。

    让你们在我跟前这么暧mei来暧mei去的，还不如真就来点实际的呢！原来，80年代的恋爱还不如后世网友见面来得大方。

    虽然这样想，可孟茹出于女性的直觉，还是觉得眼前梳着一条大辫子，面容清秀得不太像农村姑娘的小琴姐骨子里其实还是挺喜欢赵树生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孟茹抓到她几次都在偷瞄人家了。

    就不知为什么最后这两人居然没成！见过小琴姐之后，孟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看起来很深奥的问题。

    在孟茹的记忆里，本来就对这位传说中的姥爷印象不深，而且温雅苹的话当年里提到姥爷时也很少，反倒不如早逝的姥姥出现的次数多。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见到姥爷来探病，孟茹也没什么感觉。如果不是听到爸妈商量过要接他来住。孟茹根本就快忘了姥爷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活着的事儿了。

    这一天，温雅苹特别请了假。一大早，就先上了街。等回来时却是和温丽苹一起回来的。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连孟博超扒着袋子想看都被拔拉到一边去。

    虽然也好奇袋子里都是什么，可孟茹倒是比孟博超知道多些。毕竟不像孟博超一样天天只知道玩，连大人说过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农历十一月二十七，今天是姥爷的生日。所以妈和老姨才一起买了东西。收拾妥当，孟茹自之前回家后还是第一次出门。

    虽然吸进胸腔的空气有些冷，可吸到新鲜空气的那种感觉却让她兴奋起来。站在门口，两只眼睛都觉得不够用似的。滴溜溜地到处转。尤其是隔着小道对门比自家木栅栏高了很多的院子，更是狠狠盯了几眼。那里，就是李欣然家啊。

    交通工具是这年头最普遍的自行车，老妈骑的是一辆28的大车子，据说还是新婚时的婚车。又笨又重，远不如老姨骑的26的车子小巧。前面横梁上坐着孟博超，后面车架上的特设小孩车座里放着孟茹。一度，孟茹都很怕个子不高的老妈滑摔。还好，一路上虽然骑得慢些，却还算平平安安地到达目的地。

    大舅家住在靠近南门的平房区，离南花园很近。别看这一片也都是平房，可原来却是政府大院的家属区，虽然近年来也渐渐都卖给个人了，却仍有很多住户都是机关干部。

    到了大舅家，先看到大舅妈。显然也是为了姥爷的生日而特意请了假。

    “六十六，大生日，就算老爷子不说，也得重视啊！”一面把温家姐妹往屋里让，又顺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几个孩子手里。

    眼角一溜，可以看见两个盘子里一盘瓜子，一盘花生，一边的一个小纸盒，盖子没盖好，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糖块。

    孟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凌波也装着不怎么在意的样。倒是孟博超完全不懂得掩饰，眼睛有点发直地盯着那盒糖。

    眼角一瞥，大舅妈一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三块糖，放进他们手里，“糖不敢给你们多吃，等回家时再给你们带点。”

    点了占头，孟茹仰起脸，先笑着说了声：“谢谢大舅妈。”声音又响又脆，几乎是和凌波同时说了出来的，一边只顾着研究手里糖的孟博超才反应过来也说了声谢。却不像孟茹一样得到夸奖了，甚至温雅苹还瞪了他一眼，显然是怪他不像个哥哥样，还不如meimei会来事儿。

    孟博超也不在意，反倒乐呵呵地往屋里钻，一个劲地大声喊“大风哥”。

    李雪娟一个没拦住，忙在后面叫了声：“小胖子，你姥爷睡觉呢！”

    这么一说，温雅苹也微微变了脸色，抬脚就往里屋走。

    大舅妈家住的房子是两个半大间，院子比孟茹家还有大些，就连仓房都是全砖瓦的。屋子里也是水泥地面，不像孟茹家是铺的红砖。

    进门是一个小方厅，一扇门挡住了厨房。侧面推门而入就是一大间，刚一推门进去，就先听见最里面那间屋里一声大哭。

    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大声喝斥着，暴躁的声音里夹杂着孟博超的哭声。几步跑过屋去，温雅苹先把儿子抱进怀里，先温言劝了两句，才扭过头去。

    目光扫过，正大声骂人的老人先收了声，目光一闪却又立刻挺直腰板，骂道：“还不把他拽出去，留这哭丧啊！老子还没死呢！”

    抿了抿嘴唇，温雅苹张开嘴，却到底把话咽了下去。倒是后面跟进来的李雪娟笑着道：“爸也是的，和小孩一般见识什么啊？小胖子乖哦，大舅妈再多给你块糖。”说着已经便把孟博超拉了出去。

    没有跟着一起出去，看看拿了糖停止哭泣的孟博超和压根没往里屋凑的凌波。孟茹回过头去细细打量刚才还暴躁的大叫，现在却闷着不出声的老人。

    显然是午睡刚醒，身上还披着半截被。花白的头发，脸上也有很多皱纹，可是下巴上却是干干净净连根胡茬都没有，显然是新刮的胡子。

    “爸，我和三姐给你买了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温丽苹说着，却是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的温雅苹，胳膊肘还碰了碰她。自己反倒是退后了一步，“我先把rou拿出去，剁馅。”

    往外走着，还顺便把孟茹往外拉。被老姨一拉，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往外头走去。

    到了外面的大屋，却没有听老姨的话上炕去玩，反倒拖了一只小板凳坐到窗户下。从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小屋里的情况。

    放好板凳，孟茹一屁股坐下，也不理那头奇怪地看她的大魔二魔。只把捏在手心里的糖亮出来看。

    居然是酒心巧克力耶！这个好，比小淘气高级多了。一毛钱一块，平时老妈几乎不给他们买的，难道刚才孟博超乐成那样。

    大舅在劳动局劳资科工作，是副科长。虽然为人正直，可平时收些点心蛋糕，吃的喝的用的这些也是有的，而且大舅妈在供销社工作，平时买什么东西也方便。所以大舅家，一直都是亲戚家里过得最好的。像他们几个小孩，平时最喜欢来的就是大舅家。几乎每次来，都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糖果或是其他零食。

    不过现在孟茹所关心的就不是糖果了。虽然没刻意往屋里看，可耳朵可是没漏掉半点有用的信息。

    “你试试吧！爸，我和小丽合伙给你买的新衣服，这呢子料挺好的，连外衣带裤子，是一套的。你试着要不合适，也好让小丽拿回去换。”

    “你放那儿吧！”温子轩说话不冷不热的，甚至没伸手接女儿递过来的衣服。

    “爸——”

    坐在外边的孟茹抬起头看进去，听得出自家老妈是在压着火气。

    “爸，今天你过生日，我不想和您吵。你还是试试吧，我先放这儿，你试完了合不合适告诉我一声。”

    把衣服往衣架上一挂，温雅苹转身出了屋，在门口摸了孟茹的头，叫她坐到炕上玩去便往外边的厨房走去。

    虽然答应了老妈，可孟茹却仍然没有动。听见“呼啦”一声，便探头往里屋看去。看见地上的衣服，便愣住。再往上看见铁青着一张脸的姥爷，更有些怕起来。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温子轩却又弯下腰把衣服捡起来，拍了拍灰，搂在怀里，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眨了眨眼，孟茹正想缩头，温子轩却已经抬起头看了过来。四目一对，温子轩脸色立刻就又沉了下来。要是孟茹真是个五岁的小孩，一准被吓得和哥哥一样大哭出声。可这会儿，孟茹却只是仰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她脸上的笑，温子轩愣了一下。看了孟茹两眼后突然冲着她招了招手。

    眉毛一扬，孟茹心道：不是想把她叫过去也是一顿臭骂吧？可脸上却仍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脸无心无肺的无惧表情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