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树敌
残阳披着霞光,染红了高矮不均的建筑物。不太宽阔的小巷子里,被霞光投上一圈圈的影影幢幢。抬起头,却是狭窄的天空,很难得地显出一副天高云淡的早秋景色来。 严绾凝神的时候,偶尔听到市中心的钟楼,发出一声晚祷般的梵音,远远地在那头传过去。每一种心情,都会有一种微笑。因为闫亦心,严绾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淡去了上一世的疏淡,而衍生出一种别样的甜蜜来。 纵然是夏天,但已经过了立秋的节气,早晚就显得不再那么燠热。晚风吹来,还带着一种温润到骨子里的热浪,却已经带着清凉的底蕴。 “啊!”严绾耳边听到行人的一声惊呼,本能地往路边人家的台阶上跳上去。可是她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冲力,甩上了台阶,撞在紧闭的门沿上。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带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着撞在她刚才立足的地方。前轮已经碰到了台阶的边缘,却只是擦了一下就生生顿住。 严绾正觉得惊疑不定,汽车却又以雷霆般的速度朝着巷子的另一头开了过去。严绾的心跳得仿佛耳边只剩下了它的声音,耳朵里嗡嗡地不断叫嚣着,模糊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身边已经涌上了一群人。 这时候,才感觉到右腿一阵巨痛,却已经支持不住浑身的重量,跌倒在台阶上。幸好身边不知道谁的手臂,扶住了她软倒的身子。 “受伤了!”声音渐渐地从天外飘了过来,严绾觉得有点遥远。隔着耳膜,怎么听也不太真切的样子。 “要送医院的吧?呀,流血了。”又一个声音,在耳边怦然作响。 “严绾!”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可是严绾逐渐焕散的神智,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有人认识自己,真是太好了…… 严绾这样想着,意识终于模糊了起来。昏迷前,只看到西天的霞光,染红了整幅天幕,像血一样绽放。 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张算不上熟悉的脸。她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才恍然明白,是陆文俊带出来过的校友刘文玲。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化妆,身上也没有什么着红戴绿的人造宝石。看起来,似乎清爽顺眼了很多。 “你醒了?”刘文玲高兴地扑过来,然后跑出去叫护士。 在门口,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严绾!”门口的脑袋和声音,都是属于闫亦心的。 刘文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这样的,你的手机在不停地响,我就替你接了,然后……” 严绾明白了,真心诚意地对着她笑:“谢谢你。” “伤到了哪里?”闫亦心没有理会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刘文玲,甚至忘记了绅士风度的道歉,朝着严绾就走了过来。 嘴角的线条扯得有些紧,额边掉下来的一缕头发,已经被汗浸湿。在中央空调遍布各大写字楼的今天,夏日炎炎能造成这样的结果,可真是不大容易。 严绾展露出一个微笑,故意轻松地笑着说:“我没事。” 疼痛似乎说不出是从哪一个方向传来,只觉得肋骨和肩胛臂弯,都疼得火辣辣的。汽车的惊天一撞,终于得出一个至理名言,人是撞不过机械的。 哪怕是摩氏硬度最高的钻石,也因为解理的关系,禁不起撞击。何况她这个血rou之躯呢? “怎么回事?”闫亦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睫毛轻轻一抬,就扇出了两排密密的剪影。女人的风情,有时候就是在不经意间,这样展露出来的。 “我……”严绾刚刚说了一个字,就看到门口涌进来一大群的医生。这样的架势,让她怀疑自己是遭受到了需要截肢之类的大灾难。 她动了一下腿,虽然右腿外侧有点被拉伤似的疼痛,但关节处并没有什么问题。两只手臂举起来,右臂缠着绷带,不过动起来还算灵活。 还有…… 她惶急的情绪,一下子感染了闫亦心。 “医生,她没事吧?” “检查一下才能下定论,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撞到的是右侧方向,所以大部分是一些外伤。X光片子出来了,肋骨没有断。” “可是她为什么会昏迷?”闫亦心有点不太相信医生的专业判断。 “可能是猛然的撞击,再加上大腿外侧的伤还比较严重。昏迷,其实是病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只要按时换药就没事了。不过,今天晚上可能需要留在医院观察。” “留院观察?意思是说,不需要住院?” “应该不需要。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病人年轻,恢复能力也强。”医生的话,从来不会打包票。但说到这个份上,就是严绾,也听出来了,她根本没有什么大碍。也许连小碍都没有,只不过受一点皮外伤而已。 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开始疑神疑鬼。看着医生鱼贯而出,严绾终于忍不住问:“要是真没有什么事,这样的检查怎么会要进来这么多的医生?” “我担心你会有什么……所以在来的路上,就通知了他们院长,当然把最好的医生都安排过来了。”闫亦心吁了口气,“幸好你没事,要不然的话,我……” 严绾羞涩地笑着,把目光转向了门口局促而立的刘文玲:“谢谢你,今天多亏了你,怎么那么巧,你也会在那里?” 刘文玲这才走了过来,洗尽铅华的她,其实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女生。 “我是想……那里有一间店,专门售卖时尚首饰的。有时候下午没课,我就会去帮忙看半天的店。放了暑假我也没课,所以就每个白天去看店……谁知道,刚从店门出来,就看到你被一辆车撞倒了。那个巷子很窄,平时根本不会有汽车进出。因为一旦交车,就是死局,非要有一辆车退到路口才行。”刘文玲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让闫亦心想到当时的情景,怕是很紧急。 “什么车?”他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中心。 “我看到是一辆黑色的车,不知道什么牌子,车牌后似乎后面有个一。”刘文玲努力回忆,“具体的记不得了。” “车子新吗?” “不是很新,大概是半新不旧,开了有五六年的样子吧?”刘文玲不太有把握地回答,“我也不懂车,只是觉得像那种在街上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五六辆的车。” “嗯,那就是普通的车,大概是车主人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你说当时的目击者很多?我去找人查一下,总会有目击证人的。” 严绾不安地问:“不用这么麻烦吧?这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不伤筋不动骨的,也就是擦了一点皮而已。” “你觉得这是意外?”闫亦心的脸色有点阴沉,“一个没有汽车开进去的小巷子,会突然跑出一辆车,而且车速还不慢,就撞上你?” 严绾皱着眉头回忆:“当时我听到面前的行人叫了一声,也没有顾得上往后看,就想跳上台阶。可还是晚了一步,被撞倒了。如果我……” “人家是存心的,你如果的假设不能成立。”闫亦心没好气地说着,侧头看向刘文玲,“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严绾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被送到医院里来呢!” 刘文玲被两个人谢了好几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不用谢,我只是正好路过。严绾又是我的同学,肯定是要帮的嘛!” “你刚才说在打工,要不要到闫氏来?我们最近有招人的计划,可以会有一批实习人员被招募进来,不过收入不会很高。”闫亦心打量着眼前的女生,身上的衣服,显然只是在小商品市场讨价还价买来的廉价品,可是青春少女特有的活力,却并没有做工粗糙的衣服而减退。 “就是严绾呆的公司吗?如果……那真的太好了,我很想学一点东西。而且,我现在打的是零工,只能挣很少一部分的生活费。”刘文玲大喜过望,脸上也现出了激动的红色,“如果能像严绾一样成为设计师,那我就……” 闫亦心笑着摇头:“严绾是有天赋。设计师这个行业,并不是靠勤奋就能成功的。有时候,再努力,也比不过别人的一个灵感。所以说,论资排辈,在这个行当里,是最没有用的定律。” “哦。”刘文玲有点失望,不过对于闫亦心提供她这样一个机会,还是很高兴。 “以后,你的工作时间就和严绾一样吧,马上要开学了,严绾也不可能上全天班,你跟着她一起上半天班。” “好的。”刘文玲连忙点头答应,“那……我现在回学校去了,暑假我没有回老家,就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的。现在校门关得早,晚回去了要爬门。严绾,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我就回家了!”严绾做了一个鬼脸,“文玲,今天谢谢你了。” “你已经说了N遍啦!”刘文玲笑着转头,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临关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朝闫亦心打了一个招呼,“再见,闫总。” 严绾笑嘻嘻地看着闫亦心:“现在我对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倚这句话,可就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啦!” “是吗?说说你的体会?”闫亦心替她拿过大枕头,垫在她的背后,“痛不痛?” 严绾摇头:“不是很痛,只是外伤嘛!上次头上的那个伤口,也不过几天就好了,何况这次又不是伤在重要的部位?” “那就好。” “要我说体会啊,你就听我细细道来。我今天把首饰给周朴送去,她很喜欢,所以让我把所有的宝石材料都给她设计一副耳环,如果别的首饰有灵感,也不分贵贱给她设计。有她的这一句话,我在闫氏的吃饭问题就解决了,这不是好事吗?” “嗯,没想到乐极生悲,是不是?”闫亦心叹息着,把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用尾指勾到了她的耳后。 “是啊,接着就发生了这件祸事。但是事情没有完啊,你一下子就替我拉到了一个同学,以后我赶来赶去,就不会觉得寂寞啦!所以,这祸事里面又藏了一件好事。如果不是这样的巧遇,我和刘文玲也只是点头之交,淡淡如水。” “我也是这么想的。”闫亦心不动声色。 “啊?那你的意思是说,特意找了这么一个人,来陪我上下班?” “当然不是。”闫亦心瞪了她一眼。 “那是什么?” “你下班由我陪着,她只是陪你来上班。中午我一般也抽不出时间去接你,只能找个人陪着你,才可以放心。” 严绾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怀疑这次又是有人下黑手?上次没有处理沈思薇,她还贼心不死吗?” “恐怕未必是她。”闫亦心摇了摇头,“我刚才打电话让人去查了那辆车,有目击证人记起了那个牌照,但是在交警支队的资料库里,那个牌照应该是一辆红色奥迪的。从这样的手法上来看,和上次偷袭你的那个菜鸟,恐怕不是同一拨人。” “那是……” “说明那辆黑色轿车是套牌的,绝对不是一次偶然事件。所以,你以后来上班,一定要和刘文玲一起。有个人在身边,就算有什么事,也能够让我马上知道。” “我招谁惹谁了呀……”严绾咕哝着,“接二连三地遭遇意外,而且还敌暗我明,连下手的人都不知道,真令人憋气得很。” “放心吧,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不外乎有几个可能,一是我爷爷,但他不会想要置你于死地,今天的情况很凶险,如果不是你先一步避开,恐怕就是被撞到车轮下了。二是沈思薇,本来我以为只是单纯的嫉妒,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还有内情。如果她和陆氏的人交往密切,也许有我们还没有觉察出来的意图。” 严绾打了一个寒噤:“有一有二,有没有三啊!” “你还想要树多少仇敌?”闫亦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两个就够你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