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将军独泣为哪般!
吴起精神虽受重创,可该有的决断却并未失去,待吩咐麾下将士入城,接受君上魏候击的召见与嘉奖后,就立刻命令身边的亲卫家老收拾行囊,南下大河,向东朝大梁之处逃去。.01xs. 在安邑城门处,等候许久的卫鞅,见终于等到吴子麾下兵马赶来入城之后,赞叹的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忧虑,安心朝公孙府内奔去,前去向公孙座复命。 公孙府对于如今的卫鞅来说,早已轻车熟路,已在公孙府内当差近半年的卫鞅,无需奴婢领路,直接就来到了后庭花园之内。 身为公孙座的家臣,卫鞅对于公孙座的习惯早已摸透,但凡公孙座心事不宁之事,其总会来到这里,枯坐半日,卫鞅走上前来,拱手回禀道:“主上,吴起已经逃魏……” 两眼无神的公孙座,心绪放空,已经在此枯坐许久,卫鞅年幼瘦小,又是公孙出身,自然步伐轻缓,可卫鞅上前之前,已经故意加重步伐了,但公孙座依旧未曾觉察到,猛然听到卫鞅禀告,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片刻。 公孙座枯坐之时,是严禁旁人打扰的,卫鞅身为其家臣,自然早已被家老告知过,回禀完毕之后,卫鞅稍候片刻,见公孙座依旧不曾出言,下达新的命令,赶忙拱手告退。 直到卫鞅的身影,消失良久之后,公孙座方才叹息了一声,望着眼前早已凋零的花圃,公孙座有些踌躇了,他亦是通兵之人,对于周边列国的局势如何不知,吴起此刻就被自己逼走,虽说没有了抢夺相国之位的对手,可公孙座此时,却对自己能否如吴起一般,兵震列国,有些忐忑起来了…… 卫鞅退下之后,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内,而是七拐八拐之下,来到了一处小院落中,院门之处,两名虎背熊腰的武士,把守在那里,见到卫鞅来到,赶忙让请卫鞅入院。 院落之内,陈列朴素,院子正中,一颗孤树挺立,下方一张四方石几,这就是整个院落仅有的陈列,虽说简单到贫寒,却让这个小小的院子显得空旷起来,倒是让卫鞅觉得,别有一番大气派。 “小先生来吾处,倒是稀罕!” 一声雄浑之声传来,卫鞅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壮硕的中年汉子从屋内迎了出来,眼前汉子两鬓已白,与吴起类似,满脸坚毅之色,不过卫鞅却知道,此人不过方才不惑之年罢了,受经历所迫,方才如此显老。 “卫鞅见过公子,此来是有一事告之,吴子已离魏去楚,公子归秦之谋,已可进行了。” 卫鞅眼前之人,正是那已经流亡魏国,数十载之久,秦废世子公子连,为了自己的母国,卫鞅可谓是殚精竭虑,而西陲之地的秦国,正是卫鞅保全母国的关键所在。 数十载来,魏国因秦、楚两国之故,方才没有精力,朝东方扩展,哪怕近岁以来,东征齐国,甚至打到了齐长城的附近,却亦不过主要是威慑罢了,魏国的重心,依旧被秦国牢牢的牵制在西面。 可是,近岁以来,这种情况却出现了极大的变化,自学兄李悝变法于魏,使得魏之国力急剧壮大,其后学兄吴起又军事改革,建立了威震列国的精锐重甲步卒魏武卒,自此,秦国再也不是魏国的对手。 如今,阴晋之战后,秦国已无力侵袭魏国,而东方的齐国,田氏已经扫平障碍,整合好了齐国的上下,齐之国力,已经快速恢复,甚至近岁已经敢侵袭魏境,如此下去,卫鞅很肯定,魏国必定转而朝东部开始扩展,已防止齐国日益膨胀。 自古以来,弱国无外交,夹在魏、齐两国之间的卫国,又如何能够保全,身为卫国宗室之后,原本卫鞅来魏,乃是为了寻找时机,灭亡魏国的,不过眼下之要,卫鞅却首先要寻找时机,保全卫国为先。 而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公子连派家臣,来与卫鞅表达亲善之意了,公子连虽说只是秦国废世子,可既然魏国愿意收留公子连,自然有着凑算,卫鞅对此倒是十分肯定,自然愿意与公子连虚伪苟合。 最初,卫鞅不过只是打算虚与委蛇罢了,可没想到,如今,却因为公子连的归秦之谋,让卫鞅的存卫大计得以实现,望着眼前面带笑容的公子连,卫鞅真是感慨颇多,朴实厚重的老秦人里,竟然出来一位谋划不凡之人,这可真是让卫鞅涨了见识了…… 公子连归秦,吴起去楚,两位才具不凡之人,皆去往魏之敌国之处,魏国自然无暇东顾,而齐国要是想在如此局面之下,东侵卫土,为了自己边境的安全,魏国必然会保证卫国这一附庸国的。 区区黄口小儿的卫鞅,都能将形势看得透侧,年已不惑的公子连自然更加看的分明,公子连来到卫鞅的面前,拱手笑言道:“公孙虽说鄙夷吴起的为人,却终究下不去手啊,果然不愧儒家学子……” 这个世界上,对于一个人来说,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厌恶,正当公子连感慨公孙座的君子之气时,安邑南部,孕育诸夏文明的大河母亲之上,吴起站在船尾,眺望着东北方向,西河之处,对于公孙座咒骂不已。 公子连赞叹公孙座为君子之儒,可公孙座师承的西河学派,却乃孔丘曾评判的小人之儒,公子连这话中之含意,简直就是在斥公孙座乃欺师忘祖之徒,其师祖魏相田子,可才过世不久,要是泉下有知,不定会如何恼怒公孙座呢。 当然,吴起咒骂公孙座,自然不是因为此事,迎着寒风,吴起咒骂许久之后,终于耗尽了心力,两眼茫然的望着西河之处,两行热泪,滚落而下。 身旁侍候的那名家臣卫官,见到主上如此,惊惧道:“主上鲲鹏之志,吞吐八荒,视权位如粪土,舍财货如蓝缕,离卫也好,离鲁也罢,将军从未哭泣,为何今日,却独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