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不敬
此刻气氛分外诡异，杨士奇三人尴尬的立在一旁，根本不敢开口。 没人敢开口，小皇帝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事情，在场任何人都没资格插嘴。 就算有资格插嘴，又能说什么？ 打个哈哈说天气真好吗？ 局势继续僵持，太皇太后眼神渐渐变冷。 朱祁镇也愣了，这是要干啥？ 按理来说，自己反驳完后，要么掌声要么骂声。 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气氛还奇怪的僵住。太皇太后脸色很不好，似乎要发飙一样，到底要干啥？ 朱祁镇始终是现代人的思维，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压根就没往孝道上想，在他看来，自己刚刚只是自由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莫非？ 是因为他们都被我驳倒了，哑口无言，正在生气吗？ 太皇太后等了一会儿，对，她憋着气，等了一会儿。 朱祁镇还是愣愣的站着，丝毫没有要道歉求宽恕的觉悟！ 朱祁镇压根不知道，就在刚刚的一分钟之内，情况已经从缠足变成皇帝的孝道问题。 必须有人来打破僵局，这个人会是谁呢？ 太监的一声呼喊，让所有人脱离了尴尬，仿佛雨过天晴一般，至少是露出了一丝阳关。 “太后驾到，求见太皇太后。”太监洪亮的声音，让金英、杨士奇等人松了一口气。 太后来了！ 太后进殿，只觉殿中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她所看见的一幕就是，朱祁镇站着面对着太皇太后。 杨士奇、杨荣、杨溥一齐向她看来，眼中有着复杂的神采。 金英一脸尴尬的站在太皇太后身旁，而太皇太后坐在软椅上，似乎正在生气。 “拜见母后。”太后上前行礼，低头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本来好好的在宫里弹琴，谁知金英叫人来传达太皇太后旨意，请她出面跟小皇帝把月奴儿要回来。 这两天，皇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是因为朱祁镇要禁止缠足。 还传言和月奴儿有关，太后面子挂不住，一直不准宫女太监乱传这个谣言。 毕竟月奴儿是她硬塞给朱祁镇的，要是出事了，最终还是要怪到她头上。 她实在是怕极了太皇太后，从自己当贵妃的时候就怕，一直到当了太后，还是怕。 所以干脆这两日就待在宫里，哪也不去，假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谁想太皇太后还是追上门来，太后想了许久，最终咬着牙过来了，谁想却看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眼看太皇太后脸色不好，太后心里咯噔一声，她跟随太皇太后的日子最久，所以很清楚，这种云淡风轻的表情，恰恰是太皇太后最生气的时候！ 一级警报！！！ 作为妈，作为小皇帝的妈，太后立马就想到了办法安抚太皇太后躁动的怒气。 “英哥儿！不！皇帝！你是不是又惹太皇太后生气了！还不快赔罪！我大明以孝道治天下，你也是大胆，居然敢惹太皇太后生气，就算先帝，也不敢这样！”太后生气的骂道，不管怎么样，先骂皇帝一顿肯定是有益于现在的形势的。 杨士奇等人暗赞太后聪慧，这么一来，却是打破僵局，让事情回归正常了。 朱祁镇听完老妈的话后，立马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糊涂！ 怎么敢顶撞太皇太后这个独一无二，母仪天下，唯我独尊的女人！ 大明以孝道治天下！ 出发前，孔明和刘伯温的叮嘱浮现心头，朱祁镇更加惶恐了！ 他也许可以对抗张三丰，对抗朝廷官员，对抗整个大明！ 但是，他绝对也无法对抗的，就是中国传承了千年的孝道！ “皇祖母恕罪！孙儿刚刚大逆不道，竟敢顶撞皇祖母！求皇祖母看在孙儿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孙儿！”朱祁镇跪下了，诚恳的认错。 “顶撞！？”太后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只觉头有些晕，目有些眩，心有些跳。 本来以为是为了月奴儿的事情，可是，居然是顶撞吗！ 朱祁镇！你好大胆子！居然敢顶撞太皇太后！ “扑通！”太后一下子跪在地上，说道：“母后，英儿还小，不懂事，求母后宽恕！求母后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杨士奇、杨荣、杨溥也连忙跪下，苦苦哀求。 金英也连忙跪下，说道：“太皇太后，皇上年幼，求太后饶恕皇上。” 太皇太后看向朱祁镇，只见刚才还义愤填膺，侃侃而谈的小皇帝，此刻跪在地上，急得额头上都是汗水。 太皇太后舒了一口气，气也消了大半，看着跪在地上的朱祁镇，小小的，奶白奶白的，还是个小孩子。 “罢了，都起来，哀家怎么会和自己的孙儿置气。”太皇太后说道，声音平和。 众人起身，朱祁镇依旧跪着，小小的身影，倔强的跪着。 太皇太后起身，走下台阶，一把拉起朱祁镇，掏出手帕，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朱祁镇小声叫道：“皇祖母……” 太皇太后笑了，笑容温柔，她低声说道：“英哥儿，皇祖母就这么可怖吗？吓得你一头汗水。”声音温柔，眼神宠溺。 朱祁镇第一次看见太皇太后这样，小孩的心性爆发，忍不住抱住太皇太后的脖颈，笑着说道：“皇祖母刚刚板着脸，的确吓到我了。” 太皇太后笑了，似乎很久没被人这样抱过了，心居然慢慢变得柔软，她轻轻拍着朱祁镇小小的背脊，说道：“以后英哥儿可要听话，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朱祁镇放开了太皇太后的脖颈，露出一个秒杀中老年妇女的，天使般的笑容。 太皇太后摸摸他的头，缓缓起身，太后连忙过来搀扶。 太皇太后回座，太后和朱祁镇也分别坐下，也许是因为刚刚抱了朱祁镇，心情大好，太皇太后的脸色十分柔和。 接下来，就是语重心长的教诲，朱祁镇一一听了，乖巧得不得了。 太皇太后喝了茶，突然说道：“听说你身边有个叫月奴儿的宫女，我想见见。” 朱祁镇正要喝茶，听言顿住，忍不住苦笑，皇祖母，你这让我如何是好？ 好在朱祁镇有着二十岁的厚脸皮，听言说道：“孙儿昨日还和月奴儿说话来着，可谁想今天就找不到了，还以为月奴儿想念母后，回去了。王振，去找找月奴儿，让她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王振躬身说道：“奴才这就派人去找月奴儿，请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稍等。” 太皇太后听言眉毛一扬，一拍扶手，怒喝：“大胆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