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一场闲气
谁知结果一出来,那些原先看好玉容的人都大失所望,随即了然:容姑姑再风光也是个奴婢,怎及得嫡福晋出大家、份尊贵?本来还以为她有望位及皇后呢,谁知连个贵人也没捞到,依然在养心做一名宫女这么想着,都觉得容姑姑在皇上眼中也不过如此,背地里对她便有了几分轻视嘲笑,心里都存了“且看她再过一阵子怎么样”的想法,等着看戏。 玉容依旧陪伴着胤禛,同起同歇,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浑然不知宫中传言。云儿雪儿倒是风言风语听来不少,哪敢让玉容知道?只做不知,也不许养心众人乱嚼。 腊月二十三,玉容不知怎的心血来潮,突然想着要替胤禛做一双狐皮手,她记得大内府库里有好些白狐皮,左右无事,便带着秀清一起出了养心,往皇宫东北角的大内府库去。 掌管府库的是一个姓赵的中年太监,胖胖的脸,蒜头鼻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待人极是和蔼。玉容来过多次,又是宫里一个特殊的存在,赵公公自然特别巴结,远远见她来了便bī)着手小跑上前,笑得眯了眼侧站在一旁招呼道:“容姑姑,这样大冷天怎的教您亲跑一趟?您有何吩咐不拘叫个谁过来说一声就成了” “公公客气了”玉容掠一掠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微笑道:“我来找找有没有白狐皮,若有,你给我拿一张吧” “有有有,”赵炎忙笑道:“您是要做什么的?要整张的还是零碎的?有好几个品级呢,不如您到屋里歇会,我每样都给您拿一些?” 玉容笑道:“也不用那么麻烦,拿中等偏上的就成,整的零的都使得,我想给皇上做一双手,你看着拿就是了” 赵炎一边把她往屋里让,一边忙不迭笑道:“给皇上做的手自然要好的了,姑姑您等着,我这就亲自看看去”然后又满口里奉承称赞容姑姑如何心灵手巧、如何细心体贴,有的没的说了一大车,玉容早已习惯,也只笑笑不语。 谁知赵炎正要出门,一个极不耐烦的男音清冷冷在外喝道:“赵老头呢?又上哪躲懒去了?”接着便是小太监们一叠声给三爷请安,又一人道:“赵二爷在门房里呢” 弘时便掀起厚厚的棉帘往屋里钻,一边不耐烦道:“赵老头,快点开库,给爷找点东西”一抬眼见玉容也在屋里,怔了怔,下意识直了,冷冷瞟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嗤笑一声,大模大样坐在火盆边,递给赵炎一张单子,道:“快着点,爷还赶着回府呢” 赵炎忙笑着答应接过单子,扫了一眼,见是许多零碎的东西,找起来怕是费时不少,便忙亲自给弘时奉上一盏茶,陪笑道:“三爷,这茶虽比不得府上,也勉强入得口,三爷您不嫌弃便喝两口去去寒吧还请爷您稍候,奴才先给容姑姑拿了狐皮再给您找东西,您看如何?” 弘时伸腿就踹了他一脚,扬眉喝道:“你这狗奴才眼睛里还有没有主子了?还敢让我等?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正经主子,皇上的儿子,新觉罗的子孙你倒叫我等奴才” 玉容忍不住皱了皱眉,坐在一旁不吭声。 弘时根本只当没看见她,瞪着赵炎喝道:“还不快去误了爷的事,打不烂你的臭” 赵炎深感为难,苦着脸陪笑不迭,眼角余光祈求的瞟向玉容。 玉容淡淡道:“横竖我不急,先给三爷拿去吧” “是是,谢容姑姑”赵炎松了口气。 弘时却道:“喂,我要的东西不许那些不干净的奴才经手,你亲自给我找来” 赵炎一愣,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了。本来他是想交给下面的小太监们去做,只有贵重的东西才是他亲自经手,弘时这么一说,他也只好自己去了。 一时屋里只剩下玉容、弘时、秀清和一个添茶添火的小太监。玉容与弘时极少见面,而且她不喜欢他那种时而疲赖时而忿恨的眼光,沉而突兀,给人感觉极不舒服。 等了好一阵,还没见赵炎回来,玉容便起扭头向那小太监道:“等赵公公回来告诉他,我改再来吧”又向弘时微微一笑,道:“三爷慢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弘时只顾喝着茶,闲闲道:“姑姑这就要走?该不是怪我不该抢了先吧?” “怎么会呢”玉容笑道:“三爷是正经主子,是凤子龙孙,我一个小小奴婢怎么敢怪三爷呢” “容姑姑不必妄自菲薄,”弘时轻笑,仿佛在安慰她,道:“容姑姑伺候皇阿玛如此尽心尽力,封妃进位那也是指可待的事” 玉容听他话中含讥带讽,不由得气怔了,心道什么封妃进位?我若是稀罕还等到现在?只是可恨你们这些人,背地里居然都是这种想法她心头大震,脸色也有些变了,暗道弘时这么想,难保别人也这么想,这可真是憋屈冤枉之极了 这么想着更不愿与弘时再说下去,勉强一笑,带了秀清出去。 谁知半途中间又听到两个宫女在窃窃私语,相对抱怨,说的是押错了宝,押了容姑姑会当皇后,结果把这二三年的积蓄都赔进去了,真是倒霉然后便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嘲笑玉容弄了半天结果依然是个奴婢,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走着瞧吧像她这样没地位没份的,等哪天皇上厌倦了,把她赶出养心,那时要她好看” “说的也是,花无百红,这次册后封妃已初现苗头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哼……” 秀清气极了,正要上前喝止她们,被玉容使个眼色阻下了。她就这么冷冷的站在后边听着,一直到那两宫女走远了,才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越想越气,冷笑两声,居然还有人设赌局了 玉容一言不发走在前头,秀清默默随着,也不敢吭声,琢磨着回养心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云jiejie和雪jiejie? “你说,”玉容突然站住了,扭头问秀清:“是不是宫里都在议论这事呢?” “姑姑是说——” “别跟我装糊涂,你们不会不知道”玉容有些怒了。她深知宫女太监们私下里消息最是灵通,什么八卦都没有不知道的。 秀清垂首迟疑道:“是,是云jiejie不许乱传,怕惹姑姑生气姑姑您不必将那些闲话放在心上,若是皇上知道了定然替姑姑做主” “哼”玉容气极,她心中飞快转着念头,立刻便想到了皇后。皇后故作不知,看来是想要看她的笑话 玉容缓了缓神,若无其事回到养心,路上受了寒,当天晚上就感冒了。她一感冒,胤禛自然要问怎么弄的?秀清不敢隐瞒,便说她去了一趟大内府库,打算拿些狐皮替皇上做手,多半路上吹着风了。胤禛见秀清支支吾吾言又止,一追问,才知她是受了弘时的气。 胤禛气得大怒,他不信弘时不知道玉容去拿东西是给他拿的,他竟敢如此无礼,岂不是连他也不放在眼里?又想起弘时是自己年岁最长的儿子,却什么差事都做不好,反而整天发牢抱怨自己不受重用,隔三差五的与胤禩胤俄他们一党混在一起,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几下凑在一处,胤禛越想越气,立刻传旨,将弘时训斥一番,命他呆在府中闭门思过,以后无事不许进宫。 秀清年纪较小,管不住嘴,玉容素来待她们都好,她们素来也都敬服她。秀清见胤禛大发雷霆替玉容做主,心中大快,便忍不住跪了下去,一五一十将宫女太监们背地里各种议论说了出来。云儿雪儿吓得脸都变了,想要阻止已然不及,见胤禛脸色越来越青,忙也跟着跪下,她们一跪,其他宫女太监们也都不声不响跪了下去。 胤禛听罢气极,恨声道:“这宫里的奴才都反了天了嚼舌头根编排气主子来了立后乃国之大典,竟然还有人背地里设赌局来人——” “皇上”玉容扶着秀雅肩头从里间炕上走了出来,打断了他。 胤禛上前揽她在怀,皱眉道:“怎么出来了?你该好好在屋里多休息才是” 玉容笑了笑,道:“就是有点咳嗽发,躺了一晚上发了汗早就好了”说着目光扫过下,道:“你们都起来,别跪着了” 胤禛又气起来,责备道:“你也是的,怎么受了委屈也不跟朕说?云儿雪儿,下去给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哪些不知好歹的奴才在背后说三道四胡作非为” 云儿雪儿才要答应,玉容又忙拦道:“皇上,这不妥吧。管理后宫是皇后的权力,皇上让她们姊妹去查,替她们作祸呢” 一语提醒了胤禛,胤禛点头道:“你说的是皇后也是可恶,竟然由着宫里传这些不三不四的流言不闻不问,还有那开设赌局的,更不成话苏培盛,去储秀宫传皇后来见” 玉容暗自冷冷一笑,心道这可够她忙的了那边云儿雪儿暗自松了口气,宫里各级各层均盘踞着各自势力,她们姊妹若是领了这差事,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查出来倒是容易,问题是怎么上报?还不得把宫里人都得罪光往后做起事来,被人冷不防暗中摆一道,刁难刁难,也自够受的 胤禛到底还给皇后几分面子,屏退了众人,在西暖阁中与她单独见面。皇后暗暗叫苦,好生后悔听了燕儿的话想要羞辱玉容给她一个下马威,因此不但不压制那些流言,反而默许了燕儿等储秀宫奴才煽风点火 好在她跟随胤禛多年,对他脾十分了解,知道到了此刻不能分辨,不能解释,唯一能做的就是认错 于是,皇后伏地不起,恳恳切切的道歉,口称“臣妾知罪”表示一定从严查办,定给皇上一个交代,又表示年下事多,一不小心疏于管理,请皇上治罪云云。 胤禛怒气渐消,便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道:“玉容在朕心目中的地位你也知道,你想要皇后的位置朕也知道如今朕遂了你的心愿,你便好生做好你的皇后,不要再惦记不是自个的东西朕已经很委屈容儿了,朕不希望她在宫里再受到任何伤害” 皇后心中酸涩,亦有几分不甘和屈辱,强忍着委屈垂首答是。她以为胤禛话已说完,谁知胤禛冷不防又道:“说起来宫里这么多事都是你一个人在cāo)心确也太辛苦了些,这样吧,朕的小金库今后交给容儿打理,朕要取什么东西也方便,你也少cāo)点心了” 除了有内务府供给宫里各种份例、例钱,在宫里还有两座库房,一个是大内府库,储藏着数不尽的各种贡品及上用物件,预备宫里各主子用的,另一个就是皇帝的私人金库,属于皇帝私人财产,由皇帝任意支配,平常对妃嫔、臣下赏赐多从这里边来。通常这两库的账本和钥匙都归皇后打理掌管。 皇后听了这话,心头一沉,暗道好狠,就这么着,她就不动声色从自己手里夺了一项权力了也许,这还仅仅是一个警告 皇后不敢不听,忙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谢皇上体谅臣妾的难处这么着臣妾回去将账本打点清楚,过两便带过来与容meimei交接可行?” 胤禛道:“还是年后再说吧,反正你记得就行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朕知道你也不得闲” “是,皇上”皇后眼眶有点发红,心中辣的,暗忖皇上对自己总还算是体谅这么想着,又觉做什么都值了想了想,她索又笑道:“皇上,容meimei到底与旁人不同,她的份例是不是该增添些?不如就按皇贵妃的月例?” 胤禛笑道:“难得你这么大度,有这份心不过这倒不必了,明着开了这个例也不好,横竖她缺什么自然会跟朕拿” “皇上说的是,是臣妾考虑不周”皇后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按皇贵妃的例虽然尊贵,到底还是在她皇后之下,可照胤禛的话来看,要什么就跟他拿,那不等于她的月例跟皇上一样了?要什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