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黄鹤之痛
洗手台的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智果大师伸手到水龙头下洗了又洗,把手上的鲜血洗得干干净净。他竖起双手,满意的看着洁净如玉的双手。 慧嗔带着哭腔问:“师父,是你吗?” 智果大师叹息一声,回头慈爱的说:“我的傻弟子啊!” 慧嗔听到师父那熟悉的声音,又悲又喜,跪行上前抱住智果大师的腿放声大哭。 智果大师也有些感动,抚摸着慧嗔和尚的光头说:“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呢?当初我留下佛谒,叫你‘莫要嗔,莫要嗔’,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智果大师圆寂时,确实留下了一段佛谒,“莫要嗔,莫要嗔,前世也非假,今日也非真。人生诸般苦,须往根上寻。”没想到前面两句竟然是告诫之言。 慧嗔思前想后,还是不太明白师父佛谒的含义。 智果大师说:“当年我因为一时贪念,想要把方寸寺建成一等一的大寺,害死了慧痴的妻子,害了慧嗔一生。虽然我骗自己说这是为了宏扬佛法,但是仔细想想,我又何尝没有名利心?一时念起,就种下了因。‘前世也非假’,讲的就是这件事情。” “看山大师修成慧眼通,看透了这场因果,知道我如果要往生极乐,必须再历一次轮回,堕入畜牲道中受开膛破肚之苦。他与慧痴定下计来,把我的尸体交给余凝烟解剖,这样才能了却因果债。”智果大师说到事情的起因,连连摇头,很为当年的胡作非为后悔。 “看山大师把因果推演了数次,知道如果计策实施,你会因为太敬爱我而犯下杀戒,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轮回才能洗清罪孳。这样的因果又不能说破,于是我只能留下佛谒,要你克制自己的脾气——没想到,你还是铸成大错了!”智果大师惋惜的说。 “今日你杀了多少人?虽然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死有余辜,但是你几时听说过和尚还兼任判官的?”智果大师严厉起来,“我的傻徒弟啊!为师已经了断了因果,不时就得以超生。你却因我不知道要受多少世的罪呢!” 慧嗔想到自己不得超生,吓得面无人色,死死的抱住师父的腿,仰面叫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原来佛门净宗修行的目的就是往生极乐,逃脱轮回之苦。所以“不得超生”对他们来说是很严重的惩罚。不过这里的“超生”跟生了几胎没什么关系,完全不违背国家政策,也不用扒房牵牛,做什么手术。 听到心爱弟子的哀求声,智果大师面色一凝,吼道:“自己种的因,自己受那果!即便亲如父子,也有帮不到的时候!” 这一声吼不知道用上了什么神通,慧嗔一脸茫然的放开了智果大师的腿,邹衍、梅老道等人也是好一阵迷茫。 智果大师突然化为彩虹,在慧嗔头顶盘旋三圈,向解剖室的房顶飞去。“轰”的一声响,把那水泥的房顶撞开了一个大洞,飞入蓝天。 梅老道与邹衍一起合什对天,“恭喜恭喜,智果大师终于修成正果了。” 任秋玲看智果大师化虹飞去之后,空气中还有不少的彩色光点,如灰尘一般的悬浮着,一时童心大起,跳起来抓那些光点。 邹衍屈指往任秋玲头顶一弹,叫道:“不要玩了!我们走吧!” 任秋玲揉着额头瞪了邹衍一眼,突然嘻嘻一笑,听话的走到邹衍身后。 梅老道看两人表现,就知道两人关系又更进了一层,冷言冷语的说:“智果大师逃出了自己的宿命,真让人羡慕啊!” 这句话好象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邹衍听了突然神情一冷,看向任秋玲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半分的柔情密意。 “我又做错什么了?”任秋玲委屈的想:“为什么梅老道一提‘宿命’邹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但是这事情她又怎么想得明白? 慧嗔跪在地上想了又想,突然哈哈一笑,说:“我这就回寺去,面壁十年,念它百万遍大悲咒,总能把这罪给消了!”虽然说百万遍大悲咒未必能够消罪,但是佛门重发心,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有了这个念头,很是欢喜,从地上一跳而起,大步跑向解剖室的布帘门。 余凝烟看慧嗔风风火火的跑来,还是不舍蒋苇的尸体,抱着蒋苇滚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慧嗔掀开布帘门,跑到室外“哈哈”一笑,突然“砰”的一声响,他像被巨锤击中一般倒飞进室来,撞向邹衍。 邹衍正向外走,突然慧嗔像枚炮弹一样撞过来,百忙之中右腿一退左腿一屈,摆了个弓箭步,双手各画一个圆,卸去慧嗔来势,将他抱在怀中。 慧嗔胸口多了个血洞,心脏碎裂,早就死了。他两手上金光正渐渐散去。原来慧嗔才到室外,见阳光很明媚,大笑两声立即觉得不对,刚要发动金刚身神通,就被敌人一枪命中心脏。 他的金刚身神通是从金刚掌里化出的,每次发动,必然是两掌上金光先出,没想到敌人瞄准的是他的心脏,只一枪就被打死了。 邹衍说:“敌人的援军到了!梅望鹤你带两个女的先走,我去会会他们!”说话间担心的看了眼任秋玲——他到底还是关心任秋玲的。 任秋玲也不矫情,脱口说:“好!” 梅望鹤不禁仔细的看了眼任秋玲,心里暗想:“好干脆利落的女子!如果有妻如此,也不枉此一生了!”他一生不曾娶妻,主要就是受不了女人话多。在生死时刻,任秋玲表现得如此干脆,让梅老道也不由有些佩服。 虽然梅老道答应带两女离开,但是敌人的位置、数量全不清楚。他揪着胡子犯起愁来。 任秋玲一笑,说道:“鹤千羽箭!上面那个洞!”两句话完全不相干,但是梅望鹤眼睛一亮,拍手说:“好主意!” 鹤千羽箭是梅老道与黄鹤的合体法术,任秋玲曾经看梅老道施展过一次,印象极深。用在这个场合,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梅老道召出黄鹤,先检查下鹤翅上的伤口,见伤口已经长好,也不得不佩服邹衍的蛊术神奇。梅老道跳上黄鹤,抱着鹤颈亲昵的说:“鹤兄,今天全靠你了!”黄鹤似乎也感到紧张,眼睛盯着解剖室的那个破洞不动。 梅老道也不管礼貌了,双手凌空一抓,手上自然生出吸力,将任秋玲、余凝烟吸得飞起来落到鹤背上。“鹤千羽箭!”梅老大吼。 黄鹤双翅护头,猛然展开双翅,翅上的羽毛倒射出去,把解剖室的水泥墙体射得千疮百孔。邹衍头发上插着两根鹤羽,嘴里吐一根鹤羽,气愤的看着梅老道。他本来修为比梅老道高,只是一心放在任秋玲身上,这才吃了个小亏。 梅老道看邹衍发火,心里也害怕,一指解剖室房顶的那个破洞,“冲!” 任秋玲的估算有问题,智果大师化虹时撞出的洞并没有那么大,不能容三人人一只鹤钻出,好在梅老道本事也不小,及时的掌心中涌出雷电,轰在那个破洞之上,“嚓嚓”电流声中,破洞更大。黄鹤载着三人,从破洞中伸出上半身,然后就卡在那里。 鹤腿在解剖室里悬空乱蹬,用不上力;鹤翅被死死的卡在洞口,完全张不开。任秋玲与梅老道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都说不出话来。 这本来是极好的计策:借着鹤千羽箭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然后从破洞中冲出——肯定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破洞。 但是没想到破洞竟然刚好卡住鹤身,三人一鹤现在就是活靶子! 对面高楼上,几支重狙调转枪身,慢慢瞄向任秋玲他们。 当时国内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重狙,那是一种可以在一千米距离上轻松击穿装甲车护甲的武器,慧嗔神通广大依然被一枪毙命,可想而知这枪威力到底有多大。 邹衍看黄鹤被卡住了,好心帮它一把,走到黄鹤屁股底下,瞅准了它菊花上的毛,跳起来用力一揪。 “嗷——”给黄鹤痛得发出狗的叫声来,浑身一抖像箭一样的射向高空,蹿得比火箭还快。几粒子弹擦着它的脚底掠过。 黄鹤一边飞一边飙泪,真的伤了心了! 梅望鹤完全不知道邹衍干的坏事儿,对黄鹤的表现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鹤兄!没想到你如此神勇!关键时候竟然这么卖力!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 黄鹤给了梅老道一个含泪的白眼儿,骄傲的一仰脖子,展开双翅滑翔起来——当然,它还得强忍着某处的剧痛。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我载着你们往前飞。 飞行平稳后,任秋玲与余凝烟都盘腿坐好。 任秋玲担心着邹衍,没有心情讲话。 余凝烟像个精美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脸上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鹤背上看,现在黄鹤变得非常巨大,翼展超过十米,非常神奇;但是从大地上看来,它不过是碧蓝天空中的一颗黑点,丝毫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