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言情小说 - 无限军路在线阅读 - 165 梦醒时分1

165 梦醒时分1

    任明航想不到,爷爷竟然答应了夏芸的探访要求。住在疗养院的四年里,来拜访任伯年的人不下百人,可是真正见到老元帅的,最多不过一双手。

    “耿彬林的老婆,嗯,让她下午来吧。”任伯年听完了任明航的话后,很是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耿彬林,兰德军区武装部出身,十几年前,兰德老实验室爆炸时,以身殉职,夏芸作为烈士遗孀,抚恤金还是任伯年亲手发放的,耿彬林应该是夏悠的亲生父亲,只不过夏芸改嫁后,夏悠随了母姓。

    任明航特地请了假,将夏芸接到了疗养院,还想陪坐在旁,适时的手上几句,哪知屁股还没沾上凳子,就被任伯年打发走了。其实几人心里都知道,夏芸的到来,一定是任明航和夏悠的事有关。

    “老元帅看着精神挺好的,”夏芸来之前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毕竟她要面对的是赫赫有名的任伯年。可是见了面后,看着任伯年花白的头发和生了满面的老人斑后,心里涌起了股惆怅。再是位高权重的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已经有十多年了吧,这些年,你也是辛苦了,”任伯年见了夏芸也是一阵唏嘘,用上了副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语气。

    “不辛苦,我的子女都还算争气,”夏芸低着头,她的脾气和当年一样。在政府发放烈士抚恤金时,夏芸没有和一般的遗孀那样,眼红鼻红,她将眼泪忍在了心底,将那笔钱留给了耿家的老父老母,一个人带着“夏悠”挨了一年多,嫁到了意国。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任伯年打心眼里是钦佩夏芸这种脾气的。如果丁零一出生就遇到了这样的母亲。那么她的人生会少很多坎坷。

    任伯年早就知道夏家的境况了,任明航虽说和夏悠分了手,可还是时不时会提起夏家的事来,他叹了口气。

    夏芸听到了那阵叹息,咬了咬唇,“老元帅,您是因为我家的境况,才难为小悠和明航的事吗?她是个好孩子。和她哥哥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夏芸来之前。也都是前思后想过的,虽说她们家家境不好,可也算是清白出身,又是烈士家属,唯一能落人口舌的也就只有西蒙和黑社会份子混在一起的事了。

    “她一直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任伯年低声说着。

    夏芸怔愣住。迟疑着看向了任伯年,老元帅这话是什么意思。任伯年见过“夏悠”,也见过夏悠。他不可能仅凭两面,就说夏悠是一个好孩子。

    从小到大...“老元帅,您...”夏芸不敢再往下说。任伯年那双苍老中透着疲倦的眼里,带着可以看破一切的力量。

    “你是四年前遇到如今的‘夏悠’吧?那一年,她十八岁。”兰德军区的越狱事件,会引发一些问题。那些不该被牵扯进这件事里的人,都已经被牵连进来了。

    如果夏芸在四年前没有发现“夏悠”。如果夏家没有因为生计而回到华国,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元帅...您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夏芸矢口否认着,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可是她僵硬的坐姿和打了结的舌头,已经提早泄露了她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我比你更了解她,足足十年,我看她从一个懵懂的孩童,成长成华国最尖端的军事人才,夏芸,我比你更了解你的女儿。”任伯年情绪激动,在房间里走动着。

    “不,任元帅,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既然你不还是不赞同小悠和您的孙子在一起,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勉强,我先告辞了,”夏芸的脑里,再现了当天在海边的场景,碧蓝的天,无垠的海水。

    溺在了沙滩上,沾满了血迹的衣服,那是她的女儿,失而复得的女儿,谁也不能将小悠从她的身旁夺走。

    “她不叫夏悠,她是丁零。你的前夫耿彬林的好朋友,丁浩的女儿,”任伯年说完之后,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小悠...老元帅,你是说,她是丁大哥和若琴的女儿。不可能,若琴改嫁前,她的女儿就生病死了。”夏芸想夺门而出,可是又被任伯年的惊人之语震慑住了。

    “你和魏若琴是好朋友,你该了解她的个性,为了富贵,她哪还有母女情谊可言。她更不可能告诉你,丁零是她亲手遗弃的,那时候丁零才只有八岁。”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被遗弃的丁零-被选中的零-失忆的夏悠,一切就像是命运开得一个白色谎言,被戳破时,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既然老元帅您知道小悠...小零的身世并且培养了她,您又为什么要制止她和明航的事情,”夏芸更加无法理解。耿彬林是当时武装部的主要研究员之一,而丁浩更是任伯年很是赞赏的新晋校官之一。当时丁浩就如现在兰德的少壮派代表一样,都是炙手可热的新生军官。

    “因为她最后背叛了华国,隐瞒了一批重要的武器的行踪,”任伯年敲打着裤管,他的腿在那一次的袭击事件里受了重伤,只能做些最简单的行走,为此他才尽可能的避免出席各类公众场合。

    “不可能,小悠,不,丁零她不是那种人。老元帅,我养了她四年,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心性也很善良。更何况,正如您说得那样,她是丁浩丁大哥的女儿,不管若琴当年是怎样狠心地抛弃她的,她身体里,流得依旧是丁大哥的血,她和她的亲生父亲一样,是个正直的人。”

    “夏芸,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不赞成两个孩子的婚事的真正原因了。我不会允许明航和一个身带污点的人在一起。我不揭发丁零的真实身份,也是看在了丁浩的面子上,你走吧,今天我和你说得这番话,不要再和第三个人说起,如果你不想给‘你的女儿’带来杀生之祸。”任伯年说完这席话后。摆了摆手,他说这番话,也是有目的的,以当前的形势来看,最好的方案就是夏芸带着夏家人离开华国。

    夏芸走出了疗养院,徘徊在外头的任明航立刻迎了上来,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其实今天带夏芸过来。最紧张的还是任明航本人。

    “伯母。我爷爷他...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吧?”任明航小心地打量着夏芸的面色。

    “明航,今天谢谢你了,你进去陪你爷爷好了,我坐巴士回去就成了,”夏芸牵强地笑了笑。“夏悠”进入了她的生活已经足足四年多了,这四年来。她们都如一家人那样,哭笑同堂,可是自己却从不知道。救回来的是丁大哥的女儿。

    “我还是先送您回去好了,”任明航很不放心,人是他带过来的。夏芸这副模样回去,可别吓着了夏悠。

    “不用了,我能回去,去看看你爷爷,”夏芸是个知冷热的人。从刚才任伯年的说辞里,她能感觉到任元帅也是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和痛苦。

    任元帅那样的人,是没必要欺骗她这样的小人物的,比起任元帅说得十年悉心栽培来,她的四年养育之恩,又算得上什么。

    任明航只得将夏芸送到了巴士站,再回到了疗养院。疗养院的看护说,任伯年刚才身体有些不适,打了针镇定剂后,就睡下去了。

    “爷爷,究竟和夏伯母说了些什么?”任明航苦恼着,站在了病房门外。

    巴士进了站,夏芸站在了候车的队伍里,缓慢地往前移动着。

    她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任伯年的那些话。丁浩,丁零,还有魏若琴。

    “请问您要不要上车?”等在了夏芸身后的人问道。夏芸已经走到了车门处,可是她却迟迟没有上车。

    “不好意思,您先上吧,”夏芸闪出了个位置,她再看了看远处,沐浴在金色夕阳里的建筑物,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夏悠回到了家里时,并没有看到母亲忙碌在餐厅了的身影。夏家的餐厅,是傍晚五六点开始营业的,一般这个时候,母亲都在准备食材了。

    临近六点,夏悠和两名服务员还在准备开店的事宜,门口处,传来了阵脚步声,

    夏悠手里切着洋葱,两眼泪汪汪着,冲着来人说了句:“您好,现在还没开始营业,请您在六点以后再来用餐。”

    洋葱的辛辣味还刺激着鼻子,耳边是一阵动听的笑声。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拜访新邻居的,”

    夏悠停下了手里的菜刀,看向了来人,暖暖的灯光,打在了女人的脸上,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女人的大半个脸,夏悠看到的是早上在出门时,遇见过的那个女人。

    她记得女人的名字是...“你好,丁小姐。”夏悠伸出了手,又想起了自己的手上沾了洋葱的气味,她尴尬着吐了吐舌头,连忙放水冲了手上的洋葱渣。

    “夏小姐,我搬家过来后,还没有走访过邻居,趁着今晚在家,就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丁零笑眯眯着,晃了晃手上的那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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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新来的邻居还真是客气,夏悠本来还想拒绝的,但看清了蛋糕盒上“祖牌”两个字和新邻居亲切的笑容时,心里的提防劲就使不上来了。

    “丁小姐真是太客气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刚巧也在准备晚餐,一起吃吧,”夏悠接过了蛋糕,将蛋糕放进了冰箱。就快吃饭了,要是让小麦琪看到了蛋糕,怕又要吵着闹着,吃了后,又要吃不下饭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的手艺历来是不错的,”丁零也不客气,找了个靠近厨房的位置,坐了下来。

    夏悠听着,恍了恍神自己的手艺,她又怎么会知道。

    “哦,我的意思是说,你家既然都开了餐厅,你的手艺当然不会太差,”丁零笑着,又看了看夏悠放在手旁的意大利面和乌冬面,“我喜欢吃清淡的。方便的话,帮我做一份和式乌冬面。”

    夏家的三个女人口味各不先同,母亲夏芸和夏悠都偏好汤面,小麦琪喜欢味道浓厚的西式面点。所以夏悠做晚餐时,就备了两种材料,她中午在餐厅里,受了余晓南的调侃,只吃了个半饱。就落荒而逃了。晚上也是想弥补遗憾,准备烧一份日式面点,哪知道丁零也是那样的口味。

    “没问题,”夏悠也没再多想,手下开动了起来。

    丁零坐在不远处,聚精会神地看着穿着围裙。两眼被洋葱和油烟熏得微红的夏悠,思绪慢慢飘开。

    “我能不能不要切洋葱,很呛鼻。”纪姗姗在一旁抱怨着,手中的洋葱早就被切成了不均匀的大块小块。

    “不要挑剔了,要么你和吴月一样。待会负责洗碗倒垃圾,每次只知道出一张嘴,啥都不干,”长相甜蜜的倪丝正在煮面条,水气沸腾。熏得她的脸扑红一片。

    “才不要咧,那种累活还是留给那个冷脸冰山好了,你只知道说我,也不说说六子。六子也什么都没干,”纪姗姗冲着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客厅里打游戏的六子扫了一眼。

    “别扯到我头上,你有见过男人进厨房的吗?”长相帅气的六子挥了挥手上的游戏机,一脸的痞子相。

    “你算哪门子男人,来给姐摸一摸,”“丁零”手上拿着两袋芝士,走向了六子。

    “哈哈哈,”客厅里的另外几人都笑了起来。

    “大jiejie,你一个人傻笑什么?jiejie说,可以吃饭了,让我来摆餐具。你也是来混饭吃的,你也得摆。”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丁零的面前晃着,小麦琪也发现家里又多了个陌生的jiejie。

    “混饭吃的?”丁零被小孩的话逗乐了,忍不住将魔爪伸向了小麦琪的腮帮子,过了把手瘾。

    这个可爱的小孩,应该是夏家的小女儿,听说她很疼这个小meimei,也的确是个很惹人疼爱的小姑娘。

    “麦琪,不准乱说话,这位是邻居家的丁jiejie,”夏悠嗔了一句,她看了看闹钟,刚才母亲打电话回来,说是今晚不回来吃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大jiejie长得好漂亮,”小麦琪见刚才女人捏了自己一把,也不示弱着,小胖手就要往丁零脸上摸去。

    眼前一晃,丁零闪躲了开来,脸上带着丝慌色。小麦琪被她的动作吓到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麦琪,不准这么没礼貌,”夏悠也很尴尬,丁零的反应挺大的。

    “不好意思,我前阵子,刚做了个美容手术,不能碰,”丁零潦草地解释了句。

    “没关系,小孩子不懂事,”夏悠听了之后,再看了看丁零的脸,那就难怪她的反应那么激烈了。

    丁零长得很漂亮,无论是外貌上,还是身形上,都堪称完美,原来是整过的。

    饭后,夏悠才分了蛋糕,小麦琪吃了蛋糕后,早就将先前的不愉快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围着丁零玩了起来。

    餐厅里今晚客人并不多,到了十点左右,就只剩了两三桌。夏悠走进院落时,小麦琪已经玩累了趴在了丁零的膝盖上,昏昏欲睡了。

    “真不好意思,还让你帮忙哄麦琪,”夏悠抱起了麦琪,很是歉意地说道,这个新邻居还是挺和气的。

    “不客气,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你应该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才对,”丁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莫明的惆怅。

    “丁小姐...我还是叫你零吧,”夏悠想着叫丁小姐也太客套了些。

    “不,你还是叫我丁小姐好了,叫零听着怪不习惯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丁零倏地站了起来,语气也生硬了很多,她的那张美丽的脸上,透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感。

    前一刻的亲切和气荡然无存,夏悠对她忽然之间的转变很是不解。

    走出了餐厅时,夏芸刚好回来了。

    “妈,”夏悠介绍着,“这位是隔壁新搬来的丁小姐。”

    夏芸奔波了一天,脸上还带着些风尘,听说是新搬来的邻居,忙是伸出了手来:“您好,以后还请多多麻烦了。”

    丁零点了点头。不发一语,走了出去。

    “小悠,那位小姐她...”夏芸觉得丁零的反应,太过冷淡了些。

    “吃饭时,还好好的,刚才不知为什么就变了脸。”夏悠想着,该不会是她的称呼出了什么问题。那个丁零看着也比她大不了几岁,叫“零”又有什么不对。

    ****

    和夏家只有一墙之隔的新装修好的房屋里。丁零进了屋。

    房子里。从客厅到卫生间,都显得很空荡,除了最基础的装饰外,并没有多余的家具。

    丁零脱下了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很狭小。约莫也就只有十平米大小。一个衣柜,一张电脑桌,还有一张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的装修。

    窗外,冬月如银霜,照亮了地板。

    她靠在了窗台上。看着玻璃里折射出来的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手触碰到的皮肤,并不温暖,也不柔软,而是一年死硬,就像是蜡像般。

    衣柜里。发出了阵“砰砰”的响音。

    丁零拉开了衣柜,里面并没有置放着任何衣物,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缩手缩脚地坐在了柜子里。

    “主教,还真是委屈您了,只怕您这辈子都没住过这样的‘房间’吧,怎么不出来走走,我可没绑住你的手脚,”丁零将男人拖出了衣柜。

    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满脸骇色,可又不敢出声。大冬天的,他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衣,手脚都有出现不同程度的冻伤。尽管冷得厉害,男人却不敢哆嗦。

    “姗姗姐,姗姗奶奶,我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怎么就不肯放过我,”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貌似卑微的男人,早几天前,还站在了无数的信徒面前,道貌岸然地布教,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信徒对他鞠躬尽瘁。

    大卫主教看着眼前这个亲手经由自己整容出来美若天仙的女人,哆嗦个不停。可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的左胸位置,别着一个像是别针模样的玩意。

    那晚被劫持过来后,他就被迫和保镖分离开了。大卫主教也并非一个无实干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大卫主教的另外一个身份,最尖端的电子整形美容师。和传统的美容师不同,大卫主教可以利用计算机,精确地计算出每个病患需要的整容程序,纪姗姗的脸是毁了。可是她身上的皮肤还是完好的。

    只用了三块大腿内侧的皮肤,大卫主教就培育出了足够脸部使用的**皮肤。常人只要不触碰,就不会发现纪姗姗的脸有任何异样。

    在手术完毕之后,纪姗姗就带着他,住到了这里来。

    “姗姗姑奶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替您整过容了。这会儿就算是吴月站在了您面前,也保准认不出您来。您看我每天吃吃喝喝的,也挺费钱的,您就放我回去吧。我保证我绝不会将您的行踪透露给圣父和军区那边,”大卫主教原本也担心纪姗姗会对他下毒手,可是除了在他身上装了枚炸弹外,纪姗姗并没有对他动了杀意。他这才有胆提出要求。

    “主教,你还没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杀我们,”纪姗姗并不屑去杀大卫主教这样的货色,至少她不打算在“夏悠”的隔壁做这样的事。

    “我...其实当年是圣父下得命令,”大卫主教也不是个笨蛋,他能坐到今天主教的位置,也不是随便就能换来的。

    “哼,主教,你要是再敢撒谎,我就把你那条舌头割下来,”纪姗姗恨声说着,手如惊闪,扼住了大卫主教的下巴。

    大卫主教很明白,他要是不说实话,下一秒,纪姗姗就会拔出他的舌头来。

    “我说,我说,其实圣父叫我们杀的,是G8的其他成员,他并不知道丁零会出手帮你们。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丁零,只可惜她已经死了。”大卫主教说完之后,底气更足了些。

    这世上,要是真有G8忌讳的人和事,那就只能是大卫圣父了。

    夏悠抱着被子,很不甘愿地走到了夏芸的房间里。

    今晚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回事,一定要让自己睡到她的房里去,顺带着小尾巴麦琪也跟了过来。

    好在现在是冬天,挤在母亲的那张小床上反倒暖和。

    “jiejie。怎么了,”小麦琪拖着她的黑猪抱枕,拉了拉夏悠的睡衣角。

    小八和夏悠一样,听到了阵异动,像是男人的惨叫声,可是叫声到了一半,就没了,像是被堵住了般。

    夏芸铺好了床。让麦琪睡在了最中间。哄劝了一会儿后。小麦琪就睡过去了。

    “妈,你今晚去哪了?”夏悠缩进了被子里,露出了鼻尖,她睡觉时,喜欢将整个身子埋进去,夏芸也说了几次。什么对身体不好啦,空气不新鲜啦,夏悠都没当回事。

    “去见了几个老朋友。小悠,妈问你,你会不会觉得跟着mama过日子很苦。”夏芸将女儿的脸从被窝里扒了出来,她今晚回来的晚,也没什么精力应付餐厅的事,就早早关了门。

    “哪能呢,都说子不嫌母穷。再说了,我们过得也不差,”夏悠说得也是实话,她现在已经转成正式的兰德军人了,她又偷偷私下交易了几次“军功”,手头也存了十几万,只要她完成了接下来的斗兽场的人斗,又可以脱手一次。

    尽管小八很不满意“0号在军路里不务正业,多次转卖军功”这件事,可也没有其他法子。毕竟主动权还是cao纵在夏悠手里的。

    “要是你父亲还活着,你现在的日子会轻松很多,要是...”夏芸在离开疗养院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原本想去找魏若琴,可是到了半路,她回想起了那天魏若琴接待自己时的嘴脸,想着任伯年说魏若琴将亲生女儿抛弃在街头,她就绝了去找魏若琴的心思。

    魏若琴弃之不要的女儿,她要。不论夏悠的前身丁零做过什么坏事,但老天既然让她没了记忆,从头来过,她就会好好守着这个女儿,这个家。

    “妈,您怎么哭了,”黑暗中,夏悠听到了阵抽搐声,身旁的被窝里,微微颤着。

    “小悠,妈今天去了你爸爸的墓地,”夏芸收回了声,她去了霸州的墓地。当年耿彬林的死,让夏芸曾怪怨了丁浩好一阵子,那个爆炸的项目,就是丁浩发起的,最后却落了个两人以身殉职的惨剧。

    多年来,夏芸都不肯去看看这个故人的墓。今天下午,在听了任伯年的那席话后,夏芸才想到了要去丁浩的墓前看一看。

    丁浩的墓淹没在了一地的墓石中。魏若琴连女儿都不要了,也不会去打理前夫的墓地。更让夏芸不明的是,连丁浩的弟弟丁准将似乎也从未去打扫过。

    夏芸在墓地里站了一会儿,那块斑驳失修的墓碑就像是丁浩一样屹立在那里,受着风雪的侵蚀。丁浩之墓,那四个字,如刀刻般刻进了夏芸的眼。

    “妈,您怎么一个人去了墓地,也不叫上我们,”夏悠听知道夏芸有瞒着她偷偷去扫墓的习惯,可也没见她哪次回来像今天这样。

    “妈做了个决定了,不要你辞职了。”夏芸在黑暗中看不清夏悠的脸,可是“女儿”眼眸里的晶莹,却是连黑暗都掩饰不住的。

    “妈!真的!”夏悠险些乐得跳了起来,窝在中间的小麦琪不满地蹬了蹬腿。

    “妈相信你,”夏芸用手背抹干了眼泪。

    任伯年没想到他的那番带着警告的话语,并没有让夏芸生出退意,反倒是促夏芸想通了,就算是举家搬迁到意国又能怎样,华国才是她们的根。

    况且夏芸也不相信丁零会背叛华国,尽管夏芸不知道过去的十几年里,丁零到底是怎样度过的,可是那孩子刚醒来时,眼里带着的茫然和低声喊出第一声“mama”时,她就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她。

    “妈,你真好,”夏悠不顾空气里的严寒,一把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夜色并没有模糊了她的眼。

    小八听着母女俩的私底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一夜好眠,夏悠醒来时,天还没亮,可是外面却是一片不同寻常的亮光。

    她拉好了被子,跑上了阳台,天空飘着絮状的雪。吹进了衣领,很快就划开了。冬天干燥的皮肤,受到了雪的滋润后,多了几分水润。

    “下雪了,”夏悠听到了邻近的阳台上,一阵叹息。

    “丁零”站在了阳台上,她身上还穿着昨晚来拜访时的那套衣服。雪落满了“丁零”的肩膀和头发,她整个人就像是雪人般。她站了多久。怎么也不进屋里去。

    “我已经四年多没看到雪了。”可能是受了冻的缘故,“丁零”的唇没了雪色,她伸出来接雪的手指就跟冰棍一样,透着冷清色。

    “丁小姐搬来之前,是住在哪边的?南方吗?”夏悠注意到,“丁零”的肤色很白。不正常的白。南方虽说不下雪,可也养不出那么白皙的肤色。

    “我一直住在霸州,我住得地方。看不见雪,”“丁零”抓起阳台上的一把雪,雪很快就融化成了水。

    夏悠注意到。那摊水的颜色微微发红。

    谁也预料不到,这场柳絮般的雪,会整整下上三天三夜,还不肯停歇。霸州和邻近几个城市的交通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飞机场近一半的航班停航,公路上。铲雪车日夜作业,。

    兰德军区不少人等不到巴士,都开了私家车或者是打的上班去了。莫兮儿那样的懒骨头干脆就请了年假,说是要躲过这场“雪灾”。

    夏悠等军用巴士的时间也比平常多了整整一倍的时间。她坐上车时,车里很空旷,中士司机还是像往常那样顶着个光头,上面扣着顶帽子。

    看到了那顶帽子时,夏悠不由自主想起了另外一个光头,“一戒”。她忍不住多看了中士司机几眼。

    车后传来了阵咳嗽声,夏悠这才注意到,最后一排位置上,坐着的不正是陆逊么。

    陆逊今天倒是稀罕地穿了身军大衣,不过衣服里头还是露出了截牛仔裤。估计是天冷,他才加了件外套。

    陆逊在夏悠上车时,就注意到了她。“这女人还真是不怕冷死,”夏悠身上穿得还是见秋天用的军用制服,没有加肥厚的军大衣。

    夏天军训时剪掉的头发,这会儿已经长到了耳朵的位置。沾了雪化成了水后,就服帖地蜷在了耳角。

    “你叫夏悠是吧?”中士司机今天也很反常,雪厚的缘故,让车的窗户都掩上了层雾气。车前的雨刮器也没多大作用。他不得不每到一站,就停下车来,用车前的干布擦拭这车窗,“过来帮把手。”

    车上还坐着几个军衔和夏悠差不多的士官,可司机就是谁都不叫,单单点了夏悠的名。

    坐在车后的陆逊抬了抬眉毛,他坐中士司机的车好几年了,除了每天催他下车,别睡在了车上外,中士司机说过的话,用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夏悠只得站了起来,接过了那条略带潮湿的干布,在车前擦拭了起来。

    车窗外时时有冰雪打来。玻璃的一边是暖暖的车内空气,另一边却是跌倒了零度以下的严寒。

    车又发动了起来,公路上,雪白皑皑的一片。

    等到车窗上的雾气快要擦干净后,前面突然闯出了一辆

    铲雪车。

    中士司机并不惊慌,只见他右手握上了方向盘,脚上立刻踩住了刹车。落脚之后,中士司机面部表情微变,刹车竟然没有作用。他连忙拉下了手刹,可是还是迟了。

    铲雪车撞上了军用巴士,沉重的车厢顺着路面移出去了数米。

    车上顿时乱了,几个没有绑安全带的从车座上滑到了车座下。陆逊坐在最后一排,收不住身势,胸口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这时候,军用巴士才停了下来。

    陆逊连忙抬头,看向了驾驶座的方向。

    车窗上裂开了个巨大的碎纹。玻璃还没有炸开,夏悠还站在原地,并没有摔倒在地上,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慌。

    手扶在了车窗上,脚微蹲着。

    司机并没有立刻起身安抚乘客,车厢里,没有多余的抱怨声,有人报了警,其余的人起身查看路面的状况。

    中士司机看着那块裂开的玻璃纹路,车离最近的树木还有一米多的距离,他相信自己的驾驶技术,刮擦碰撞就是刮擦碰撞,车窗的玻璃不该会炸出这样的裂纹。

    “没事吧?”陆逊走到了驾驶座旁,刚才的情况很危险,夏悠如果没有站牢的话,很可能就直接撞到了车窗上。

    “没事,”夏悠松开了手,手中的干布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小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块玻璃,是被夏悠震碎的。刚才的夏悠,全身迸出了惊人的气力,震裂了玻璃。

    刚才的情景,和怒气值爆发时很相像,夏悠下了车,身后的中士司机还是一脸的深沉。

    等到人都走空了后,中士司机走到了车窗旁,将手放在了那块生出了无数裂纹的玻璃上。

    “轰”的一声,玻璃炸开了,如碎裂开的冰块一般,落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