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因为了解
那些追他们的人,人数那么多。 如果他们进入了这树林深处,到时候任凭他们如何小心,这些蛇也会不可避免地苏醒过來。 那时候,几乎位于蛇群中央的他俩,就是不出事儿,也铁定要出事了。 而他们如果只在树林外围的话,运气好,他们俩可以躲过搜罗,运气不好,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么一想明白,大少爷刚刚回落的心,再次狠提在了喉咙,顺着他们脚下的步子,一下下嘭嘭地剧烈颤抖着。 是他错了。 明知道秦阳怕蛇,可在进蛇窟之后,还是习惯性的依赖他,完全不自己动脑子。 “沒事,咱们小心点,赶紧出去就行。” 既是对秦阳说的,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此刻,他们最怕的就是那些人已经闯进來了,然后这些蛇会立刻苏醒过來。 然而事实总是,你越怕什么它偏偏就來什么。 人群,密集的人群,穿着长靴的人群,因为身处之地地势较高,秦阳和李允翔大老远的就看到那些闯入者了。 “來的可真快。”李允翔咬牙冷哼。 秦阳沒回答他,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木,沉声说:“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在这里了。” 李允翔蓦地看他:“你是说?” “我记得教会过你爬树的吧?” 李允翔点点头,心中顿时了然。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些人翻天覆地地找他们,沒准真会遗忘了头顶上这种小地方。 而且地上的蛇一旦被惊醒,他们的确是呆在树上才是最安全的。 把李允翔送上树,秦阳不经意扫了一眼地上冬眠的蛇,几乎是看也不看地就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手脚灵活,身形矫捷,那速度快的,简直就跟飞一样。 李允翔看着他,下意识地搂紧了面前的树干,一动不动地等着那些搜罗的人群靠近。 人影由远及近,稀疏的脚步声也越來越清晰,空气中时不时传來枯枝断裂的声音,而于此同时,地上那些沉睡的蛇也一一苏醒了过來。 “啊。”惊恐的声音,一条蛇嗖的一蹿到一个人的大腿上。 他的同伴见此,拧住蛇脑袋,一把将那蛇从他身上抓下來,狠狠地扔向远处,说:“嚎什么嚎,这蛇又沒毒!” 话落,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便对着手下人说:“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剩下的跟我來。” 人群迅速地分散,地上的蛇攻击也越加细密了起來,那些人几乎每走几步,就会遭遇到一条蛇的攻击。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也沒有丝毫退缩的样子。 眼见着就要到秦阳和李允翔的身下了,两个人早已经吓得面色铁青,连呼吸也都仿佛停止了般。 再次挡住一条蛇的攻击,有人开始出声道:“这么下去也不行啊,你说他们倆真的來这里了么?这么多的蛇,万一要是……” 话音未落,看上去头目模样的人便出声打断了他:“呸,哪有那么多的万一。” “是是是。”那人连忙低头道歉。 其实大家都明白,两个文弱的小年轻人,在这里出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头目凛了凛眉,忽地出声:“如果你俩在这里,我劝你们最好早点出來,这林子里的蛇如今都该从冬眠中苏醒了……” 闻言,李允翔下意识地看着秦阳,秦阳忙冲他摇了摇头。 对方说的虽然在理,他甚至也不知道接下來怎么办,但现在就出去,一切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再等等吧。 说了半天,也沒听见半点动静,那小头目皱了皱眉,吩咐手下道:“都给我机灵点儿,别伤到人了,注意听听有沒有人喊救命啥的。” 说着,率着人又朝着别的地方走了。 人走的远了,李允翔这才看着旁边树上的秦阳,地上全是冬眠中苏醒过來的蛇,就算现在那些人暂时离开了,他俩也沒了下地的勇气。 不动的蛇,和会动且有攻击力的蛇,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场面。 “秦阳……” 话才出口,秦阳的身子便猛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般,手脚并用地朝着树上继续爬了起來。 似乎只要爬的高一点,就可以安全了,就可以对地上蛇完全视而不见了。 秦阳的反应实在太大。 李允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上爬來爬去的蛇,头皮忽地一麻,脑子轰然一声,身体的疲累仿佛全部消失了般,整个人当即也不管不顾地朝着树尖爬了上去。 天色渐渐晚,树林里的光线慢慢昏暗下來。 然而周遭的声音清晰到模糊,模糊到清晰,來來往往了好几遍,那些人也依然沒有离开。 非但如此,更好巧不巧地又出现在他们脚下了。 “老大,林子里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出去了?”手下小心地提醒着。 他们一帮人几乎都要将这个林子翻过來了,别说是人了,就连大的动物也都沒有看见一只。 “糟糕!”那老大模样的人恍然大悟。 “咱们一直在林子里找,却忘了一种可能,也许他们根本就沒有进这里面來。” 手下皱眉:“可他们如果沒进來,那会在哪里?咱们可把这座山都翻遍了,连山洞树洞都沒放过。” 那头领摇了摇头:“初冬的树林里可不是人人都敢进來的,也许他们只是悄悄躲在外围,只等咱们一进來,就……” “不可能,咱们那么严密的搜索,他们怎么可能避开?” “再严密的防守也会有错漏,再细密的搜索也会有空子,你聪明,人家更不傻。”越想越觉得是那样,头领模样的人看了看众人:“就是跑,想必也跑不了多远,咱们山下可不是沒人的,走,跟我追!” 话音才落,众人还來不及动作,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來。 “追,你要怎么追?人在哪里你真的知道么?” 声音很轻,齐慕繁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黑暗中,仿佛幽冷到极致的罗刹,又仿佛半点不染世俗的暗夜圣使。 扫向众人的眼神,黑的比这迷蒙的夜色,似乎还要深沉上数倍。 秦阳狠狠一怔,本來僵硬的身子,几乎更加地僵硬了。 即使早已猜到齐慕繁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即使一直以來默默地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可当真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当秦阳看着齐慕繁的时候,齐老大的眼神猛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眼神像是看见了他,又仿佛沒看见一般。 秦阳的心狠狠一颤。 但也只是瞬间,齐老大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秦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晚上,他爬的这棵树还这么高,就算齐老大眼神再好,也应该是看不见他的。 可松口气的同时,他整个人心绪反而越加错乱难堪了起來。 “可这里,的确是找不到人的踪迹啊。” 树下,那头领模样的人回答着齐慕繁,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的周彦尧。 齐慕繁他不认识,但周彦尧却是他的主人,他需要向他的主人交代这差事儿的进程。 “找不到,人就不在这里么?” 齐老大轻笑出声,忽地扫了一眼周彦尧:“想再玩玩呢,还是先把人找出來?” 语气随性,笑容拳拳,只是眼里却看不出半丝分明的情绪。 一直不曾说话的周彦尧,这才出口说:“你明知道他怕蛇的,不是么?” 齐老大看着他,唇角的弧度诡异的扬起,眼里的慢慢酝起一股冰凉至极的笑,恍若一场离奇透体的风暴般,在场众人都觉得脊背开始发凉。 但周彦尧只是笑,仿佛半点不受影响般:“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了解他了,所以,他会面临什么,经历什么,选择什么,你都知道的,不是么?” 一句话,简单无比,但却直截了当得阐述清楚了一切。 齐老大但笑不语。 树梢上的秦阳只觉得冷,不仅仅是夜风透体的那种寒冷,这种冷像是从心底里一点点蔓延生长出來的一般。 只是瞬间,便席卷了他整个人的理智。 也许,他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痛苦煎熬,对方都是知道的。 齐慕繁只是不在意,不在意他到底能否承受,不在意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或者,他也许就是故意的。 故意安排和进行着这一切,而自己就是他某种目的下的牺牲品,更或者说是诱饵与玩具。 心,仿佛被一根螺旋状的锥子刺进般。 不可抗拒的力道,带着它不住的翻搅着,只片刻的时间,整颗鲜活的心脏已然血rou模糊。 然而,他仍旧抱有一线残存的希望。 会不会,齐慕繁其实是不知道的,自己遭遇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 他和周彦尧之间,其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们之间的认识,其实也不过只是巧合罢了,并不参杂任何的目的与交易。 他多希望齐慕繁会否决周彦尧的话,更或者哪怕就是沉默也好。 只要那样,他就有借口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走过心里这道坎,钻出这个怪异的牛角尖。 然而,齐慕繁终究并沒沉默。 他说:“正因为知道,所以,这一步步才既是率性而为,又是处处慎行的。” 话落,目光陡然望着秦阳所在的方向。 “都听见了,也该下了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