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各样心肠
且说当日中午,胤禛骑着马从乾清宫回府,远远便见府前乌压压一片站满了家下仆从。见了他来,两位管家打头,笑盈盈率着众人迎上来,跪下磕头贺喜,胤禛淡淡一笑,挥手叫起,道:“你们有心了!赵管家,回头给大家伙各裁两套新衣裳,按老规矩发赏。我只有一句话,本王受封乃是皇恩浩荡,实则受之有愧,你们要规矩,不许在外生事,不然,我第一个不饶!” 赵管家与众人忙都唯唯答应,又磕了头谢赏,规规矩矩退立一旁。“王爷,福晋、侧福晋、小主子及各位夫人都在二门内正堂候着爷呢!”蔡管家躬身上前陪笑。胤禛嗯了声,下了马,将缰绳一抛,整整衣裳进内去。 来到福晋住的瑞福堂,果然一屋子花团锦簇,脂浓粉香,福晋那拉氏、玉容、李氏、宋氏、武氏、耿氏、两位新来的格格,依偎在玉容及耿氏身旁的弘历弘昼,李氏带着的弘时、玥娴,尽数正装打扮,裹着绫罗绸缎,插金带银,一派富丽堂皇流光泛彩,各人各院丫环仆妇亦无不衣着光鲜亮丽,全在廊下候着他。见了他来,丫环们乌压压一片磕下头去娇声道喜,那拉氏领着各位姊妹笑意盈盈福下身去恭迎王爷,胤禛一笑,向那拉氏道:“偏你多事,哪里就兴这样排场!”说着摆手叫起。 那拉氏及众女喜气洋洋言笑晏晏簇拥着胤禛进屋,霎时脂粉香气阵阵袭人,环佩叮咚,钗环鸣玉,说不出的温馨富贵满势。那拉氏弹了弹衣襟,笑道:“妾身也知道爷是个省事的,可这是皇上天恩,也不能轻易怠慢了不是!”一边说一边接过胤禛朝服朝帽递给丫环,李氏早又奉上茶来。 胤禛饮了口茶随手递还李氏,复向那拉氏笑道:“你说的是!不过我向来不讲究这些,这次也别坏了我的规矩,简单些的好!”他心中想的是乌思道嘱咐的话:非常时刻,行事越低调越好! 那拉氏与他少年夫妻,如何不明了他的意思,况且此次胤祥没有得到册封,胤禛与胤祥素来最亲厚,因胤祥的原因他心里的喜悦也减了大半。 “妾身也是这个意思呢,”那拉氏笑道:“妾身已经吩咐厨房,随意准备了一桌酒菜,今晚咱们姊妹还有几位小世子一块陪着爷吃顿团圆饭也就是了!”不等胤禛回答,她抬头向着玉容笑道:“玉容meimei,jiejie这里可是备下酒菜了,晚膳时分你可别忘了把爷带过来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咯咯掩嘴而笑,连胤禛也撑不住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容儿脸皮薄,哪禁得住你这么说。”李氏等听胤禛一开口便回护玉容,心里都冒起酸味,笑到一半笑容顿时僵住,咬着嘴唇不甘。 那拉氏“嗤”的一笑,道:“不过是好日子说句玩笑罢了,容meimei不急,爷反倒急了!” 向来这种场合玉容不惯黏着胤禛,总是远远的避在一旁,听了那拉氏和胤禛的话心头微窘,讪讪笑道:“容儿自嫁进门到现在,还是头一遭见着福晋和爷拌嘴呢,可好不好的,干嘛拉扯上人家嘛!”那拉氏一怔,不由捏着帕子掩口大笑起来,引得诸女都不由好笑,胤禛亦无奈哂笑。 胤禛笑道:“今儿倒是难得,爷以前没发觉你们一个个也真是够闹腾的!时候还早,爷先回书房,容儿你来,你哥哥有封信给你,随爷去拿!”胤禛说着便起身。 霎时,齐刷刷的目光盯在玉容身上仿佛要将她洞穿,饶是她平日里满不在乎惯了,也大感头皮发麻。笑着答应一声,牵着弘历身向那拉氏福了一福告辞,弘昼见弘历要走也闹着要跟,耿氏趁机亦一同告辞出去。 出了瑞福堂,玉容哄了弘历一阵,让乳娘和小山带着他回去,自己舒舒坦坦透了口气,穿过碎石花径,沿着西面长廊走了一段,果见胤禛背着手站在拐弯处两株密叶翠碧、红花满枝的宝珠山茶前等候。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胤禛扭过头去,伸出手笑道:“磨磨蹭蹭,还还快过来!” 玉容微笑上前将手递在他掌中,一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捶,嗔道:“在福晋她们面前爷干嘛说那些话,这会子她们还不定说些什么好听的呢!” 胤禛笑笑,信手摘下一朵绽放正盛茶盅口大小的千层茶花,那花花瓣娇红饱满,花蕊金黄绒密,隐隐散发着细甜幽香。他扶着玉容端详一阵,将花朵小心翼翼斜斜簪入她的左鬓,笑叹道:“这可叫爷怎么办呢!那回爷没注意到你你恼爷,这回帮你说话你还是恼爷!怕什么呢?哪府里的女人背地里不说三道四的?也就是说说罢了!有爷在谁还敢委屈了容儿不成!” 玉容一愣,伸手圈上他的脖子,眉棱骨一跳,偏着头笑嘻嘻道:“那容儿往后是不是可以仗势欺人呢?” 胤禛笑着在她粉颊上一捏,嗔道:“你倒是敢!”说着扳下她的手,顺势揽在她腰间,拥她而去。 玉容前脚刚出门,后脚瑞福堂中李氏便重重冷哼一声,狠狠盯着门口一眼,向那拉氏似嘲非嘲笑道:“jiejie瞧瞧,不是说他们三四天前才大吵大闹了一场吗?怎么看都不像呢!” 那拉氏瞟了她一眼,淡然道:“这些事你倒是上心的很哪,爷同容meimei吵过架吗?我怎么不知道?” “哟,jiejie,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武氏忙道:“我的人偶然听忘月居粗使丫环说的,说容jiejie还挨了爷一耳光呢!我们姊妹哪一个挨过爷打呀?这也算是头一遭了,瞧她还那副兴头样,切!还有那个耿氏,我就瞧不惯她那巴结样!” “这就是人家本事了!刚挨了打没过半天爷又转回去哄了!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就把爷迷成这样,八成啊是个狐狸精投胎!”宋氏也一肚子酸水。 “这都是我的不是,”那拉氏幽幽叹着,眼风扫过众人,面色一凛,冷冷道:“好些日子不重申家法,你们一个个记性不好都淡忘了是吧?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容许议论爷的事了?”那拉氏哼了一声,继续道:“容meimei善解人意,年轻貌美,又替爷生了两个小阿哥,爷偏疼她些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再说了,爷也不曾冷落了你们,不是每个月都上你们那一两次吗?还不知足!” 一席话说得众人垂首默默无语,各人均酸溜溜想着爷虽然每月都上自己那一两次,可也不过坐坐就罢了!只是这话却怕失了面子断断不会说出口,只好默认了那拉氏的话。反而互相猜忌起来,总觉得爷单是对自己如此,在别人处又是另一番光景,一时间心如猫挠似的,愤愤不平。 “jiejie教训的是!”李氏忙陪笑道:“可是jiejie您想想,之前咱们爷多稳重老成的性子,咱们府上姊妹在福晋教导下也是和睦融洽,人人恪守妇道,哪个阿哥府比得上咱们府守规矩?这是连皇上和宫里娘娘都称赞的!如今有人如此这般的闹,传出去不是笑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福晋不会管家呢!” “放肆!”那拉氏大怒,脸色铁青,胸前一起一伏气得够呛,冷冷一笑,斜着眼道:“我不会管家?怎么,你想代劳吗?” “妾身不敢!福晋息怒,福晋息怒!”李氏慌忙跪下,面色雪白,浑身轻颤。 那拉氏呼吸粗重,她轻轻闭上眼宁神缓息半响,再睁开时已经神色如常,和颜悦色向李氏道:“罢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起来吧!今儿是爷的好日子,难得爷高兴,都不许扫了爷的兴,不然我决不轻饶!”她抬眼悠悠望着前方,半响,似漫不经意道:“都长点记性,爷忌讳的事,不要再提!不然传到爷耳朵里,你们自己想想吧!”众人想起胤禛的脾性,不自禁打个冷颤,心尖一缩,都低低答应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