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草芥
又黑又阴的地牢深处，潮湿的空气带着发霉的臭味，混杂着血腥充斥着整片空间。在这个终年不见日光的地方，蛇虫鼠蟑到处爬行，很是常见。这些对普通人类来说如害虫一般的东西，对妖而言，尤其是对关在这地牢中，数日甚至数月没吃过一点东西的妖来说，蛇虫鼠蟑是极具诱惑力的“野味”。 但是当九痕捉住一只老鼠，很享受地把它送入口中咀嚼起来的时候，小辰云依然忍不住一阵恶心，像是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一样。 九痕自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哪怕是生的，哪怕吃了一嘴的鼠毛，吃完的时候也不忘舔两下手指上沾着的血。 “啊，好久没吃东西了，真是美味啊！”九痕露出享受的神情，这种神情看在小辰云眼里，却像是变态一样。 “别这么看着我，不就吃了只老鼠，有这么恶心吗？”九痕撇撇嘴说道。 小辰云点点头，眼中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你就不会感觉那……那东西很让人恶……下不去嘴吗？” “你不懂，所谓众生平等，这老鼠也是生命，既然是生命，那吃老鼠和吃鸡鸭鹅，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人类啊，就是太注重外表，就连吃的东西也要做的好看，一盘菜里老是摆上那些不能吃的装饰品。”九痕摇摇头，颇为感慨地说道。 “不过，你现在是妖了，既然为妖，那就不能再被世俗的目光所束缚。一些东西，就应该按着妖的做法来。就比如说方才，你说吃老鼠会觉得恶心，这其实，是很不尊重老鼠的嘛。作为生命，它也肯定想在我吃掉它以后说一句真好吃以显示它的价值嘛。”九痕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道。 小辰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可我实在不觉得它很想被你吃掉。” “那鸡鸭鹅也不想被人吃掉，最后还不是变成晚餐。这世界，就是弱rou强食的嘛！人类比鸡鸭鹅强，所以吃它们，我比那只老鼠强，所以吃它，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反正是要到肚子里去，没区别的。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胜者存，败者死，再正常不过了。”九痕说道，宛如一个智者。 小辰云听后，忽然有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感觉。但要是让他去吃老鼠，那还是万万不可能的。 …… “呵，你们谈的还挺高兴的啊！” 一个声音在过道中响了起来，正是把九痕送进铁笼子里的那名清虚门弟子。他换了身黑色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面色凶狠地走向九痕。 “刚才，你说老子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说我不配打你，是吧？”黑衣弟子狞笑起来，手中的锋利长剑噗嗤一下便插入九痕的大腿。那不是普通的长剑，而是特制的，其锋利程度，能像切豆腐一样削断钢铁。 九痕的身子狠狠地颤了一下，但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之前看到这名弟子时的不屑笑容，“就凭你这种穷货，也用得起这么好的剑？十有八九是借来的吧！哈哈，借把剑居然都要一天功夫，你还真是厉害啊！” 黑衣弟子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脸色变得极其狰狞起来，手中的长剑再次狠狠地插进九痕的双腿，一剑，又一剑，直到戳得九痕双腿上满是血洞。 “我让你说话，我让你说话！”黑衣弟子将那把锋利的长剑刺向九痕的双手，同样刺到没有一个地方完好，这才停下来。 铁笼子里，大量的鲜血从九痕身上流出，九痕四肢瘫废，难以动弹分毫。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名黑衣弟子，带着nongnong的不屑之色。他痛的连话都很难说出来，全身肌rou因为痛楚而抽搐着，面部也因此扭曲起来。 “渣……”九痕强扭着面部的肌rou，说出了这样一个字。眼中的嗤笑之意，明显之极。 一旁的小辰云愣着，有些发呆，他想起一分钟前，九痕还得意洋洋地和他说这说那，现在却连说一个字都如此费劲。更让小辰云不解的是，为什么九痕要如此倔强，宁愿受这么大的痛楚，也要逞一时嘴上的痛快。 小辰云不懂，直到很久以后，类似的倔强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上，小辰云这才明白，那并非只是逞一时痛快，那是一种执着，对自己所追求的信念的一种执着。 黑衣弟子听到九痕口中的那个字，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他的眼中充满着暴戾，手中锋利的长剑再次刺向九痕的四肢。 “你这头不听话的野兽，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黑衣弟子隔着铁笼对九痕说道，面色狰狞如恶鬼。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张冰蓝色的符文，一点点电芒在符文上闪动，发出呲呲的声响。黑衣弟子狞笑一声，口中念了几句晦涩难懂的咒语，将符文扔向九痕。 冰蓝色的符文瞬间化作一道雷电，击在九痕身体之上，闪电游走，噼里啪啦作响，那些被剑刺穿的伤口，立马焦黑一片，全身冒着黑烟。 “这可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雷符，怎么样，够享受的吧？”黑衣弟子阴笑道。 九痕闭口不语，身子在雷电之下剧烈地颤抖着，痛苦非常。即便隔着这么远，小辰云也依然能感受到充斥在周围空间中的那股庞大的电气能量。那恐怖的雷电之力，甚至直接电死了一条躲在暗处的细蛇。 嗒——嗒——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过道中传来，小辰云的五官敏锐异常，所以听地更加清楚，那是一个非常沉稳且狠厉的步伐声音。 “你在做什么？”声音不大，出口却充满了震慑力。 黑衣弟子怔了怔，扭过头来，见到来人，却是脸色剧变。原本阴厉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慌恐和紧张。他站起身来，颤颤嗦嗦地弯腰行礼，对着那个人说道，“弟子张望，见过于厉师兄。” 于厉师兄乃是清虚门内千年一遇的天才，如今实力更是达到了化清境界，和一般长老相比也不遑多让，在九位真传弟子中，属其最为强大。 “你在做什么？”于厉一双清冷的目光盯着那名黑衣弟子，虽不曾露出修为，却让人倍感压力。 “我……我正在教训这个恶妖，他口出狂言，毁我清虚门誉，罪该万死。”黑衣弟子一边慷慨陈词，一边又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于厉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之意，他自然知道这名弟子在说谎，但这种小事情，他也不想追究什么，于是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滚！” 黑衣弟子立马如获大赦，急匆匆地便离开了，不敢有丝毫犹豫。 潮湿的空气中，存留着雷电的能量，仔细听去，依然能听见一丝丝噼噼的声音。于厉皱了皱眉头，那残存的能量让他的身体也有了反应，汗毛微微起立。 九痕倒在铁笼之中，早已经痛地晕了过去。这也正好省去了于厉一些麻烦，他径直地走到小辰云跟前，缓缓开口说道，“还记得我么？” 小辰云目光微冷，此人，正是那个在妖林中要杀他的道士。只是没想到，其竟然是清虚门的人。回想起来，那时候他穿的服饰，并非是清虚门内弟子的服饰，而是掩人耳目的一套华贵道服。由此看来，此人心思当真恐怖如斯，不留一点破绽之处。 “看来你还记得。”于厉自小辰云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冷笑道，“多日不见，你已经习惯妖这个身份了么？” “是你把我变作妖的！”小辰云咧着嘴说道，目中透出无尽的怨恨。 “这你可想多了，那么珍贵的妖心，我怎么可能给你这种草芥，若不是期间出了点意外，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于厉盯着小辰云，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只是我没想到，我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居然就闯进来了。你这该死的草芥，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于厉顿时面庞扭曲起来，显得极度愤怒。 清虚门内门规森严，对于抓到的妖有着明确的规定，尤其是化形后的天妖，更是门内最重要的物资。就算他是真传弟子，想要毫无声息地弄死小辰云，也是不可以的。 但是千年妖心在小辰云体内，想要得到，就必须挖出妖心，最好便是将小辰云的躯体炼作养料，重新培育，配合天材地宝，方有可能让千年妖心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这样一来，小辰云就必须死。不得不说，这给于厉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先是李志那混蛋抢了我的妖心，再是你这该死的草芥得到妖心，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让我好过，非要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乖乖被我杀掉不好吗？你乖乖呆在那片妖林里不好吗？非要过来送死！？”于厉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拧下小辰云的头颅，挖出他体内的那颗妖心来。 “你过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埋怨的吗？”小辰云嘴角咧开笑着，看到面前的人暴怒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就是很开心。 “自然不是，”于厉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一脸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此强大的控制力，不禁令人有些瘆得慌。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你，毕竟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可是很难办的。”于厉拍了拍小辰云的肩膀，顺带拉了拉那根玄铁链，很是满意地说道，“这链子不错。” 说罢，于厉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