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熊
眼看梅望鹤要出手,突然高空里传来女子一声叫:“且慢动手!” 听到声叫,在场众人包括甘猛、伍庭斯、韩萱萱和梅望鹤无不大惊失色,甚至连对面站着的曾梦书也脸色一变。 众人全都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摩天轮上冉冉升起一只纸蝶儿,纸蝶上站着一个身着羊皮大衣的女子,正是曾梦书。原来大家听出曾梦书的声音了,晓得眼前这位打了半天的曾梦书也是分身,这才大惊失色。 曾梦书在纸蝶上叫了声:“花夜叉退场。” 那位站在骷髅云团之后的曾梦书叹息一声,将身一扑,合身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纸蝶掠过骷髅云团头顶,缓缓降落,轻轻一碰地面。纸蝶上曾梦书全身一震,手捂肚子一下跪倒,好一会儿都静止不动。原来她伤得很重,刚才动手时用个分身迷惑了大家的目光,自己却躲在摩天轮顶上一边休息一边养伤。 梅望鹤本来听曾梦书说都天门偷袭过自己,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曾梦书真的受伤了,不禁责怪的看了眼甘猛,“你们真的偷袭过她?” 甘猛只装着不知情的样子,责怪的问伍庭斯,“怎么回事?我们是正大光明的门派,怎么有人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伍庭斯是商人,精于应对,应口而答:“这姑娘脾气急,可能得罪了什么人吧?我们怎么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梅望鹤看两人竭力否认,暗想:“通常修行者异能者都有自己的骄傲,偷袭的事情可能真不是他们干的。”转过头又目光炯炯的看着曾梦书,毕竟大战在前,次要的事情可以先搁一搁。 骷髅云团那边,曾梦书已经咬牙站了起来,转过身,却紧紧的拢着羊皮大衣的前襟,从大衣衣领看过去,她腹前鲜血已经浸透重衣。西北风寒,此时曾梦书大衣内的血已经结冰,yingying的十来块冰鲜红耀眼,十分醒目。 梅望鹤看曾梦书伤得十分重,心里有些不忍,劝道:“你有伤在身,我胜之不武,你先回去养伤,我们改天再战吧!” 这本来是他一片长者之心,没想到曾梦书却说:“我说了让你三招,自然会让你三招。今天推明天,明推后天,什么时候才能痛快了结了这事儿?就现在,放马过来吧!”最后一声吼,她站直了身体,毫无畏惧的直视着梅望鹤。 梅望鹤恼她言语无礼,再不说话,一拍铜镜,吼道:“看我的召唤道术!”一声龙呤,从铜镜中钻出条巨大的金龙来。 本来知守观没有召唤类的法术,这条金龙的本体是滕飞燕用纸人术召唤出来的霸王龙,后来被曾梦书的骷髅云团咬成骨架,又被曾梦书用法术变为骨龙。梅望鹤封印了骨龙之后,用了三团本体真阳炼化这才变成了现在的金龙。经历了三位修真者,这条金龙才最终成形,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曾梦书冷冷一笑,“好本事!来吧!”双手握拳,挺起干巴巴的胸膛,无畏的看着金龙。 梅望鹤叹息一声:“自己找死!”手一挥,金龙一头扎向骷髅云,直奔曾梦书飞去。 就在此时,曾梦书说了一个字,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她张嘴吼道:“解!” 一个字,十万头骨纷纷消失,厄难骷髅不甘的厉啸一声,最后也化为纸人,飘在金龙的鼻子前方。 金龙鼻息一喷,纸人燃烧起来,蜷曲着变黑变焦,斜斜飘落。不等纸灰落地,金龙已经一头扎在曾梦书干巴巴的胸膛上。 “贞元封!”梅望鹤没有想到曾梦书竟然自己解了法术,用身体硬扛金龙,大惊之下,急忙收了金龙。 曾梦书呆呆的站着,脸色灰白,眼神空洞。在她的胸口上,一个透明的大洞正对游乐场外的道路,可以看到一辆越野车正急速的开来。 梅望鹤喃喃自语:“原来她说的让我三招,就是让我打她三招,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意思,真是没想到。” 曾梦书的尸体软软的倒在地上。眼睛依然没有闭上,静静的看着梅望鹤,似乎在说:“现在明白了吧?” 梅望鹤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无意杀了曾梦书,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姑娘残忍狂妄,却又如此单纯,杀了她梅望鹤才感觉到懊悔。 一旁甘猛看到梅望鹤战胜,欢喜得叫道:“前辈太厉害了!这次前辈救了都天门上下千人的命,以后都天门上下都唯前辈的马首是瞻,但凡前辈一声令下,我都天门上下绝对以死效命。” 另一边伍庭斯也是恭维话儿一串一串的,直把梅望鹤说得像吕祖再世,重阳复生一般。 突然一声刹车声响,那辆从游乐场外开来的车竟然一头冲进游乐场,停在了尸体旁边,车上滚下一个中年人,抱起曾梦书跳回车上。越野车急忙调头,冲出游乐场,向漠北市开去。 韩萱萱急得叫道:“疯婆娘跑了,疯婆娘跑了!” 梅望鹤看着越野车越开越远,无动于衷,“她的心脏都碎了,除非邹衍在漠北,否则谁也救不了她。还有,以后不许再叫她‘疯婆娘’了。”当时梅望鹤见到金龙撞在曾梦书胸口上,立即用了贞元封召回金龙,到底晚了一步,龙嘴已经穿透了曾梦书的胸膛。受了这么重的伤,曾梦书应该立即气绝了,绝对没有人够救她。 天都美娇商场门口,曾福安静静的坐在柜台里,温柔的抱着一只小熊玩偶,脸上满是笑意。他的妻子徐美娇哄睡了小宝宝,拄着双拐走出卧室,对曾福安说:“又想女儿了吧?” 曾福安柔声说:“是啊!曾梦书小的时候特别胆小,每天晚上都要搂着小熊玩偶才能睡着。如果睡得不好,第二天她的脾气就很差。我怕她得罪同事,有人欺负她。” 徐美娇安慰说:“放心吧,她现在长大了,肯定睡得很好,你就别瞎cao心了。” 曾梦书睡得很好。 一个中年人死死的抱着她,嘴里不住叫:“曾梦书,回来!曾梦书,回来!”这个中年人患有多·毛症,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毛,就跟一只熊一样。 曾梦书的眼皮颤抖起来,睫毛湿润了。 另一个面容阴郁的中年人问道:“现在怎么做?” 熊一样的男子说:“我最近在研究《金刚经》,发现里面讲得真好:一切修行者的能力都来自三个字,‘信、愿、行’。你要做的就是趁曾梦书意志最薄弱的时候,用催眠术进入她的深层潜意识,在她的深层潜意识中植入一道命令——” 阴郁男子问道:“什么命令?” 熊一样的男子说:“你必须告诉她,纸人术是假的。只要她的信心一消失,她就会失去异能。” 曾梦书熟睡得像个婴儿一样。 突然一声“当”的金属撞击声从她头顶上传来,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白晃晃的。她想坐起来,却被三条牛皮带绑在了床上。 “抱歉打扰了你的午休,”一个刻板的女人声音在她的床边响起,“你感觉怎么样?” 曾梦书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会在医院醒来,扭头一看,床边果然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女医生的目光透过冰冷的眼镜片,毫无温度的观察着曾梦书的反应。 “放开我,”曾梦书叫道:“我在查一个人命案子,放开我!” 女医生没有理曾梦书,低头在记录本上记下什么,然后才问:“什么案子?跟我说一说。” 曾梦书叫道:“当然不能说,我们有《保密条例》的。” 女医生再次低头在记录本上记下一句话,然后假装很感兴趣的问道:“你来自保密部门?请问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吗?” 曾梦书气得笑了起来,“哈!当然不是啦!我都没出国,怎么参加cia嘛!” 女医生再次记下她的话,突然叹息一声,说道:“知道吗,你很年青,很聪明,我希望能够治好你,让你重新投入火热的生活里面。我希望开诚布公的跟你谈一谈,让你明白你的病情。” 曾梦书疑惑的说:“我的病情?是啊,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明明记得我已经死了的?” 女医生露出欣慰的表情,说道:“你发现自己的幻想有问题了,这是好现象——我大体说一下你真实的情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有一个同班的好朋友突然溺水死亡,你参加了她的葬礼。从那一天起,你的表现就有些异常了。” 曾梦书更加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女医生扬了扬记录本下面的病历,“上面都写着呢——大约有整整一年,你都非常沉郁,极少说话,而且从来没有笑过。” 曾梦书安静下来,紧张的看着这个女医生。 女医生接着说:“进入初中之后,你大约十四岁时开始出现了暴力倾向,砸东西、说脏话、打人,你的父亲只能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此后你就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你幻想自己读完了大学,甚至获得了异能,可以召唤出地狱的生物为你战斗。” 曾梦书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除了开头同学死的那一段,其它全假的。” “吱”的一声响,女医生紧张的挪开了椅子,与曾梦书拉开了距离。 曾梦书责怪的看着女医生,“你干什么?我不咬人的。” 女医生扬了扬病历,“这上面说你不但会咬人,还会吐口水——总之我是铁了心的要治好你,不怕你吐口水。说回你的病吧,如果你能面对自己的疾病,不再生活在幻想的世界里面,你的病是有希望治好的。” 曾梦书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医生是把自己当精神病了,气得她用头猛地一撞枕头,叫道:“我不是精神病啊!” 女医生跳起来,用记录本和病历挡在身体前面,认真的说:“这是自虐倾向,是非常不好的!明白吗?” 曾梦书翻了个白眼儿,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女医生放松了些,鼓励道:“这是沉郁倾向,但比伤害自己要好得多。” 曾梦书勃然大怒,“滚出去!滚出去!” 女医生非常失望:“又出现暴力倾向了,唉!”她感觉自己的谈话治疗失败了,垂头丧气的走出了病房。 曾梦书瞪着眼睛,仔细的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脑子乱糟糟的,想不太清楚。 病房外传来狂笑声,有个男人大声宣布:“我是亚瑟王,我将统治英国!”另一个人也大声制止:“快放下一次性筷子!那不是石中剑,放点放下!”现在曾梦书可以肯定,自己原来身处一家精神病院里了。 当曾梦书放眼向窗外看去时,却看到刚才那个女医生一声不吭的站在自己的床边,依然用研究的目光观察着自己。 “啊——”两人一前一后发出嘹亮的惊叫声。 “你干什么?”曾梦书生气的叫道:“人吓人会吓人的知道吗?” 女医生一手摘下眼镜,抹了把被吓出来的眼泪,然后倔强的说:“我能让你明白,你一直生活在幻想里面。”她的另一只手抱着厚厚一个记录本,撕下一页递给曾梦书,“你不是会纸人术吗?用这张纸召唤你的地狱生物吧!” 曾梦书大喜,接过纸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碰不到一块儿,没法召唤。“你把手给我松开,我立即召唤给你看。嘿嘿嘿,这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可别怨我。” 女医生叫来三个保安,然后让曾梦书保证:一不会吐口水,二不会自虐。这才松开了曾梦书的双手。 玩纸人术的都会剪纸,现在跃然没有剪刀,但这也难不倒曾梦书,她熟练的把那页长方形的纸撕成个人形,然后双手结印,嘴里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三个保安都嘲笑的看着曾梦书装神弄鬼,只有女医生的目光里满是同情。 曾梦书扔出了纸人,这一刻她的表情无比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