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又是一路颠簸，旁晚时分终于到了A市。如果在二十多年后，这么劳累了一天，一家子肯定会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可现在对于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十元的江银荷来说，哪里舍得下馆子。一家子从长途车站坐了公交车就急急火火地回了家，江银荷一到家就开始清理行李，把那些能吃的菜挑些出来，鸡蛋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林国斌和林立冬两个就去生炉子，还算不错，鼓捣了半个小时总算是把煤炉子生起来了。

    正好江银荷这边把东西清理得差不多了，换了满脸黑的林国斌和林立冬出来，她一人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一通忙活。林初夏见大人们都在忙，她就接着在屋里收拾江银荷没清理完的这些行李，这回行李太多了，有从北京回来带的东西和从乡下回来带的东西，林初夏将它们分文别类地堆放好。一个小时后，一家人总算是坐在桌子前用晚饭了。

    江银荷这才看到行李都已经散开了，还分成了一堆一堆的。她笑着问林立冬：“是小冬帮mama收拾的吗？”林立冬摇头：“我累得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了会，是小乖帮着收拾的。”江银荷和林国斌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都笑眯眯地看着林初夏。江银荷还摸了摸她的头：“我家小乖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帮mama收拾行李了。来，mama夹块香肠给我小乖啊！”说着就用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切得最厚的香肠放到她的饭碗里。

    这乡下灌的香肠都是那种麻辣味儿的，又被熏腊了，蒸好以后肥rou都是半透明状态的，最是下饭。林初夏小时候是不爱吃这个的，因为她这个时侯很是吃不惯辣的，可这却是林国斌厂里的A市同事的最爱。她记得每次父母从老家回来，都会在家里请同事吃饭。父母的那些同事都会赞不绝口地夸腊香肠，都说比广式的甜香肠要好吃。后来，林初夏嫁到北京却是万分怀念A市的辣椒菜。可北京的辣椒炒出来的菜却是一点辣味都没有，弄到后来只要她回A市一次，别的都可以不带，这干辣椒粉可是必备的，当然也更怀念老家的腊香肠了。

    林初夏吃着碗里的腊香肠和江银荷炒的各种辣椒菜，觉得很是好吃，不由多吃了一碗，小肚子撑得圆圆的。她刚刚回到小时候的时候，开始江银荷还是每日里做饭都会专门给她做一个不辣的菜，后来看她居然也夹辣椒吃，这才没有单独开小灶，这腊香肠对于饥肠辘辘的林初夏来说，那是最好的奖励了。

    一家子吃完晚饭，又一通忙乱地将屋子收拾好。江银荷从瓮坛里舀了热水给大家都烫了烫脚，就都上床睡觉了。今日也是累了，都起了个早床，又坐了一天的汽车，大家只觉得浑身困乏，上床不久就都发出呼呼的鼾声。

    第二日一早，江银荷和林国斌匆匆忙忙地去上班了。不过给林立冬留了张纸条，让他去买些菜中午好做饭。林立冬见林初夏睡得香甜，也没叫她就出外买了豆腐和青菜回来，因为从老家带了许多的腊rou，家里最近倒是可以省了买rou的钱。

    林初夏醒来的时候，却是正好看到林立冬将菜篮子放到厨房去。她喊了声：“哥哥！”林立冬听见她喊笑了：“小乖，你说你也太有福气了吧，瞧这点卡得正是时候啊！快起来吧，哥哥给你买了糖饺子。”林初夏听得是糖饺子，高兴地一蹦就起了。

    这糖饺子是A市的一种小吃，用糯米粉揉成团，下锅炸之前将那面团拉伸成一个长条，然后两只手一拧，放到油锅里一炸，炸成金黄后，捞起来放到糖粉里打个滚，就可以吃了。林初夏这半年都是吃的家里做的早点，没有出去吃过这些让她想了很久的小吃。不过她也知道家里不富裕，还要时不时地贴补外公家，她也很懂事的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今天早上林立冬居然买了这个她许久没吃的小吃，让她高兴不已，三下两下就将那两个糖饺子吃入腹中。林立冬忙殷勤地问她：“怎么样？小乖吃饱没有？”林初夏点点头：“谢谢哥哥，吃得很饱。”林立冬高兴地说道：“吃饱了就好，那哥哥马上就去火车站买票，好早点赶回来做饭，不过小乖一个人在家不要到处乱跑啊！”林初夏听话地点了点头。

    林立冬一走，林初夏就将给柳菁菁准备的礼物清了出来，看着时间还早就抱着东西下楼去了对门院子。一出楼道才发现天空中已经飘起了小雨，这种雨会一直下到每年的五月，在这期间没有几天晴天。虽没有风，可现在温度不高，又下了雨，只觉得一股子寒意往骨头里渗去一般。她在柳家院子门上敲了敲，又怕柳菁菁听不见，就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柳菁菁。终于听得院门嘎达一声打开了，门后露出柳菁菁惊喜的小脸：“初夏，你就从北京回来啦？”

    林初夏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给她看：“菁菁，你不会就让我一直站在院子外面跟你说话吧！再说外面好冷哦！”柳菁菁忙将门整个打开，一边做了个抱歉的姿势一边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不记得了，快快进来再说！”两人进到屋里，家里就柳菁菁一个人在。也是这个时侯父母肯定是去上班了，柳菁菁说她jiejie去同学家了，屋里虽也生了炉子，可还是冷。

    林初夏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搓了搓手指着那些东西说道：“菁菁，这些都是我专门从北京带回来给你的礼物，还有一个真正景泰蓝的手镯，快过来看看喜欢不喜欢？”她上前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景泰蓝的手镯，这是楚晓云送给她的一对手镯中的一只。这镯子色彩润泽鲜明，是孔雀蓝色釉做的底衬色，非常好看、柳菁菁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景泰蓝，忙接过那手镯，在手里仔细端详，一边看还一边惊呼：“初夏，这真是太漂亮了，我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景泰蓝呢，谢谢啦！”林初夏将那镯子从她手里拿过来，将那暗扣打开，戴在了柳菁菁的手腕上：“这是我认得的一个jiejie送我的一对手镯，我现在送一只给你啊！”

    柳菁菁看着这个颜色鲜艳的手镯子，对着林初夏一个劲地说谢谢，闹得林初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菁菁，你再跟我说谢谢，我可要拿回那镯子了啊！”柳菁菁这才停了嘴，只是右手没事就摸一摸左手腕上的镯子，好似怕一下没看住，那镯子就会长翅膀飞了。

    林初夏又将那几盒子果脯打开，有杏脯、海棠果、蜜枣、梨脯四种。这个时侯的孩子，没有三十年后的孩子那么幸福，能吃到本地的零嘴就算不错，这外地的只能是父母出差才有可能吃得到。林初夏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大白兔奶糖还是林国斌有年去上海出差，给她带了两大包，都舍不得吃，每日里给自己限量只许吃两颗。如今她虽是小孩子的身形，可骨子里却是快四十的大人了，再加上在三十年后那个交通发达的年代，都没有特产一说了，全国各地的东西，只要有钱都基本上能买得到。所以对于这些齁甜的果脯，她却是不喜欢了。

    不过柳菁菁就没有免疫力了，每样她都挑着试了一块，每种都觉得好吃，只是她也舍不得吃，既想给父母和jiejie留一些尝尝，又想留着慢慢品味。林初夏笑着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不用客气，等放暑假的时候那个jiejie还会来A市看我，你要喜欢，我让她再从北京带一些过来。”柳菁菁听了忙摆手：“不用了不用，这些东西好贵的，我尝尝味道就行。”

    林初夏想着从今年起，她就要想着实行自己的赚钱大计，要让所有她喜欢的人和喜欢她的人都能想吃什么吃什么。额，这个愿望是不是有些太像吃货了。不过她因为去了趟北京，又在心里稍稍改了下自己的人生大计。她想等林立冬走后，就跟江银荷说自己跟楚奶奶学了怎样做戗面大馒头，这种馒头跟A市那种一捏就瘪的馒头不一样，北方的这种戗面馒头可是又瓷实又筋道，入口香甜，她想用这个赚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她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已经赚了钱一般，对着柳菁菁说话也财大气粗起来：“菁菁，你放心，这些东西以后我都买得起，你就放心吃吧！”柳菁菁让她这话说得都要傻了，这初夏是在哪里发了财不成，真让她有些摸不着头。对于八十年代初的人来说，大家的工资都差不多，所以谁也不比谁有钱，因为都是一样的工资，只是有些当妈的会过日子，又加上人口不多，可能会有些结余。如果换了家里孩子多，负担重的，那日子就过得有些艰难。

    柳家和林家一样，只有两个孩子，日子在厂子里还算得上不错的。只是林家要补贴江银荷的娘家，所以相比较起来，倒是柳家比林家要有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