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铁蹄
条约之后，广州商会公署被法军征用，设做法国驻广州临时领事馆，警察署也设立了临时办公地点，法国年轻的军官理德担任警察署署长！法军开始了选址建设领事馆、警察署等开始征地，一批又一批的法军踏上广州的街道，两旁的百姓争相逃窜，纷纷退避三舍，许多街道，商旅不再，家家闭户…. 大批百姓再度因为家园被征用而无家可归，为了谴责法军暴行，数百名百姓自发组织游行队伍，冲到法国临时大使馆前游行示威抗议，法国警察全员出动，试图阻止中国百姓对领事馆进行的各种行为，但由于游行人数众多，法国警察，无法维持秩序，吕班决定派出军队镇压，为了警示中国人，理德下令当场射杀数十名百姓! 鲜血并没有威慑游行的百姓，反而激起他们抗争的意志！更多的百姓参与其中，形成暴动，局面一时难以控制！ 中华武馆里，许崇源带着大批的弟子，不顾苑莫离的阻拦，热血沸腾的加入了街上的游行队伍，广州城里一度枪声四起，战火燃烧，死伤无数！ 绮珺冲到父亲面前，愤慨道：你为什么不派人阻止？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死在法军的枪下，济泰过来阻止他，格格，我想王爷自有定夺，咱们还是走吧！ 绮珺用力的挣脱济泰，我不走，你今天若不发兵阻止，我就不走！ 庄亲王拍案而起：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么？我如何定夺自由我的用意，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连济泰都比你懂分寸！ 济泰，把他给我带下去，关进房里，不许她踏出行馆一步！ 绮珺倔强的推开济泰说道：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怎么样说你么？他们说你是卖国贼，是你把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外国人！他们说朝廷完了，根本保护不了老百姓！ 庄亲王愤然的抬起巴掌狠狠的抽过来！绮珺没有躲闪，白皙的俏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签订合约你也在场，合约的内容你也看到了，你想让我怎么管？让我派洋枪队那几百人去跟法国人火拼么？如果战争打响，受苦的就不是百姓了么？ 绮珺捂着脸，硬是强忍着没有流泪，固执的看着父亲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以打我，也可以杀了我，可是你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就算反抗，就算失败，也证明了我们中国国人的气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洋人的要求，求取欲求，任人欺凌，身为大清的格格，我宁愿跟那些百姓死于乱枪之下，也不想在这里苟且偷生！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 卓延廷看着街道上满目疮痍的情形，内心感慨万千，想起当日，他们也曾为了争夺家园，奋力反抗，结果，不过是失去了更多的亲人，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他们的反抗皆是徒劳！他与苑莫离商议，组织了一只临时的抢救小队，拯救伤亡的百姓！ 绮珺含着泪水来到法国领事馆前，满地受伤的百姓发出一阵阵痛苦地哀嚎，许多人已经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而面对此情此景，她又想起了当日长宁街的悲剧，那时的她，对政事淡薄，对长宁街的事上心，也不过是因为卓延廷的关系，自从认识了卓延廷，她才逐渐的懂得，国民意志的重要，现在她逐步的感觉到，卓延廷是对的，大清政府，的确是积腐，面对侵略者的种种行径，她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混乱的人群中，她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浓眉俊脸，不知多少次出现在她梦里，卓延廷背着药箱，正在为伤员诊治伤口，佟心也在一旁，正在为一名中年老妇包扎伤口！ 一名青年胸口中弹，卓延廷正在极力的为他挖去子弹，青年颤抖的手轻轻举起，卓师父，你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了….你…赶紧去救其他…人….他接下来说的话延廷已经听不清了，不久，青年的手垂了下去….带着满脸的泪水，他知道他已经死了…..小兄弟..小兄弟！ 卓延廷的眼眶湿润了！这样年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带着遗憾，死在外寇的铁蹄下！ 他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绮珺，她也正在看着他，多日不见，四目相对，本是相思满怀，脉脉的情意！可是一想起眼前的情形，哀鸿遍野，都是庄亲王所致，思念转眼已经被愤怒代替，卓延廷放下手里的药箱，缓缓走到她面前，话语带着讽刺：原来是绮珺格格，你还来这干什么？格格千金之躯，还是远离这里吧，这里浓重的血腥味，玷污了格格的贵体就不好了！如果您能见到令尊庄亲王，不妨替这里的百姓带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大清政府无法维持这些苦难百姓的安全，不妨就退位让贤吧！ 绮珺看着他，默默地低下头，无声的承受他的冷嘲热讽，换作从前，她一定言辞铿锵，激烈反驳，如今却再也说不出什么维护的话！ 济泰在她身后说道：你不要这样说她，她心里也很难受，朝廷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抗衡，如果战争开始，受苦的依然是百姓！ 济泰，你不要为她辩解！卓延廷大声喝止，他又看向绮珺：曾几何时，你信誓旦旦的，指责我为日本人说话，现在呢，你又怎么解释这里的一切？还是在你眼中，只有立场，没有是非！ 济泰从她身后走上前，拦在绮珺面前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格格她好过么？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她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你指责她也没有用！你根本不了解情况！ 绮珺刚要开口，就看到又有一批法军包围过来，将众人包围在核心，理德骑在高头马上，手握皮鞭，俯视着眼前的百姓，许多没受伤的百姓警惕的站起身，卓延廷急忙将所有人护在身后，理德摇起马鞭说道：这些中国人，统统给我抓起来！ 他一口汉语竟然说得极为流利！ 卓延廷带着众人向后退一步，说道：你们休想再动这些百姓！ 许多法国士兵已经冲上前，卓延廷见机，一跃而起，抡起双拳，立时打倒几个法兵，然后他纵身而上，一把抓住理德的马鞭，将他佛落马下，理德被拉翻下马，竟没有直接倒地，而是一个空转跳在不远处，稳定了身形，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卓延廷，带着复杂的笑容，功夫不错嘛！本将早就听说，中国功夫，很是有名，但是没想到中国人之中，还有你这种不怕死的人，既然你很能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赢了我，我就放了这些百姓！ 这是你说的？卓延廷昂着头看着他，不服输的眼神，看的理德全身热血沸腾，善战的因子跳跃着！理德扔掉手里的马鞭，嚯啦一声，拉开自己的军装，裸露出一身的肌rou！ 卓延廷也放下手里的药箱，撩起衣摆，掖在腰间，两个人同时做出出拳的姿势！ 理德擅长的是西洋得拳击术，双拳紧握，双腿跳跃着，他早就想领略中华武术的风采！ 率先朝卓延廷挥拳而去，卓延廷两只手宛若灵活的蛟龙，理德一身肌rou颤动着，怒吼一声，双拳出击！ 四拳相碰，各不相让！卓延廷化拳为掌，单手扣住他的肩膀，一跃而起，翻到他身后，西洋拳重视力道，灵活性远不如中国功夫，理德急忙转身，卓延廷横腿一扫理德一个踉跄，卓延廷双手口住他双肩，膝盖朝他小腹顶去，理德单手顶住他的膝盖，另只手抓住他衣领，冷哼一声，将他抡起来，卓延廷倒是没想到他力气如此之大，用力挣脱，理德嘶吼一声，将他整个人举到头顶！ 延廷！师兄！绮珺与佟心几乎同时喊出口！济泰却朝绮珺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卓延廷的实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理德用尽全身的力量，全身的肌rou绷得紧紧地，猛地将卓延廷甩出去！ 卓延廷早知道他会这么做，绷住内力，一个鹞子翻身，平稳的落在地上，不给理德任何喘息的机会，劈头就踢过去，理德的蛮力在刚才的一刻已经耗尽大半，灵活性更不如之前，卓延廷身体跃起，双脚连环，理德险险躲过，卓延廷宛如一条游龙，身体几乎没有落地，一直腾空攻击，理德连连后退，卓延廷看准时机，一脚踢在他胸口，理德狼狈的摔出很远！ 几个士兵立刻过来将他扶起！ 卓延廷一撩衣摆，潇洒的落地！理德将军，你输了，可以兑现承诺了吧！ 理德呸一口血水，说道：可以，本将向来说话算话！放了这些百姓！ 卓延廷转身对身后的百姓们说道：各位乡亲们，你们立刻散去吧，我们根本不是这些洋枪利炮的对手，别在做无谓的牺牲了，你们之中若是无家可归的，可以先到中华武馆暂作停留，我会为大家准备好疗伤的药材，带着你们受伤的亲人都走吧！ 百姓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阵，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向卓延廷弯身致谢！相互搀扶者散去！ 卓延廷转身刚要走，却看到几个法国士兵立刻围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他回身看了看理德，忍着怒意问：你出尔反尔？ 理德系上最后一粒纽扣，说道:我答应你放了所有百姓，可没说会放过你？ 卓延廷正色说道：那你不妨试试，理德哼哼一笑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枪，嘲讽道：刚才本将有兴致跟你玩玩，因为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新鲜的玩物，现在本将没有这个耐心了，用法语说了句：再见！抬起手扣动扳机，卓延廷震惊的愣在原地，理德掏枪的速度也快的惊人，他已经来不及反应，砰地一声，卓延廷以为必死无疑之际，就听到一声枪响，飞来的子弹打掉了理德手里的枪子弹与枪身相撞，擦出一串火花! 卓延廷失色的看着绮珺手里的枪，她的枪法极准，她面不改色的将枪口对准理德，言语镇定:放他走，否则我就开枪了! 理德看了看被打掉的枪，撇撇嘴，饶有兴致的看着绮珺，眼中流露着贪婪而轻薄的光，如果她不是格格，或许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绮珺格格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打赌你不敢开枪！ 绮珺冷冷一笑，芳华绝代，那您不妨试试! 她斜眯着看着卓延廷冷冷说道:你还等什么，还不走 卓延廷倒也识时务，转身拉着佟心就走!绮珺跟济泰谨慎地跟在他身后护着他，手里的枪一直没有放下，直到退到安全地带！ 回到武馆，就看到林清嫂与苑莫离已经在陆续接受难民，中华武馆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哀痛的嚎叫，冯威与管家带着大批的药材赶来，几个聚精帮的下人已经在苑莫离的指挥下，支起了几口砂锅开始煎药！ 樊义与小江还不断的搀扶着伤者陆续的走进来，伤患在陆续增加，洛飞捂着伤口，缓步走到二楼的长廊，向下俯视着满院的伤兵，他不禁痛心的闭上眼睛！这些天，他耳畔一直听到武馆弟子对庄亲王的诋毁之词！他作为儿子，又怎能置若罔闻！ 小江见他捂着腹部，站在走廊，跑过来紧张地说道：洛大哥，你怎么下床了，师傅说，你这两天是关键时期，伤口才刚要愈合，是绝对不能下床的，若是伤口裂开，再愈合就很难了！ 洛飞摆摆手，跟楼下的百姓相比，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你别管我了，赶紧下去帮忙照顾难民吧！ 绮珺一路跟着卓延廷回到武馆，自始至终，卓延廷从未跟他说过一句话，他知道她跟济泰一直跟在身后，却没有回头，即使他救了他，他也不知道是该感谢她，还是该与她对立，她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静静地与济泰跟在卓延廷身后，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自尊与骄傲！ 武馆里伤员满布，看着武馆里所有人都参与救治行列，此刻她与济泰也急忙上前帮忙，她扶起一位老者，他的伤在腿上，卓延廷恰好走来，狠狠地推开她，冷冷地说：你还是走吧，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若是让人知道你的身份，这里的百姓都不会放过你的！若是庄亲王迁怒武馆，这些难民最后的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绮珺被他的冷漠推向一旁，身体一个踉跄，她无法再经受他的指责，眼泪不住控制的流出，狠狠地转身走了！ 苑莫离走过来，对他说道：你何必这样对她，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做些什么！ 卓延廷一面整理老者的伤口一面说道：我知道与她无关，可是却是他父亲有关，我憎恨他父亲跟憎恨她也没有区别！我跟她，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同一立场上了！ 忽然抬起头，二楼，洛飞轻弯着身子，扶着立柱站在那里，他方才的举动都落在洛飞的眼里，他差点忘了，洛飞也是庄亲王的儿子，他刚才对绮珺的举动，也不知道洛飞会不会怨他，算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早晚，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会随着立场的问题，一点点消失殆尽！ 绮珺转身之际也看见二楼，洛飞的目光正带着一丝心疼，灼灼的看过来，看见兄长，她忍不住内心一阵委屈，流着泪转身就走出了武馆！她已经不怪卓延廷对她的误解，要怪只能怪命运的捉弄吧！ 绮珺走后没多久，武馆外，大批的法军涌进来，他们看起来却不是法国军队，警察署署长，刚刚久违的面孔理德，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把玩着马鞭说道：卓延廷当街劫持法国高级军官，已触犯我法兰西共和国刑法，他又向卓延廷看了看，来人，给我抓起来！ 许多百姓与武馆弟子瞬间围拢过来，将卓延廷护在中间，卓延廷却阻止了所有人，走出人群，他心里却清楚，反抗只会引发更多的牺牲流血，他们无法与这些噬血狂魔对抗！他回头对莫离说道：我跟他们走，告诉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卓延廷顺从地举起双手，任由为他戴上手铐！卓馆主，许多百姓不甘心他被带走，已经冲过来，苑莫离拦着所有人，脸上显示着无能为力的痛苦，卓馆主！许多百姓呼喊着…… 卓延廷被法国人关进警察署！法国人极有效率的处理了他的案子！卓延廷挟持合约国高级军官，意图杀害，按律当被当众击毙！未经过审判查证等程序，吕班直接将结果送到两广总督府！ 法国人的举动虽然并不符合合约上的协议内容，甚至称得上小题大做，借题发挥，但是谁能为一个小老百姓在这个档口得罪法国人，李瀚章连看都懒得看，直接吩咐盖上印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