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八)送来的功劳
“赵先生,您说什么?”春梅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平坦的小腹,“我……我有身孕了?” 赵成材反而疑惑起来,“难道你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有些话,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我瞧你方才吐成那样,与我娘子刚有身孕之时颇为相似。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都是一个机会。明早你假意再吐,说不舒服,让他们放你出去看大夫,若是有人要跟去,你也别阻止,就让他们陪着,到了药铺再趁乱逃走。” 春梅没有一丁点初为人母的欣喜,反而陷进深深的隐忧中,“可若是有了……我该怎么办?” 这个赵成材真不好帮她拿主意,“若是有的话,也是一条小生命。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可别指望他。” 他一点都不觉得晏博斋会为了一个孩子就对春梅手下留情,春梅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更加的担忧,“若是让他知道了,那可怎么办?我年前才跟的他,怎么会这么巧?” 她也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又服侍过朱氏孕产,很容易就推算出来,这十有八九会是真的。晏博斋连自己的嫡亲儿子都可以不顾,又岂会顾惜着她们母子? 呃?赵成材在这其中听出一点不对劲来,“你年前才跟的他?” 春梅珠泪涟涟,“不是我愿意的……” 那岂不是晏家父母刚刚过世之时?那还属热丧之期,他居然就在房中纳了小妾,这……这也太大逆不道了吧?就算是平凡夫妻,若是在父母新丧的头一年添了孩子,这在他们乡下也是要为邻居们所耻笑的,更何况是堂堂的太师府? 赵成材神色严肃起来,“你明儿就走,一定得走这事要是给他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就为了这个,晏博斋都有必杀春梅的理由了,赵成材掏出田福生特意给他打的小刀,“这把匕首送你防身,带在路上,诸事小心。” 春梅也从腰带下解下一块玉环,“这个不是晏府的东西,是送小姐出嫁时,朱家给的,还算干净。赵先生,请您别嫌弃,代我送给您夫人,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赵成材不再推辞,收在了怀里。 翌日天明,当早饭送下来的时候,春梅根本无须假装就犯起了恶心,吐得一塌糊涂,还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疼。赵成材在一边敲边鼓,一口咬定是她有了身孕着了凉,得马上去看大夫。 可没想到,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去。因为晏博斋答应了要来送银两的,大伙都惦记着分了钱好各奔东西,谁都不愿在这节骨眼上给自己揽事情。 赵成材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推诿,却是顺水推舟道:“就算你们都不愿跟着,就让她自己去吧,她这身上又没钱又没路引,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实在不放心,就在街边雇个闲汉跟着不就完了?万一闹出人命来,那可是晏大人的亲生骨rou呢,难道你们不怕他怪罪的么?” 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在理,众人以常理推断,虽然晏博斋之前是说过要杀春梅,但那不是不知道她有了身孕么?这男人但凡怎么无情,对于自己的子嗣总是重视的,想想也就允了。从街边拉一个闲汉来,让他送春梅去趟医馆,回来给钱。那闲汉倒是愿意,扶着春梅就走了。 这边又等了一时,终于迎来了晏博斋。 他今儿可是轻车简从,就两个小厮赶一辆小马车,悄无声息地进了此处。马车也伪装得和车马行的车一模一样,外人丝毫看不出破绽。车上不仅带来了这群人的路引金银,还有好酒两坛。 进了客厅,关门闭窗,晏博斋也不废话,很是诚恳地对众人道:“大伙儿跟了我也有好几年,没少为我出过力,这回走得匆忙,也没能准备太多东西,就这些东西,先救救急吧,待日后回来,必再重礼酬之。这临行一杯薄酒,算是我敬大家的。” 众人见了他拿出路引和真金白银来,心下安定不少。虽见晏博斋拿酒敬人,但那些头脑简单的武夫也没多想,当即饮下。有少数老谋深算之人纵有疑心,但瞧见是从一个坛子里倒出来的酒,连晏博斋自己都先干为敬了,也放下心来,纷纷饮了。可谁都不知道,晏博斋在嘴里含了一个小小的软囊,待饮酒之时,便将其顶到舌尖,将酒尽数纳于其中,咬合之后又暗自吐在袖中,竟是一滴不漏。 然后晏博斋将路引和金银交由他们分发,又暗自多给首领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以示谢意。 首领大喜,分路引容易,可是分起金银来就有些麻烦了,有些人干得多,有些人干得少,那数量肯定不一样,这是昨晚他们就商议决定了的。 可晏博斋给的全是整块的大个金银元宝,他说是一时之间来不及换成散的,可现在拿出去兑换也来不及了,幸好全是些武夫,孔武有力,便拿了刀斧夹剪,自己在那儿绞开了才一一分开,于是这时间就有些耽误了。 首领得了好处,安排好了众人分钱,便亲自来领晏博斋去后院的柴房,引他下地窖去见赵成材。正想讨好地说起春梅有了身孕之事,却忽然觉得腹痛如绞,竟是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他心中大骇,瞪向晏博斋,可视线却模糊起来,似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留了下来,抬手一抹,竟是满手鲜血。心知是被人卸磨杀驴了,可满腔怨愤也无法质问,如濒死之鱼般张了张嘴,无声的翕动着,似是在问,为什么? 晏博斋冷冷地看着他七孔流血地从自己面前倒下去,瞪着一双眼珠子死不瞑目,唇边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喃喃,“能死在见血封喉的孔雀胆下,倒也是你们的福气了。” 当他下到地窖里时,满室烟味。赵成材刚听到上头嘈杂的脚步之声时,便点燃了一袋烟,捏着鼻子放火快速燃烧殆尽,此刻却做出刚刚吸完的样子,极其惬意地躺在那儿装神仙,连晏博斋进来,都爱理不理。 晏博斋心中更信了三分,知道刚吸完烟的人要有一会儿才能清醒过来。便在一旁坐下,静静地等了一时。 赵成材闭着眼,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睁眼假装才发现他进来,“晏大人何时来的?真是失礼,失礼。” “行了。”晏博斋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却又阴阴一笑,“我这回可有一场泼天的功劳送与你。” 赵成材听着这话莫名其妙,也不知是实话还是反语,唯唯诺诺,“谢大人抬举。只是在下才疏学浅……” “你才疏学浅?可你娶的那娘子当真厉害啊,连御状都敢告,让人不得不服。” 晏博斋真是不甘心,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向皇上表忠,他不得不亲手杀了上头那群燕王旧部。而这份功劳呢?他不仅不能领,还得想方设法地推到别人身上,目前,只有赵成材是唯一最合适的人选。 赵成材更加稀里糊涂了,娘子去告御状了?她告什么了?晏博斋应该损失惨重吧?可怎么又能忌讳着不动自己分毫呢? 晏博斋懒得跟他解释,从袖中扔出一份文书,“照此抄录,签字画押。” 赵成材展开一看,顿时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他赵成材对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囚杀手足之事极为不满。参加科举进入朝廷是为了联络有识之士,以图他日另保明君云云。所立此据,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远大志向和坚定信念,供拉帮结派时之用。字据言辞激烈,悍不畏死,整个看下来,他就是一野心勃勃,大逆不道的谋反胚子。 赵成材心想,我有这么大抱负,这么大能耐么?说句难听点的,干这样蠢事的,除了读书读傻掉的书呆子或是想谋朝篡位的野心家,不作其他人选。晏博斋让他写这样东西,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作要胁他的把柄。 估摸着上头的人也全死光了,晏博斋指导他依计而行,“你一会儿出去,直接上官府报讯,就说这些燕王余孽劫持了你之后,便企图控制你,逼你为他们卖命。而你却在被关押的地牢里捡到一瓶孔雀胆,并趁他们企图分赃逃离之际,把毒下在他们的酒里,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就是证据。” 他扔一个打着燕王府标识的旧玉瓶出来,颇为玩味地看着他,“我送你的这场功劳如何?” 赵成材能说不好么?咬着牙应承下来,动手将那谋反的字据如实照抄了一遍,不仅落了名,还按了指印。 晏博斋满意地收起了东西,却又严辞警告赵成材,“你可别以为出去以后反咬一口就可以什么都不认账了。你爹是叫赵老实,你母亲是赵王氏吧?你还有一个弟弟,两个meimei,前妻张氏,女儿喜妞。” 晏博斋盯着他渐渐发白的脸笑得狠辣,“只要你稍有异动,我就让他们全都尝尝孔雀胆的滋味。” 赵成材彻底无语了,在没有形成绝对的力量,对晏博斋一击致命之前,闹什么意气之争都是假的,他不能拿家里任何一个人冒险。 但眼前之人,必须除去。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