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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复得

    “什么!”太太犀利地看向云初,声音已变了调,“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云初怎么会这么暴虐?

    不可置信地,众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云初。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油然而生,云初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见众人看过来,怕被精明的姚阑看出睨端,云初不敢有丝毫大意,只做无辜地小声说道:

    “媳妇……媳妇是听说她会武功,想试试她敢不敢反抗媳妇,才……”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没了底气,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太太颓然地歪在了椅子上。

    她已经相信了小丫鬟所说,程清雪被云初折磨的奄奄一息!

    空气一紧,顷刻间成了真空,让人难以呼吸,于是众人都张大了嘴……

    感觉被炽热的目光灼痛,云初就不安地扭扭身子,委屈地辩解道:

    “媳妇……才打了她十板子……”

    “……”

    才打了十板子!

    女儿家天生娇弱,哪个能抗住这个打法,又不是犯了规矩,只为取乐,这和那“暴戾荒yin”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众人彻底呆住了,仿佛不认识般看着云初,说不出话来。

    “哟……原来温柔贤淑的旷世才女还有这爱好”潘敏最先回过神来,瞅瞅众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呢,放着好好的人不挑,专门挑那头上烙了印的,体格壮实的,这样的人既抗折腾,又不敢出门见人,倒真合了那种特殊嗜好……”

    云初出奇地没有反驳,只期期艾艾地看着太太,心虚的声音拉的老长:

    “姨……妈……”

    见她如此,太太也确信了潘敏的话,云初真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嗜好,心下一寒,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竟……没理云初,太太一扭头,冲小丫鬟说道:

    “传她们进来!”

    “姨……妈……”

    见太太脸色冰寒,云初再添把火,又不失时机地哀叫了声,太太把脸扭道一边,看着屏风。

    “天!这是做了什么孽……好好的一个孩子,一夜间被折磨成这样!太太,您可得替我作主,这孩子真要死在我手里,我以后也没法在牙行混了……”

    人没进来,李华的声音先传进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李华死死地拽着赫管家走了进来,那赫管家脸色已涨得青紫,抬头看见众人,更是无地自容,冲李华低声求道:

    “李妈,您看,已经到了太太这,我再不会赖账的,您先把手放开……”

    “当着大伙的面,您先证明了”紧拽着他,李华不依不饶,“那程清雪昨儿留下时可是活蹦乱跳的,是不是?”

    “是,是……这事儿大奶奶身边的迎秋、迎冬也可以做证,是她们亲自将程清雪送去露院的。”

    见姚阑在,精明的赫管家不失时机地将她拖下水。

    “我已经听迎秋、迎冬说了,那些丫头被送到露院时,都是好好的,这事儿我也可以做证……”姚阑皱了皱眉,“李妈您先将赫管家放开,一院子的下人瞧着,这样拉拉扯扯的,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知道姚阑在国公府的地位,见她发话,李妈这才松了赫管家,上前给太太见礼道:

    “太太您在这,可千万要替我说句公道话。”

    “李妈先坐下,有事儿慢慢说”喝了口茶,太太强作镇静,“你也不是第一次和国公府来往了,府里可是从没亏待过你。”又转向一边,“来人,给李妈上茶”

    “太太您人大心大,也不会跟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见识。”接过丫鬟递过的茶,放在案上,李华讪讪地笑了笑,“我这也是见好好的一个丫头,一夜间被折磨成那样,心里发急,才慌了神,小气起来,倒让您见笑了。”

    也没言语,太太就端茶喝了一口,李华就继续赔笑:

    “昨儿来府上,见四奶奶喜欢程清雪,我也图了份私心,就便宜卖了,依她的吩咐,这官契也都换完了,今儿一早就急巴巴地送了来,哪知一到府上,赫管家就说,您听说那丫头是官囚,不同意买,说是要多给些补偿,让我去市司按有旧疾论,将她的官契退了……

    按说,我们牙行最怕的就是这个,赔银子事小,悔了声誉,以后就难混了……但一来念着您是老主顾了,二来我在市司还有些薄面,您给了银子,我去打点一下,偷偷地办了,也不是多难的事,索性硬着头皮应了。”

    李妈说到这,转头问赫管家道:

    “是吧,赫管家?”

    “是,您说的是。”

    生怕回答慢了,再被李华抓,赫管家连连点头,麻利地应了声,李华才又转过脸:

    “……哪知,赫管家派去露院的人回来说,那丫头昏迷不醒,走不了,我一听就急了,昨儿还好好的,咋今儿就不醒人事了?赫管家也吃惊,于是就一起去了露院,一见之下,哪是昏迷,分明已是半个死人了,人躺在床上,只有出气的份……赫管家叫来人一问,说是四奶奶昨晚回去后,想试试那丫头忠不忠,凭空就打了十板,还特意吩咐,要当众退了裤子打,十板之内要见血,否则就打那行杖的人……”

    虽是个市井人物,李华也不耻云初的这种见不得人的嗜好。牙行出身的她,原就是个牙尖嘴利的,此时把本就不堪的一件事儿,添油加醋有眉有眼的说一遍,就显得更加猥琐。

    偏偏的,云初也不争辩,只低头不语。

    众人就更加心惊,原以为只是随便打几下,不想这四奶奶竟吩咐“十棍之内要见血”可见她柔弱的外表下,是多么乖张恶毒的一副心肠,竟有当众扒光丫鬟毒打凌辱的嗜好!

    太太此时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一张老脸臊的通红。

    李妈又趁势说道:

    “太太您可能也听说了,这丫头在我那儿几个月了,栾城大户都知道有她这一号人,昨儿我去换官契,市司的人还说,这丫头总算有人要了,帮着宣扬了半天。现在怕是半个栾城都传遍了,程清雪是被您府上的四奶奶买去了,还夸她不愧旷世才女,果然宅心仁厚、与众不同,果真依您所求,按旧疾论退了,免不了要坏我的声誉,但想到您是老主顾,我也认了。

    可如今这丫头已没了半条命,我若收回去,死在我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有旧疾,您说,那些挑过她的人家该怎么看我?”

    “……李妈是牙行顶尖的人物,这点小事也难不倒你”和太太交换了个眼色,姚阑冲李华笑道:“你看看,怎么想个法子把那丫头处理了,国公府自不会亏待你……”

    “但凡那丫头能救活,我也不这样。”脸色寒了寒,李华随即换上一副哀求之色,“……不比国公府,我们这些小生意人每天起早贪黑的,不过是混口饭吃,太太,大奶奶,您就行行好,您府里也不差一个丫头,这程清雪,我是死也不能收的!”

    “……那丫头真的救不活?”狠狠地瞪了云初一眼,太太强做镇静地看着李华,“不过打了十棍,会那么严重?”

    “太太您别不信,我已将人抬来了,就在外面,您吩咐人抬进来一看便知。”

    和姚阑换了几个眼色,太太咬咬牙,沉声道:

    “把那丫头抬进来!”

    不一会儿,两个婆子抬着程清雪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面无人色的芙蓉,只看了一眼,厅上立时传来一阵抽气声,董画尖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颤抖地缩成一团,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那见过这个。

    连一向泼辣的潘敏也惊住了,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程清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早忘了讽刺挖苦,程清雪的样子让她想起了露院前几天死的秀儿,难道也是被这么生生地折磨死的?

    怪不得云初要给一百两烧埋银子,原来是心虚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程清雪,潘敏硬是对云初生出了三分惧意,她泼辣不假,也不过嘴上讨便宜,财物上不吃亏,还没这么狠毒过,包括倩云,她恨得要死,也只是让丫鬟拿着簪子满身戳,倩云的死还是太太的身边人动的手……

    不想这看似娴静的云初一出手就是个死的,几天功夫,手里就攥了两条人命,放在谁身上,也是一个“怕”字。

    听到众人的惊呼声,太太定神看去,只见程清雪一动不动地躺在软榻上,脸色如死人般灰白,不是身子还有起伏,任谁都以为死了,最让人发悚的,不知是伤口没包扎,还是包好了又渗出血,程清雪臃肿不堪的下半身,已是血糊糊殷红的一片,细看之下,那殷红还在一点一点地扩大。怕是连今晚都熬不过。

    倒吸了口凉气,太太冷冷地注视着云初……

    云初就羞愧万分,诺诺地叫了声:

    “姨……妈……”

    见她如此心虚,太太也没了主张,不退吧,总是个官囚,而且老爷已经发话了,退吧,不说这李妈难缠,怕是即便花了银子,她为了声誉,也会暗地大肆宣扬,这国公府虐待奴婢的事儿,一夜之间便会流言遍野,国公府也将颜面无存,以后谁还敢往这送奴才?

    “太太,这人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不买您面子,这人实在没法收儿”见太太神色变幻,李华就摊了底牌“这样,您要强退,那咱们就走明路,让市司的稳婆给验验,这丫头到底是旧疾还是新伤!”

    她也豁出去了,她的主顾不止国公府一家,得罪一个国公府总好过砸了招牌。

    见李华摊牌,不待太太反应,云初就从袖笼中掏出早浸了葱汁的秀帕擦眼睛,只一瞬间,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哽咽看着太太:

    “姨妈,媳妇知道错了,媳妇回去一定给她好好治伤,以后再不打她了,求姨妈把她留下吧,真要这样敲锣打鼓去市司走明路,那媳妇……”又擦擦眼睛,“媳妇也不活了!”

    你还知道害臊!早干什么了?

    狠狠地瞪了眼泪涟涟的云初一眼,太太把脸扭到一边。

    “姨妈,媳妇真的知道错了”云初索性跪了下去,伸手拽着太太的衣角,“如果您实在不想留程清雪,媳妇也听您的,只求姨妈匀些日子,待媳妇把她调治好,再让李妈来领走……”

    不等云初说完,李华在一边赔笑道:

    “四奶奶可是忘了,我那日也跟您说过,签了官契,三日内听悔,过了三日,别说没旧疾,就是有,也再不能退的,除非对簿公堂。”

    “姨……妈……”

    听到这儿,云初又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姨妈,便住了嘴,凡事适可而止,说多了反让人生疑。

    瞧着云初肠子都悔青了般,可怜兮兮的一副模样,太太既生气又无奈,毕竟是亲外甥女,放任不管吧,也真对不起栾姨妈,更何况,国公府也不允许这种丑闻传出去,更丢不起这人!

    看了眼地上的程清雪,瞅着也活不过今日,顶多再花费些烧埋银子。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这程清雪就留下吧,只是……”看着李华,太太眼中多了几分祥和,“这丫头的伤,我会请人尽力调治,还望李妈守口如瓶……”

    云初就舒了口气,整个人摊了下去。

    李华立时眉开眼笑:

    “瞧太太您说的,我今日来送官契,顺便看看程清雪,她在国公府好吃好喝的,过的很舒服。”

    “云初年轻不懂事,做事莽撞,你也别介意”太太勉强扯了个笑,“这丫头的身价银子也不好真让你赔了,这样吧,她的身价也按大丫鬟算……”又转向赫管家,“赫管家记得了,一会儿领李妈把官契收了,银子该支的都支了,连以前欠的,也一并清了……”

    李华也知道,太太之所以提高程清雪的身价,不过是给些封口费罢了,虽然少的可怜,但聊胜于无,总好过把人退回来,忙千恩万谢,乐滋滋地随赫管家走了。

    “嗨……这都是做孽啊!”看着昏迷的程清雪,太太叹了口气,“把她抬到管事房安置了,找个大夫瞧瞧,看能不能拣回条命。”

    依太太的意思,这人左右活不了,没必要找大夫,但众目睽睽之下,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云初寡居,自然不好让大夫去露院,所以才让抬到管事房。

    云初却一急,抬到管事房?

    那岂不是说,程清雪不属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