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别来无恙
“别來无恙。” 李允翔整个人的大脑几乎空白了，只愣在当地，木头般伸手回握，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你……” 秦阳心中已是剧骇，“你……你们……” 怎么回事么？ 一见秦阳脸上的苍白，以及刚刚还嚣张至极的李允翔突然这样，李成和余子邺对视一眼，两人皆摇了摇头。 这人，他们不认识。 “我总以为你再见着我会是什么反应呢？”周彦尧笑了笑，“却沒想到，你真的吓成了这副样子，呵呵。” “哪……哪有……”李允翔吞了吞口水。 “是么？” “当然了。”李允翔扯着脖子大叫一声，上前给了周彦尧的肩膀一拳，“你他妈这些年跑哪里去了，qq也不上，电话也不回，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也许我真的死了。”周彦尧毫不在意，不着痕迹地避开李允翔那看似飞快，实则并无什么力道的拳头。 李允翔仔细地端详他，虽然是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但整个人看上去却万分的消瘦。 他很明显过得不如自己好，身上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什么牌子，反正是半旧了，边角处甚至都磨损得露了白。 李允翔心里眼里俱是一热，伸手拍拍周彦尧的肩头：“总算是见面了，今天我请客，庆祝咱们久别重逢。” “你们这是？”周彦尧表情仍是不变，冰冷玻璃镜片下的目光淡淡扫了几人一眼。 几人的心里，一时间仿佛被一块冰叶子划过似的。 “沒事儿，就我个人的一点儿恩怨。”李允翔说着，对着余子邺和李成抱歉着：“今儿这事儿是我不对，可你俩也看见了，今儿实在不合适，改日……” 在这场好不容易张罗起來的恩怨局面前，他明显选择了和旧友叙旧，这人也勉强算是长情和念旧。 “这该不是你小子整出來的把戏吧？”余子邺冷笑着。 李允翔拔高了嗓子眼儿，“你这话说的，我李允翔是这样的人吗？” “算了老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下回再说。”李成拉住余子邺，略有些防备地看了一眼周彦尧。 不知怎么回事儿，对这个人他有一种本能的危机感。 就仿佛面前的并不是个人，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般。 “今儿这顿依然是算我的，那啥秦阳老周，咱三换个地儿……” 李允翔正说着，秦阳猛然察觉到周彦尧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忙改口着，“你俩好好聊聊吧，我今日就先不凑这个热闹了。” “为什么？” 李允翔不解，“咱们三足金刚好不容易重新聚在一起了，你怎么……” “李允翔。”秦阳打断他。 “那好吧。”知道秦阳之前和周彦尧见过，所以李允翔也不强迫。 再说他这也算是放新室友鸽子了，秦阳在这儿，这个和事佬还能帮他圆圆场子。 当下就看着周彦尧，冲他点了点下巴道，“走吧，咱俩换个地儿。” “好。” 周彦尧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跟着李允翔出了门，临走时又淡淡地扫了一眼秦阳。 那目光，冷漠中带着些许疏离，淡漠中含着几分深沉。 “你怎么回事？”见人走了，李成这才看着面色苍白的秦阳。 这人，突然间这么大的变化，这个人完全仿佛受了刺激一般。 “沒……”秦阳摇摇头，“那啥你俩慢慢吃吧，我有点儿急事儿，就……” 秦阳说着，也不给室友反应的时间，径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周彦尧的态度一直悬疑不明，而李允翔那个冲动又缺根筋的性格，秦阳实在不放心。 “这三个人，老大……”余子邺皱眉看着同样一脸深思的李成。 “认识秦阳两年了，你啥时候见他吓成这样了，他们之间，肯定也有矛盾要解决。”李成说着，叹了口气。 “刻意避开咱俩，就是因为咱俩不适合掺和。” “……”余子邺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对着满桌子菜随便动了几筷子之后，便沒什么兴致的走了。 再说秦阳，从饭店出來，就见着李允翔带周彦尧上了自己那白色的法拉利，见那车子启动了，秦阳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 拉风的跑车上，李允翔慢慢驱着车，风呼呼地从耳畔刮过，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下意识地看着身边的周彦尧，他单手支着额头，正垂着眸子，反光的镜片下，情绪更加难以捉摸。 以为是被风吹的脑袋疼，李允翔立刻将跑车外壳升了起來，一辆拉风的跑车顿时化作了密不透风的小轿车，这空间一封闭起來，刚刚那股还不明显的沉默此刻无疑成了最主要的问題。 李允翔忽然有些罕见的尴尬情绪，伸手在一片按个钮放出音乐。 音乐清幽而舒缓，这是李允翔最近泡文学社副社长郑晨特地换的，他本质上其实更喜欢热情洋溢的摇滚。 但此刻李允翔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周彦尧喜欢这样的音乐。 一向无法无天的李允翔，此刻沉默了，虽然这音乐缓解了一些尴尬，但是他们之间已经相隔了半个十年，很多事情想说，但到看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终究还是周彦尧先开口：“我们去哪？” “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你饿了？”周彦尧问。 “其实也沒……”李允翔摇摇头，见着周彦尧的刺激，他早已不知道温饱为何物了。 “那就好，我也不饿。”一句话，已然打消了去吃饭的可能。 开着车，李允翔又问：“你想去哪？” 周彦尧思考了一会儿，“随便吧，我也沒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两人再次沉默下來。 这一次，即使有音乐也缓解不了半分尴尬与沉默。 李允翔知道自己有很多话要问，可偏偏都卡在喉咙里了，他一句也出不了口。 于是，又是周彦尧先说：“不然，去我住的地方吧。” “好啊好啊。”李允翔眼睛一亮，仿佛解决了一道难題般，佯装的轻快，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可还是硬着头皮道。 “你告诉我怎么走。” “好。” …… “同学，马上东六环以外了。”出租车司机，再一次提醒着秦阳。 他们一路从北边过來，现在围着这城市已经跑了不短的路了，那车钱自然也是…… 看着面前衣着寒酸的秦阳，又看了看前面那辆依然行驶带着反光的跑车，这样的事儿他遇见了不少，所以司机下意识地误会，秦阳是正在追着和富二代一起的前女友了。 人往高处走，既然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何必再自找沒趣呢？ “车钱我会给的。” “……”司机被这话一噎，也沒了说话的心思，只专心的开着车。 一路疾驰，一个多小时过去，汽车终于在意破旧古老的小区边停了下來。 “你在这里买的房子啊？”李允翔问着周彦尧，一边锁车下去。 “不是。” 周彦尧摇头，“常租而已。” “这是老小区啊，离市中心很远，交通也不算便利。”李允翔说着，看了看周遭萧条的环境。 “可是很便宜。” 周彦尧微笑着，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个城市的房价高的离谱，我暂时是沒这个打算。” 他早已退去了记忆中的傲气和清高，现在似乎变得很好说话，面对贫穷和潦倒，整个人也似乎分外的随意。 李允翔忽然想到他当年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他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块隔夜的抹布似的，李允翔想说些和做些什么，可见周彦尧一副泰然自若样子，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变成这样，多多少少也是自己造成的。 “你以前一直在这儿么？”李允翔问。 “不是。”周彦尧摇头。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不过暂时停在这里而已。”镜片成功掩饰了眼里的莫测与深沉，周彦尧带着李允翔往楼上走着，忽然反问他道，“你看起來，一直过得不错。” 李允翔耸耸肩，“是啊，我有个能耐的爹，你走之后不久，他就因为工作的原因调这里來了，我也就……” 他忽然想起周彦尧的父母，住口不说了。 当年那些事情发生之后，轰动全镇，周彦尧的爸妈自始至终都沒有出现过一次。 甚至周彦尧离家出走之后，他的父母也从沒有去派出所登记和询问过。 而且，自己老头出面，也终究还是对不起他…… “……”周彦尧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神色间依旧淡然无波的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李允翔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格局…… 根本沒有格局。 虽然早有准备，可当看着这一切的视乎，李允翔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酸。 他仔细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沒有电视机，沒有冰箱厨卫，也沒有洗衣机，除了一张硬邦邦的老式带栏大木床。 就一个简陋的桌子，一个明显是垃圾堆捡來的半新不旧的沙发。 周彦尧啊，当年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周彦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