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出族（一）

    “你们都跟我进来。”杨大爷转头对杨老头几父子道，大步走向厅堂。

    “奶，快拿钱送小弟去医馆啊，小弟不会染天花，他只是出水逗呀，呜呜...”子茹跪坐在地上哭道。

    智聪无声落泪，直挺挺双膝下跪。

    “呜呜...二姐，二姐。”子莹不知何时睡醒，衣衫松散，披头散发，赤脚哭着跑向子茹。

    子茹一把抱着她，姐俩抱头痛哭。

    李氏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跑，脚一软整个人跪跌在地上，软弱无力地向前伸直手：“婆婆，求你送谦儿去医馆，他才两岁啊。”李氏泪流满脸。

    “娘。”子茹和智聪同时喊娘，智聪奔过去拽起李氏。李氏整个人软绵绵，那能拽得起来。

    “哭哭哭，我还没死呢！晦气。”崔氏一早被惊吓，又听到要花那么多钱，正鼓着一肚子气，看到李氏那晦气样，气不打一处来，尖声喝骂。“送医馆那可是二十两银子，老六的婚宴银钱还没着落呢，去那弄钱给你们。”崔氏两手打得哒哒响。

    “奶，我可以问大爷爷借，问大姑婆借。”子茹道。

    “你借？你拿屎还，还不是要咱还。”崔氏拍打着胸口道。

    “不用奶还。”子茹摇头道。“我和哥哥以后多砍点柴拿到镇上卖钱还。”

    众人听了哭笑不得。

    “哎哟喂，那可是二十两，不是二两。呵呵...砍柴卖钱，一担柴两文钱，砍二十年你也赚不来。”远远站在偏堂门口的周氏讽刺道。

    “我可以少吃点，存钱还钱。”子莹天真的声音响起。

    子茹差点破功，忙将头埋在她颈窝掩饰异样，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

    “婆婆。”黄氏走到崔奶面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屁就放。”崔氏白了黄氏一眼。

    黄氏道：“婆婆，将三弟妹一家分出去，她家借的钱就是她家还。”又转头看着李氏道：“三弟妹，我也不怕你记恨我，你们家这一年多来死的死病的病，可花了家里不少银钱。”

    “大嫂，别分咱出去，娃儿们还小...”李氏嘴唇微微颤抖，哽咽得说不出话。

    “大嫂说得对。”周氏也走到黄氏身边附和道。她早看这李氏一家不顺眼。“你常年卧床，孩子又多，没一个壮劳力，说白了就是咱们养着你一家。”她掰着手指头口沫横飞道：“年底六弟娶亲，明年初春小姑出嫁，升小子都快十七了，还没说亲，那样不要钱。“说着合起双掌向李氏拜道：“三弟妹啊！求你放过咱家吧！”

    “就是，借二十两银子看病，说不定也打水飘，你一家可不能再拖累咱一大家子。”小崔氏也走过去挽着崔奶手臂，斜眼瞅着李氏道。

    崔奶听着三个儿媳的话，那个贴心啊：“行，待会跟你们公爹说，把这一家败家的分出去。”

    子茹低着头，听到分家两字，心里松了口气。

    “哇...”子茹大哭出声，放开小妹，跪爬着向崔奶爬过去。“奶...奶，不能分咱出去啊！”

    “你、你不要过来。”崔氏娘四人吓得后退好几步。

    “奶，不能分咱家出去啊！我以后会多做事多赚钱。”子茹跌坐在地上哭道。

    “婆婆求你不要分咱出去，娃儿还小，你让咱一家咋活啊！”李氏跪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我。

    “娘，将我那二十两聘礼拿来给三嫂吧。”杨秋枝和杨子环并排走向崔奶。

    “你们出来干嘛？子环还不快拉你老姑回屋。”崔奶轻斥。

    杨秋枝避开杨子环拉扯她的手，快步走到崔氏身旁拉起她的手摇着。恳求叫道：“娘...”

    “傻闺女啊！用了你的聘金，你拿啥嫁妆出嫁，没嫁妆你在婆家咋抬得起头。”崔氏无奈地白了杨秋枝一眼。

    转头狠戾指着李氏喝骂：“你个扫把星，害完我大侄女又害了我老三。还不够？！现又要害我老闺女，还害我一大家子，这家你不分也得分。”

    “娘，大表姐的事哪能怪三嫂。”杨秋枝跺脚道。“三嫂根本不知那事。”

    “咋不怪她，如果她没出现，三表哥咋会喜欢她。姑母作主让三表哥娶了我大姐，我大姐又咋会跳河。”小崔氏跳出来道。

    “你糊说，早有孩童证实大表姐是失足跌落河的。”

    “那...那那，那也是因她而起，我大姐才会闷闷不乐跑到河边找三表哥，不去河边那会跌落河。”

    “你强词夺理，我三哥早说过不喜欢她，是她不知廉耻总纠缠...”

    表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

    子茹听得津津有味。‘哦？原来老爹还惹了这么一段风流债。难怪崔奶这么恨她们一家。‘

    “够了。”崔奶高声喝斥。听到老闺女骂“不知廉耻”她周身别扭。

    崔奶二弟的大女儿她的侄女，也是小崔氏亲大姐，自小爱慕杨学耀。崔奶也有意缀合，但洪氏对崔家女极反感，不赞同。

    不同意？好！

    崔奶母亲指点大孙女学大女儿那招--色诱。何奈杨学耀不像他父亲，视这种行径为不耻。当对李氏一见钟情后，更对这崔表妹反感。

    杨学耀越过崔奶直接向祖母提出娶李氏，洪氏立马答应。

    崔表妹得知后很伤心，不管不顾地又去河边堵人。夏天傍晚时分，河边很多男子在洗澡，杨学耀忍无可忍，言语严厉喝斥她一番。再脸皮厚也是个小姑娘，于是从河堤哭跑回家。

    傍晚正是朦胧之际，她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滚落入河。这前不着杨家庄后不着上溪村也没人来相救，倒是上溪村一五六岁放牛娃正赶着牛回村刚好目睹整个过程，慌慌张张跑回村河岸呼叫正在游泳的大人们。等人赶来将人捞起时已回天乏术。

    崔奶内心恨极洪氏，却不敢表露出来。李氏嫁过来后，将这一切都归算到李氏头上。爱乌及乌，恨乌及乌，连带李氏生的儿女也憎恨。

    洪氏在生她不敢放肆虐媳虐孙，洪氏死后她当家作主，三儿又死了，她原形毕露，肆无忌惮作贱起三房。杨老头深知媳妇受了母亲不少气，只眼开只眼闭也不太管。

    其实此事只是一个引子。

    崔奶内心真正恨的是洪氏。这是古代典型婆媳关系，纯粹的心理变态。

    古代妇女未婚先孕，被视作不知廉耻是会被浸猪笼的。当年洪氏看在孙儿份上不声张还风光迎娶崔奶过门。内心却痛恨她不择手段不守妇道谋算她儿子，可想婚后洪氏怎会给她好脸色看。

    在婆婆面前她很是卑微，抬不起头。人家说十年熬成婆，她可是熬了三十多个年头才熬出头。

    长久的压抑，日积月累的怨恨早已让崔氏心灵扭曲变态。洪氏对李氏好？她就要将李氏践踏在脚底。她将怨恨统统转嫁发泄在李氏身上，李氏越是痛苦、越委屈，仿如是洪氏在受她的气。这样她才觉得报复了婆婆，觉得解恨、舒畅。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

    这边吵闹着，杨子环不动声色将周氏拉过一边，低声跟她耳语一番。周氏频点头。

    周氏走到崔氏身边道：“婆婆，分家还不行，得从族里分支出去。”说完转过头居高临下扫了李氏一眼。喵嘴道：“要是三弟妹也不在，她的娃就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咱是嫡亲族人可就要接管回来养育，他们所欠的债务自然还是得咱家尝还。”

    周氏见李氏惊愕看着自己，随后全身颤抖不已。得意地笑了。

    李氏的惊愕颤抖不是因生气周氏恶毒诅咒她早逝，而是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她原想，要是真分了家，没族人庇佑孩子们可咋活？便想自杀来保存儿女们被族人养育长大，然后路却被堵死了。

    子茹心里却大赞这提议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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