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经营下的技术科
叶芦伟这一世的十八岁生日前一天下午，贝副局长出差归来，晚上回家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女儿大吃了一惊。仔细询问了马琴，却只知道是跟叶芦伟纠缠不清，却不知道怎么就又是茶饭不思。 贝副局晚上跟老婆两人躺床上商量了半夜，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事。叶建国明确说了他家儿子在老家都订了婚的，这时代订婚跟结婚意义基本一样，很难有再反悔的。而且叶芦伟就算不讨厌自己女儿，可能离喜欢也还有距离，不然也不会跟贝小木干架不留手这一说。 但是自己家女儿却是真真正正爱上了那背时倒灶的混账小子啊。那天他到底跟女儿说了什么，让小木一直伤心到现在都回不过气来。马琴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心里郁恨难消，恨不能拖了叶芦伟来打着给女儿出气。 贝副局还是要想得宽一些，他了解更多叶芦伟的工作情况，心里不把叶芦伟当孩子看。从编委几个老专家那里要得到一直的好评，不是有一定难度，是有极高的难度。 这个编委会不是随便组建的，是中万局两委开了多次会议讨论定下来的，本意是想利用这部分身体还行的老专家以老带新，培养点人才出来。 叶芦伟能混进这个主要是工程技术人才的临时组织，本身就是个意外。却不想这个意外更加让人意外的是，叶芦伟承担了大部分技术资料的捡选和评价，效率高得惊人的同时，所给出的评价，和指导性技术方案修正意见真的是非常的专业和中肯。可以说比好多中万局的中高级工程师，还要了解中万局的技术特点和技术进步路线。 贝副局长当时听到严文中老先生的这份评价，心里吃惊得差点以为严老先生是不是老年痴呆了，你这是对一个年青人的评价？这小子还不到十八岁，还不是工程专业的！你老就算要收他当关门弟子，也不能把他拔得太高了小心摔死啊。 严文中老先生对叶芦伟另眼相看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到处宣传叶芦伟是他弟子，请大家多多帮助。 跟前一世一样，毫无瓜葛的一老一少就是这么投缘，叶芦伟自己也非常享受跟严老先生的师生情谊，后来去了咨询公司，好几次重大技术方案需要专家组讨论，叶芦伟还求助过老先生。老先生只要他出面邀请，那是毫不犹豫地到专家组骂人，给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站台背书不遗余力，那时候他可是快九十岁了。 接下来贝副局又去拜访了其它几位跟局里权益没什么瓜葛的专家，哪知道得出的评价只有比严文中老先生更高。其中一位老专家甚至说这本书就该让叶芦伟来主编，他对资料和技术脉络的了解，超出了编委的任何一个人，现在的大纲实际上就是他给出来的。 贝副局吃惊之余又回家问了自己亲妈，贝奶奶孙秋菊可也是顾问组的专家之一，因为要照顾贝小木，才没去上班，只偶尔检编一些她范围内的实验检验资料。 哪知道贝奶奶给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说叶芦伟天生就是吃工程饭的，那个大纲她也有，站在实验检验的角度，其实在工程中本来是个配角。 叶芦伟却根据几十年来工程技术进步脉络，给出了个清晰的实验检验先行进步的专项大纲，把一个主要事后质检的工作，提高到指导工程技术进步的先行者的位置，非常高明地展示了中万局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施工思想。贝奶奶对叶芦伟的专业能力也是赞不绝口。 贝副局本来因为叶芦伟如此优秀，又和自己女儿“打”得火热，就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哪怕叶建国说他家儿子有个什么学音乐的未婚妻，贝副局对自己女儿的信心也没有动摇过。 开玩笑，什么乡下丫头敢跟自己女儿比？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哪里有一个人敢跟自己女儿面前说漂亮的？没有，一个也没有！ 哪知道这一段时间叶芦伟和贝小木打出真火，鲜血与骨折都出来了，然后叶芦伟居然敢跑来自己面前请假去看他的“女朋友”，摆明人家不想跟自己女儿发展出超出“打友”的关系。 可是自己这女儿没出息，先爱上了别人呐，这几天着了魔一样在家飘荡，魂都没了的感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那天马琴在街上撞见两人搂搂抱抱，事后也明白可能真是个误会。首先自己约的女儿去买衣服，叶芦伟不可能提前知道，其次自己跟女儿也就前后脚到的，他们也才在公交站台相遇，至于女儿怎么就去了叶芦伟怀抱，贝小木不说，马琴也不好细问。 第二天一早，贝副局刚到办公室，正准备收拾收拾就去找叶建国再谈谈呢，叶芦伟却站在门边诡笑着敲门。 贝副局看见这小子，本来想心平气和的想法瞬间消失，突然就相当地生气。用鼻子哼了一声，示意叶芦伟进来。 叶芦伟悄手轻脚地进来，把请假条给端端正正摆在贝副局长办公桌左手边，请贝副局长消假。 这是中万局的规矩，越级或者非主管部门批示的假条，需要批准人签名才能消假，专门用于中万局这种流动性大，经常一个部门分散在多个工地的情况，避免请假人钻空子，人在A工地，却跑去跟B工地的领导请假或消假。 贝副局没能立即给他签，而是轻敲桌子，示意叶芦伟坐下来。叶芦伟没敢坐，他心理年龄虽然跟现在的贝副局小不了几岁，可是现在他的身份是下面一个分公司的小实习生，领导示意你坐是礼貌，你不坐才是礼貌，要是真坐下了，那就不是礼貌是没规矩。国企嘛，办公室这点规矩跟地方行政差不多，国情。 叶芦伟把贝副局办公桌对边的椅子稍稍拉开一点，再稍稍站过去一点，然后摆出一副垂头倾听的样子。毕竟在国企混过好几年呢，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 贝副局看着叶芦伟一串老辣的动作，心里对叶建国那个老顽固如何培养出个如此出色的儿子倍感惊讶。心想这小子天才儿童的名号还真不白叫，这一长大成·人，一表人才不说，方方面面真是深得朕心啊，要是这小子安心在中万局混，未来上个副局级看来都是个十拿九稳的事情。 “小叶啊，局里还习惯吧？”贝副局没有看叶芦伟顺手放在旁边的纸包，想来不外就是烟酒茶。 习惯个毛线，你女儿天天想尽办法要揍我，我得有多贱才习惯？叶芦伟只敢腹诽，嘴里却应合着：“感谢贝局关心，习惯，都习惯。” “上次跟小木闹出的小伤口好了没？唉，你们也是的，都长大了，手下还是要有个轻重嘛，感情不是这样表达的，年青人多出去走走，看看电影读读书多好？再不然去逛逛街也行嘛。听你马阿姨说你们头几天才去逛了街，这就很好嘛。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吧？晚上你孙婆婆做了饭，我去叫上你爸，一起来家里坐坐，贝叔给你过一个生日。嗯，就这样，你先去人事科填几张表，编委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工作另有安排。” 叶芦伟被贝副局长精心组织的一番话语给撵了出来，快走到人事处了都还晕乎乎的。尼大爷的，官大一级真的没天理哪，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真心就好？老子毛了不去人事处，就止撒脚丫子溜之大吉。 叶芦伟没敢溜之大吉，老老实实去了人事处，人事外粟处长今年大约四十五六岁，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工程专业，可惜在某个项目受过伤，有一只眼睛失明，原来在技术处任副处，不知怎么运作的，居然来了从来也没从事过的人事处当处长，把老范的位置给抢了。 叶芦伟在人事处晃了一圈，见人就笑，最后才去了粟处长的办公室。人事处果然是一类大处，除了技术处是单独的一个小院子没法比外，人事处长这个办公室就跟贝副局长办公室一样大。叶芦伟敲了门，听到粟处长那带着渝洲方言的口音喊进，才扭开门进去。 粟处长居然正在练毛笔字！叶芦伟知道这个处长有这个爱好，却从来不知道他在上班的时候会练字。上一世来他这办公室的时候也有，但都及少。 站在一旁认真看了一会儿，粟处长把那一页堪堪写完，才仔细地把笔搁好，拿旁边的毛巾擦擦手，招呼叶芦伟随便坐。 叶芦伟看了看到处摆着没干的宣纸，确认这是没让坐的客气话。想起这时候自己应该夸几句字写得好，可惜叶芦伟就是具管不住自己的性格，对写字这种事完全无爱，除了夸纸好白墨好黑外，就只会说个好。夸不出风格夸不出特点的好，干脆还是藏拙好了。 “粟处，编委说我的工作需要重新安排，人事处其它老师让找你，你看……”大家不熟，叶芦伟就干脆有话直说，再说这货好好的技术处不呆，跑这来抢了咱师傅的位置，哥跟上一世一样，看不起你。 “哦，小叶啊，你看是这样的，你师傅老范打电话来说你想去技术处，可是你看你这个专业呢，啊，我们的技术处呢，是土木工程技术……严老的意思也是你先需要系统的学习，所以处里决定，正式调你来总公司。嗯，先去经营处学习，经营处也有自己的技术科，你先去技术科学习一段时间，明年局里有培训和成教考试的机会，你都可以选择参加。你放心，你是我们人事口出去的同志，局里的培训都可以选择参加的。嗯，你看怎么样？” 粟处长技术处任副职时间过长，语言组织问题一直是他的主要毛病，也是大家质疑他任职正处的主要硬伤。 叶芦伟无比痛苦地认真听完粟领导这番话，明白这是贝副局打的招呼，可能自己师傅老范还在中间争取了下特权，比如培训什么的。严老先生肯定也是要求不能让自己去非技术部门，大家思来想去，就找到个经营处里的技术科。 安排在这里，一方面不用去给那帮工程技术的大爷打交道，另一方面也为了服众。叶芦伟一个非土木工程技术出生的中专生，直接安排进技术处，不要说不合理，就算是去了也会被人排挤得边都挨不上。 经营处下属其实没有技术科，只是因为项目改革的需要，将原来技术处主管投标和概预算的那部分技术人员划了几个过来，组建成投标技术力量，主要负责标前踏勘、投标技术方案拟定和标前技术方案答辩。因为划过来的带队领导本来就是正科级，所以就把技术组升级成了技术科，其实一共才七八条人，基本上都是技术处不要的“人才”，遇到规模稍大的技术难度稍高的投标项目，还是得去求技术处给定方案完成答辩什么的。 对人事处来说，安排到一个“技术岗位”，满足了老范和严老的要求，这个技术岗位还在主管经营的贝副局直接领导之下，同时又满足了贝副局的暗示。可谓两全其美的天选之岗位。 叶芦伟再一次对历史的强大惯性感到佩服。上一世，叶芦伟也是以想要去一个工程技术岗位来回绝的贝副局，哪知道贝副局立刻就想到了他手下也有个“技术科”，叶芦伟被逼无奈，只好直接说了不希望留在总公司，以此回绝贝副局的好意。实际上能留在蜀都这样的大城市，对叶芦伟来说真心诱惑不小。 叶芦伟听完粟处长艰涩的说话，听到后来都没听他说出“你要不回去考虑考虑？”这种客套话，不由大为惊讶。 做为中万局的潜规则，人事处出去的人，那是有自由选择位置的权利的，这是人事处的福利，如果不能维护，那对人事处的面子就是个打击。哪怕叶芦伟只在人事处呆了几天，可是他还是老范的徒弟，就这一条，叶芦伟都可以直接选择拒绝，人事处都得另外安排岗位。 国企这些老规矩，要项目制改革全面完成后，才逐步退出历史舞台。中万局做为摸着石头过河的最后那块石头，项目改革今年才开始呢，基本完成项目制，差不多要三年后。 叶芦伟不相信粟处长有那个胆量现在就抛弃潜规则，问都不问他的意见就把调令下了。如果调令下去一分公司，老范却找个理由不放人，那打的是他粟处长的脸。 “粟处长，那我的调令呢？发下去了，还是我自己带回一分公司给范科长？”叶芦伟也想看看这空降过来的粟处长在人事处是个什么状态。今天这事本来有主管调动分配的陈科长负责，一个小小中专生的工作安排，被人推到人事处最高领导这里来，本来就透着诡异。 粟处长当然也不完全是个脓胞，听出了叶芦伟话里的意思，心下有点恼火，你师傅跟我这样说话都不行，你个小毛头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可是想起几位大佬的意见，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小叶，是这样的，你还是先以借调的方式去经营处，等一年实习期满，才正式调过来。” 这个到是没问题，中万局的规矩，主要还是做给大家看的，毕业第一年都是实习期，而总公司都不安排实习生，所以来的人全部要下基层一年以上，再看看能不能调回总公司。借调上来就没这个限制，但是借调是没有总公司福利的，比如没有单身宿舍，只能住招待所。还比如总公司的实物福利就没有，但各科室自己一般都会想办法给借调的人员均一份。 叶芦伟没再跟粟处长纠缠，这货这个意思借调令都发下去了，说不定老范的批准都回来了。再扯没意思。 再说了，经营处现在那点工程技术，叶芦伟还真没看在眼里，他前一世的主要业务一半都是标前策划和方案陷阱，现在这个时候稚嫩的招投标，基本上还在走过场阶段，谁中标都是领导安排的，美其名曰适应期。 再过三五年，大家才在市场中真刀真枪杀得鲜血淋淋。又要再过几来年，潜规则才会取代规则，一个看上去价格低得成本都不够的标，人家照样赚得多方满意，这时候投标策略才会显得无比的重要。叶芦伟也是差不多十年后才开始正式进入工程项目咨询市场，几年时间忽悠足迹遍布西南西北，将无数面临巨额亏损的工程项目，从破产的边缘用别人的钱拉了回来，自己顺便赚点微薄的咨询费养家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