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二)真的没关系
晏博文知道,她也认出自己了,讪讪地缩回手去,局促的像做错事的小孩,“我……我只是想帮帮你。” 等了半晌,宁亦安方才苦笑,“我刚刚一直觉得后头有人跟着,还以为……却不料会是你。” 此言一出,两人都再度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从前只是普通的世交友人,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对不起。”思谋良久,晏博文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虽然苍白,虽然无力,却是最能代表他真实而歉疚的心情,“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不过你……你在这儿……” 总不是长久之计吧?要这么一个女孩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一生,那也太残忍了。 晏博文迟疑着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地方生活?” 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是晏博文在扎兰堡听说她的事后,反复想过可以给出的唯一建议。 宁亦安叹息,“当年刚出事的时候,父亲也有这么说过。可那时年纪小,不敢离开家,母亲也舍不得,只当是过来避避风头,可是……” 可是人心却最是难以捉摸,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几年在京中,他们的事情虽是冷了些,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会提出来当成笑话来说。于是,京城之中的青年才俊,怎么也不会来娶这样一个女子,哪怕是子虚乌有的罪名。 而经过这些年的蹉跎,原本年轻鲜润的生命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再回去,不光是旁人会拿有色眼光看待自己,就是自己,也已经无法适应那样的生活了。 “这都是命。”宁亦安紧紧捏着棉布衣角,低着头轻轻地说:“我不怪你,真的,当年……也确实有过怨恨……可是这些年在庵堂里住着,师父教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人世间,这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这只能说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吧。” 年轻的女孩仰起头想努力微笑,但眼中却分明有晶莹的液体流动的痕迹。 “对不起。”晏博文的头埋得更低,看着自己的脚尖,更加惭愧而内疚了。 “真的……没关系。”宁亦安忍不住想哭了。 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白眼和无尽的嘲讽,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她也曾经想过,当再见到他时,要怎样狠狠的辱骂他,踢打他,用尽世间一切残酷的手段报复他。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宽容,要和善。 “我……我得走了。”宁亦安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进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随着泪水流尽。也许从此以后,她就能真正解开心结,释然笑对人生吧? 她急匆匆地挑着水走了。 可晏博文走不了,似是生了根般被钉在原地。 宁亦安的善良与原谅并未给他带来解脱,相反,却在他的心里遗留了一个壳,一个重重的需要背负与救赎的壳。 如果她真的能够打他一顿,骂他一顿,甚至捅他一刀,要了他的性命,那他就可以解脱了。 可她没有,对于认定自己有罪的人来说,得不到他们自以为足够的惩罚,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而这种心灵的折磨会将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章清亭今儿单独领着乔敏轩进了孟府,让孟家上下多少都有些不悦之色。 趁人家还没问起,她倒是笑着先代赔起了不是,“乔二爷本是要一同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临出门,偏赶上铺子里出了点急事,非让他去不可,二爷当下就恼了,把那管事的大骂了一顿。可着实无法,才随人去的。临去前可说了,改日一定要亲自上门来赔个不是的,敏轩,还不快去替你爹磕个头?” 乔敏轩伶俐之极,立马甜笑着上前要跪下赔不是,孟老夫人忙让丫头把他拉了起来,叫到榻边笑道:“我就知道仲达那孩子是个最懂礼的,若不是实在无法,决不会如此失礼。这大节下的,他那儿忙些也是常事,快叫他别往心里去了,也不用特意过来,倒是把生意照管好了是正经。我这老婆子左右不过闲来无事,让他来唠唠磕的,等着年后再带敏轩过来走动吧。” “老夫人真是体谅人。”章清亭赶紧奉承着,“敏轩,你回去了可记着把这话说给你爹好好听听,看这府里是怎么待他的,再不来,我都替他害臊了。” 说笑了几句,渐渐冲淡了她们心头的不快之意。 孟夫人顺势问起,“你家小闺女呢?怎么没见?” “怕她哭闹,旺儿抱着,和奶娘在外头屋里呢。”章清亭是熟知这些大户人家规矩的,没有吩咐,便把他们都留在外头了。 孟老夫人忙不迭地客气着,“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待在外头冷飕飕地干什么?快抱进来。” 很快,牛得旺和小喜妞也给领了进来。牛得旺是认得的,给人请了安,他长大了些,也更规矩了。许久未见,众人至少面上也是亲热的。 一时又看小喜妞,小妮子安稳睡着,也不介意被人抱来抱去。只是老有人拿手指头戳她嫩嫩的小脸蛋,让她有些不满地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孟夫人笑道:“咱们别折腾了,让她到那暖阁里去安生睡吧,瞧这都不高兴了。” 这是要支开人的意思了,很快奶娘抱着小喜妞找地方睡她的大头觉了,牛得旺和乔敏轩也给带下去吃糕点了。 章清亭开始琢磨,她们还要跟自己说什么?帮你们孟府的财路已经找到了,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难不成要她去当说客,替乔仲达说亲?不可能,她们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情,自己这个外来的和尚跟乔仲达关系更浅,可不好念经。 此时就听孟夫人赞道:“你家这小丫头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章清亭知道是客气话,马上谦虚着,“乡下丫头,哪管什么美丑?真正的美人胚子,还是说是府上的几位小姐才是。” “那可不一定。”孟老夫人另有所指地提道,“若是说美人,你们家的小姑算得上是一个。” “可不是。”孟夫人接过话来,一唱一和,“就那模样,就是宫中也不多见的,可最难得的是那份聪明伶俐劲儿,真是人见人爱。” 章清亭听得心中一紧,这是何意?难道想打玉莲的主意?不会想把她弄到宫里去吧?啊呀,那可绝对不行。 她赶紧赔笑道:“我们这小家小户的,能有什么好模样?就是玉莲略生得好些,可那气度那仪态,别说跟府上的小姐们比了,就像老夫人身边的碧桃姑娘,就比她强上许多,要是拿去跟宫中的贵人们比,可真是笑掉人大牙了,那种地方,岂是我们这些乡野村姑能去得的?要去也是府上这些小姐们才是。” 要送就送你们自己家闺女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可别想把我们家玉莲坑进去。 孟老夫人连连摆手,“这你可就太谦虚,了怎么能拿举人家里的小姐跟一个下人相提并论呢?玉莲那丫头是不是真好,明眼人心里都有数对了,前儿有人送了些好茶面子来,碧桃你带人去兑一碗来请小娘子尝尝。” 碧桃应了下去,却不动声色地把屋子里的闲杂人等全都带了下去,只有一位心腹丫鬟还站在后头伺候着。 章清亭嘴上道着客气,心下疑窦更深,她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我们不愿意结亲,还能强按着牛头喝水不成? 待人退下,孟夫人冷不丁插了一句,“听说你们把她过继到姨妈家了?” “可不是么,姨父走得早,玉莲从小就在姨妈家长大,帮着照顾旺儿,多少年的感情了,姨妈早就想认女儿,只是一直忙着没空,这回才把事给订了下来,她可还说了,玉莲的嫁妆婚事都由她来cao办呢。” 孟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只要人好,嫁妆那些都不重要了。” “老夫人这话说得很是。”章清亭见招拆招,“我们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旺儿还小,以后姨妈家里,还指望这个女儿多帮扶着些呢。” 这就是告诉她们,我们玉莲日后可是要回去的别打主意了。 可孟老夫人似乎偏偏没有听懂,反而点头附和,“那是应该,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心里惦记着娘家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找个好夫婿,还能帮着照管得更好呢。”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样的人家,难找。”章清亭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心中却暗道,这都铺垫半天了,该说实话了吧。 孟老夫人给孟夫人递个眼色,开口了,“赵家娘子,从前子瞻在你们那儿,我们家的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一些吧?” 孟夫人落下两滴泪来,“我的眭儿命苦,还没能娶个妻就走了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人着实是心里难安。” 可你儿子死了关我家玉莲什么事?章清亭忽地想到一种可能,心中大惊。 这孟府,该不会想要玉莲去干那缺德事吧?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