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绝
“杀了我。” 又一次我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元吉,威胁他为了我而放弃他视为生命的尊严。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在利用他一般。利用他往日对我的感情。 元吉盯着我,额头的青筋猛烈的跳着,似是快要爆炸一般,他不屑的踢开躺在脚边的匕首,拔下发上的玉簪一跌两段。 “曦jiejie,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生人。”元吉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句话。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从我的眼睛,也从元吉的眼睛里。 我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笑着称赞我的声音好听,眼睛亮晶晶的满含笑意。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有我高,可不知何时,他已经长大到需要我仰视的程度了。 元吉抬起手臂,将手里断作两截的玉簪狠狠抛向一旁的湖水中,湖面只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便绝情而迅速的将我们的情谊吞入了口中。 元吉丢下睆睆,一个人走了。 “云容,你带齐……”说到一半我改了口,“杨氏去你房里换件衣服。”我连睆睆都不想叫。 我同她说过许多次,你若是喜欢李世民,就争取,但不要在嫁给元吉后还不肯放手。我对她的失望甚于生气,我给了她机会,她又何必将大家置于如此尴尬、敌对的境地。 睆睆看着我,还想说什么,但云容拉了她一把,摇了摇头,挽着她离开,两个人很快隐没在漆黑的花丛之中。 几个喝的醉醺醺的将官高声嚷嚷着出现在沁芳亭,他们看到湿漉漉满脸是血的李世民很是惊讶,忙问发生了什么。 “我不过是喝多了酒,本想来这里醒酒的,却没想到脚下一滑,掉进了湖里。”李世民胡乱编了个谎话准备搪塞过去。 “那殿下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抬手用衣袖蹭了蹭自己脸上的血迹,随便的说道:“许是落进湖里时磕到石头上了。” “不会是和嫂夫人动手了吧?哈哈哈哈。”其中一个军官大笑着玩笑道。 另一个立刻呼应道:“这位也不是韦将军啊?怎么打起人来也不含糊?殿下的女人都是巾帼英豪啊!”众人又炸起一片大笑声。 “一个个的喝多了酒胡说什么!”李世民有些恼怒,沉下脸来怒斥道:“还不快滚!” “殿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发什么脾气?兄弟不过是玩笑一句。”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继续说道。一群人里总算还有一两个比较清醒的,看出李世民面色不善,真的动了怒,忙拖着其他几个走了。 “凝曦,你听我解释。”沁芳亭重新恢复宁静,李世民开口说道。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原地站着不动。我捧着自己似乎已经断掉的手腕,突然觉得好累,累到都懒得拒绝李世民,虽然我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不过他爱解释就解释吧。 李世民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同意了,便继续说道:“我今日高兴,多喝了一些酒,所以便出来走走。快到沁芳亭的时候,便听到睆……不,杨氏在唱歌,起初我以为是你,我真的以为是你,她同你的声音实在太像了。然后我便循着声音走了过来,看到有人坐在湖边唱歌,我以为是你,我远远的叫了一声,杨氏似乎是吓到了,慌忙起来,谁知脚下一滑,站立不稳,便滑进了湖里。” 原来是英雄救美,我在心里暗暗嘲讽到。 “她不识水性,我只好下水救她。我抱她从水里出来,她……”李世民顿了顿,后面的话让他也不好开口,“她似乎喝多了酒,有些醉了,不断说着胡话。” 说胡话?我看她是在不断的同你诉衷情吧。 “后来她清醒了一些,便抱着我不肯松手。接着便……便……” 李世民很聪明,只说睆睆是喝醉了酒,一时迷了心性,对自己方才的热情回应避而不提。 “你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是上次在畅音阁她唱歌的时候吗?或是更早的时候?” “我对她没有……我方才说了是她先……”李世民支支吾吾的分辩到。 “元吉不是瞎子,我更不是。”我淡淡的打断他。 李世民突然一脸的沮丧,放弃了抵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听她唱歌的时候。她的声音同当初的你真是一模一样,方才她吻我的时候,我承认自己是有些意乱情迷了。可是,可是那也是因为她让我想起了以前同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看着李世民一如往昔般温暖的双眼,却如堕冰窖一般。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以前觉得梁以湖的歌声比我有情隽永,当我经历了无数的故事,也终于有了浓烈的情感时,他又开始怀念最初那个简单动听的我了。 果然,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凝曦。”李世民叫着我的名字,上前想握住我的手。 我猛吸一口冷气,后退了一大步。我以为自己心中的痛已经能够盖过身体的痛,可方才李世民碰到我的手腕时,我还是深刻的觉得外伤更痛些。 可是,手腕很快便会痊愈,最多几个月的功夫,便能恢复如初,可心上的伤口呢?只怕会日久弥深。 “你怎么了?”李世民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小心的拉过我的胳膊,轻轻摸了摸我的手腕。 “是方才齐王弄的吗?”李世民有些愧疚,满是歉意的问:“很疼吧?” 我拂开他的手,“好了,我会找大夫看的,你也回去换件衣服吧。” “不,我想陪你看大夫。” “可是我不想。”我突然爆发,大吼道。 李世民有些惊讶,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我觉得我们都需要静一静。而且,我的情绪并不重要,元吉那边如何解决才是最要紧的事。” 说完我便同雁奴走了。 我觉得府内的大夫看到我断裂的腕骨时,都快哭出来了。这大夫已经快五十岁了,以前是个军医,应该见过不少更加惨不忍睹的伤口,不知为何捧着我的手腕时却一脸我要死了的表情。 他的年纪同我爸差不多,如果他有女儿的话,应该也同我差不多吧。由此及彼,他像一个父亲一样可怜我。 治好手腕的伤,已经快三更天了。我躺在床上,以为自己会痛到无法入眠,但谁知我竟睡的格外的好,许是大夫在我的药里加了安神的东西。 齐王妃同秦王有私情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所以元吉不会傻到去声张,但他却去李渊那里狠狠告了一状,状告秦王目无伦常,对弟妹不轨。这些花花事其实在李渊那里也不算什么,但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反悔许诺李世民做太子的事,这正好是个把柄。 所以李世民同他的谋士们空欢喜一场,最后还是一切照旧。他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理亏。 睆睆自然是不能再回齐王府,也不便留在秦王府,只好暂时搬回自己爹爹家中。她走之前想同我解释那日发生的事,结果被我拒绝了。这些都是云容告诉我的,云容说她还很小的时候,表姐就常常念叨秦王。 “凝曦jiejie,她喜欢秦王很久了,自己不能嫁过来,便希望我可以嫁给秦王。一来是因为她觉得秦王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二来我觉得她是希望我可以代替她实现这个愿望。留在秦王身边,照顾他。” 睆睆是一个很不会处理感情问题的人,所以把自己搞的这么惨,也让周围人一团糟。 以前看野史戏说一类的书时,看到有人说唐太宗李世民的小杨妃曾是齐王李元吉的王妃,还觉得是胡扯,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了。我从发现睆睆喜欢李世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或者我早就想到了事情终会走向这一步,只是不愿相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