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背后一刀
阳墟之西,宫世昌带着杨岳铭、朱仁恭沿小道而行。忽然杀机四起,三人慌忙闪动身形,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刚刚站定,大批锦衣卫便从四面杀出,将三人团团围定。为首之人赫然正是绣刀康居仁与太岁牛恒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绣刀更无二话,冷然下令:“杀!”挥刀斩向杨岳铭。杨岳铭一声怪叫,挥镰迎上。牛恒金大斧一摆,道:“猪胖子,来!来!”朱仁恭嘿嘿一笑,举耙就筑。牛恒金挥斧招架。四人且战且走,只剩下宫世昌与一众锦衣卫遥遥对峙。 “老九,”忽然一人越众而出,轻拍宫世昌肩头,“没你事了。”宫世昌道:“四哥……”丁昼摆摆手:“回去吧!”说完转身离去。宫世昌眼中闪过挣扎之色,正要离开。忽听一人喊道:“九哥莫慌,我来了!”宫世昌循声看去,竟是狗头宗道从后面杀来。锦衣卫为首的三档卫见状怒道:“你们一伙儿的!兄弟们,上!”说完杀向宫世昌。宫世昌急忙闪过,看眼宗道,只觉自己似乎又成了棋子。 山石崩碎,草木齐飞。且战且走的四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密林。四处无人,万籁俱静。四人出手间更无一丝的保留与迟疑,劲气四射,难解难分。“着!”康居仁一声怒喝,绣刀之上刀气凝聚,猛然劈下。杨岳铭不敢怠慢,一个侧身,堪堪躲过。“轰隆”一声,沙石四起。两人直直盯着对方,气息都有些不稳。 另一边,斧、耙交击,发出巨大的声响。两条人影踉跄而退,地上尽是深陷的脚印。牛恒金、朱仁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珠滴滴滚落,虎口崩开,手上满是鲜血。然而,尽管体力几乎都已耗尽,功力将尽枯竭。气息刚刚调匀,“杀!”喊杀声起,战火高燃。四人心中,已无所谓立场与仇恨,眼中只有敌人。有我无敌! “斩尽尘缘!”康居仁气贯全身,在身前缓缓浮动的绣刀刀身之上光芒闪动,迅捷无伦的一刀,应声斩出。杨岳铭不敢硬接,连连后退。掌中骨镰不断挥动,丝丝劲气如雨,连绵不绝地打在宏大的刀气上。然,刀气终是斩下。 “噗——”杨岳铭倒飞数丈,勉强稳住身形,口喷鲜血,胸中更似有火烧一般。“果然,”康居仁道,“若非偷袭,当日你也伤不了我!”话犹未了,忽听杨岳铭仰天大呼,骨镰上金芒迸射,与他眼中红光交相辉映。庄严中又带有丝丝血腥诡异。“这是……”康居仁瞳孔一缩,杨岳铭已一招击出。 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划,带出弧形气刃劈向康居仁。“一将功成么?”康居仁心胆俱震,后退不迭,却终难逃气刃余波。“嗤”的一声,又一道血槽出现,与胸前未消的那一道形成一个斜十字。新伤、旧创一齐崩裂,康居仁胸前鲜血淋漓。朱仁恭、牛恒金被这强悍的一击所摄,不由停下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悬在空中的二人。 突然,康居仁阴恻恻的笑了声,竟是不顾杀气冲天的杨岳铭,掉头一刀斩向一旁的朱仁恭。朱仁恭慌忙举耙招架,正要反击,却意外看到杨岳铭背后,一时竟忘了反应。牛恒金见状大喝一声:“死来!”大斧尽力挥出。“八哥!后面……”朱仁恭话未说完,已被牛恒金一斧挥为两段,尸横地上。 “十二弟——”杨岳铭双目红若流血,正要杀二人报仇。风声忽起,迅捷无伦的一刀,后心入,前胸出。杨岳铭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瞳孔猛然一缩:“是……你……”身后之人阴沉着脸,将刀抽出。左手一扬,数枚金针光芒闪动,尽数没入杨岳铭双眼之中。“啊——”杨岳铭一声惨呼,奋起余力,骨镰飞旋而出。 背后之人早有防备,金针甫出便闪至远处。骨镰飞旋一周后突然改变方向,袭向绣刀。康居仁忙就地一个翻滚,躲至一旁。他身后的牛恒金不及防备,要躲已是不及。被骨镰扎中左肩,镰刃透骨而出。“太岁!”康居仁见状大惊,要去查看他伤势时,那偷袭之人已一言不发,挥刀杀来。“丁昼小人!”牛恒金手捂伤处,连连后退。绣刀已与丁昼战在一处。双刀翻飞,血如雨下。二人战不多时,绣刀一个闪身退出战圈。一手抓住猪头的金耙,一手拉住牛恒金,道声:“撤!”身形闪动,须臾不见。 丁昼见二人去得远了,轻吁口气,正要离开。忽然有人喊道:“八哥——十二弟——”声音渐渐逼近。丁昼见走已不及,忙痛呼出声,瘫倒在地。果然不过片刻,草木响动,喊话之人已然寻至。正是宫世昌与宗道。二人乍见如此惨状,不由惊得呆了。 丁昼见状低声泣道:“九弟、十一弟,四哥无能。八弟和十二弟他们……”他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四哥——”宫世昌亦悲呼一声,扑到丁昼身上。宗道没有说话,默默地将羊头、猪头尸身收敛。却见阳光之下,羊头双目流血,血中似有金光闪闪而动。宗道一震,回头看看相拥而泣的兔头与猴头,神情莫名。 阳墟,无名小院。门被缓缓推开,正注视着密室的一男一女转过头来。女子笑着在男子身上掐了一下:“让你假冒别人的名字。这下可好,正主来了!”男子似乎有些尴尬,挠了挠头。 原来推门进来的正是虎头杨锡保,只听他道:“战前辈,晚辈此次前来,有事相求。”男子似乎有些惊讶:“何事?”杨锡保将前情诉说一遍,道:“六弟始终昏迷不醒,晚辈束手无策。只好来此求前辈相助。”男子道:“蛇头在此疗伤自是可以,我保他无恙。你呢,又有何打算?” 杨锡保道:“目下门中内忧外患,不由我不回去。”男子道:“哪怕凶多吉少?”杨锡保叹息道:“情势所逼,身不由己。”男子道:“既如此,我不再留你。孙湘大寿之日定有变故,再有就是你们十二人中怕也是会起波澜。” 杨锡保奇道:“掌门大寿从来没有平静过,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我们兄弟之中,会有什么波澜?”男子道:“你也说了,细柳如今内忧外患。外患摆在台面上,内忧是谁,你也心中有数。而那内忧定也想杀你而后快。什么人杀你最有把握?自然是你身边的人。”杨锡保笑道:“就算如此,这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连累不了兄弟们的。” 男子亦笑:“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能推测出那人身份,为防不测,定然告诉其他人。就算你对谁都没说,在那人眼中,你们也都是祸患,不除不行。所以,要杀,必不只杀你一人。”杨锡保眼中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若真如此,杨锡保,就是杀人修罗!” 积石山,乱石小径上,有意拖延的痛苦龙诸人终于被铁拳追上。“只有一个。”洛虎丘低声道。痛苦龙若有所思,皱眉道:“事情怕是不妙。”洛虎丘奇道:“为何?”痛苦龙道:“穆敬文身份败露,锦衣卫不全力追杀我们灭口,只能说明在他们看来,还有比杀我们更重要的事。而且,说不定那更重要的事已经迫在眉睫。” 洛虎丘明白过来:“虽然迫在眉睫,仍有余力追杀咱们。说明在他们眼中,咱们仍是不小的威胁。咱们意在牵制,他们也是。”痛苦龙抽刀在手:“没错!你的伤要紧吗?”洛虎丘一笑:“放心,自保足矣!”痛苦龙又看看洛虎婷。洛虎婷晃了晃手中双剑,示意自己没事。 几人说话间,铁拳朱国珍已率人包抄而来。见四人并不惊慌,朱国珍道:“你们倒是镇定!”痛苦龙道:“凭你有让我们自乱阵脚的资格吗?”朱国珍哂笑道:“早先不知是谁落荒而逃!”痛苦龙不为所动:“是谁会逃,刀下自见分晓!”朱国珍厉声道:“找死便成全你!”一拳轰出。 痛苦龙后退数步,闪开此招。长刀顺势劈下。朱国珍硬架一刀,双拳连环击出。痛苦龙不敢怠慢,全神贯注,见招拆招。二人奇招迭出,难解难分。另一边,洛虎丘兄妹二人伤势未愈,铁镜玄功虽奇,也难同时对付锦衣卫众多人手。三人陷入苦战。 就在此时,诡异的箫声突然响起。草木丛中沙沙作响。朱国珍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喝声:“众人退开!”虚晃一拳,人已退开数步。一众锦衣卫正欲尊令退开,刀光忽闪,数人尸横地上。却是痛苦龙趁机出手,但见他一击得手,并不追击,返身与另外三人聚在一处,与锦衣卫人马遥遥对峙。 而草木丛中,沙沙声愈响。倏然,数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如离弦之箭自草丛中疾射而出,直指被困在垓心的痛苦龙四人。“什么人?”痛苦龙长刀疾挥,将毒蛇尽数斩杀,喝道。“第十铁卫,于文禁!”阴柔的声音响起,一人自草丛中缓缓现身,手执木笛,正是蛇蝎于文禁。 “娘娘腔,你来了!”朱国珍笑道。于文禁并不理他,木笛斜指痛苦龙四人:“束手就缚,可留全尸!”铁镜呸了一声:“杀了你们,挫骨扬灰!”“很好!”于文禁不怒反笑,木笛再次吹响。朱国珍咽了口唾沫,悄悄后退两步。 然而这一次却是万籁俱静,林中没有一点声息。“嗯?”于文禁眉头一皱,正要凝神再吹。草木声响,远远行来两个樵夫模样的人。但见二人手执铁叉,叉、手齐动,不时从草间、树上擒出毒蛇恶蝎,好似囊中取物。 “什么人?”于文禁又惊又怒,厉声喝问。那两人却是波澜不惊,左手边年长之人答道:“捉蛇人。”右手边年少之人道:“诸位,这里毒虫聚集,实在不是解决争端的好地方啊!”痛苦龙道:‘江湖人,一向都是哪里碰到哪里算的。区区毒虫,又何足道?” “唔,说得好,说得好,”年长之人道,“你很不赖,跟我学捉蛇吧!”年少之人道:“不好。大哥,你已经有好几个徒弟了。这个,该让给我。”年长之人道:“那可不行。如此好的徒弟,一个顶十个。要不,我那十个徒弟让给你,你就不要跟我抢了!”年少之人道:“不行不行。大哥你也说了,好徒弟一个顶十个。能收一个好的,谁会要十个不好的。”年长之人道:“唉!你怎么如此不知尊老!”年少之人道:“嗯!是大哥你不知爱幼!”二人就这么争执起来,全然不顾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 铁拳、蛇蝎面面相觑,朱国珍耐不住怒气,正要喝问。于文禁一把拉住他:“这二人绝非寻常,不可轻举妄动。”此时兄弟二人吵了一会儿,似是发觉不对。年长之人道:“哎呀——光顾吵架,打扰诸位了!见谅!见谅!”一边说一边向路边退去。年少之人亦陪着笑脸:“大哥,咱们走吧……”话音未落,只见二人四手齐扬,无数毒虫雨点一般射向锦衣卫众人。铁拳、蛇蝎大吃一惊,忙将毒虫驱散。再看眼前,哪还有半个人影?“可恶!追!”朱国珍气急败坏,不顾于文禁,急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