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天鬼缠身
在凡人的城池中，这种算命的摊位极为常见，摆摊之人往往会使尽各种手段，试图吸引起路人的好奇之心，以促成自己的生意，而至于这些所谓的“铁口”、“半仙”是否真的有本事来替人解厄消灾，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林弃初时被那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指住时，虽然并没有将其言放在心上，不过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对摆摊算命的祖孙。 这个算命的小摊由一张三尺来宽、高可及胸的桌子搭成，桌子上铺着一张白布，上面用朱漆画着一些掌纹、面相之类的图形。桌子旁边支着一把遮阳大伞。一个须发半白的老翁坐在桌后面，看到林弃好奇地望向了自己，顿时示意旁边的孙女噤声：“休得胡言乱语。再胡说八道的话，今晚不给你饭吃！” 那小女孩头上梳着两根羊角辫，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明亮，特殊是那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粉嫩粉嫩的，让人看到就想上去捏一捏。听了老翁的喝斥，小女孩顿时不满地噘起了小嘴：“晶儿哪里有胡说啦！这个人的身上缠满了死人的怨气，其他人看不到，只有我们谷家的秘法才能够看到。爷爷以前还怪晶儿学艺不精，看不出这天地间的怨气，这下晶儿看到了，爷爷却又要怪晶儿！”说着，小嘴一哼，眼睛一红，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再理睬那老翁。 那老翁闻言一怔，正欲哄一下小女孩，突然看到林弃朝着自己走来，顿时连连摆手，一脸尴尬地道：“小哥不要听这孩子乱说。小孩子的话，做不得准的。”说着朝小女孩道，“今天我们不做生意了，走，这便回家去。爷爷一会给你去买糖葫芦，带回家吃。”这番话，却有一半是说给林弃听的。 小女孩闻言转怒为喜，当下便缠着老翁赶紧收摊，好一起去买吃的。 林弃此时已经在摊桌前坐了下来，望着一脸赫然的老翁，摊开了右手手掌，递到老翁面前，笑道：“大爷，能不能请你给我看一下，算算我这几日的运程？” 他此番坐下来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是因为那小女孩说自己“天鬼缠身”，似乎是自己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二来是因为自己苦思数日，始终找不出那神煌门剑修之所以能够准确无误地找上自己的原因；第三，则是因为这老翁的举动有点反常，他的隐脉能够很好地收敛起灵力的气息，让即使是高出他一两阶的修士都察觉不到自己的灵力波动，而面前的这个老翁，似乎是有着特殊的方法，能够察觉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单只是这一点，就足够引起林弃的注意了。 那老翁见躲避不开，当下只好取出汗巾，擦了擦脸，安抚了旁边的小女孩一句，才面向林弃，正容道：“敢问小哥贵姓？” “姓林。”林弃微笑道。 “林？”那老翁眉头一皱，疑惑道，“不是真名吧？” 林弃闻言大吃一惊，脸上却一片平静，问道：“大爷此话怎讲？如果我不是姓林，又应该姓什么？” 也难怪他会如此吃惊，须知“林弃”这个名字，是张老头当初在林子里拾到他的时候，临时起意所取，取的就是“林中弃子”之意。如今这老翁似乎一语道破，察觉到这个名字并非是他的真名，这又怎不让林弃感到异常震惊。 老翁却是尴尬一笑，说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说实话，老汉研究算卜之道，也已经有数十年矣，这中轩城中，上至城主守备，下至贩夫走卒，老汉都可以稍加推算，便可粗略得知这些人的大概经历，而惟有小哥一人的命格运数，让老汉一直无法看透。所以，今天与小哥说的话，小哥随便听听即可，万万做不得数的，更不会让小哥你花钱。” 这一番话让林弃更感好奇，知道自己遇上了非凡之人。 须知一般的江湖术士，为了混口饭吃，无不是将那些金主的命运说得天花乱坠，曲折离奇，什么天官下凡、文曲星转世等等，只要是个人，就能够将对方说成神仙一流，如果这些人的遭遇坎坷一点，就会说这是上天的安排，只要一朝度过之后，便能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云云。至于看相占卜，则更是口若悬河，有些混饭吃的“张铁口”、“李半仙”，则根本连手相面相都不须看，只是那么随便一掐指，便能够引经据典，似乎金主的一生运势便尽在掌中。 所以，当林弃看到这个老翁直言看不透自己的运数命格时，才会感到诧异，同时也起了想要寻根问底的心思。 “那‘天鬼缠身’又是怎么回事？”林弃随口问道，目光却是望向了一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看到林弃望来，骄傲地一抬下巴，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天鬼缠身么……”老翁脸上一阵尴尬，低声道，“小哥，这‘天鬼缠身’，是我们谷家流传下来的算书当中所记载的一种怪异之兆，说的是一些精神力特别强大的人，如果含怨受屈而死，就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怨气，这些怨气会缠绕在一些相关的人身上，从而被一些修炼过特殊功法的人察觉到。如果老汉猜得不错的话，小哥最近是不是杀过什么人？”老翁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林弃。也难怪，任谁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杀人凶手，相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而林弃则在暗自沉思。 怨气？精神力强大的对手？他心中暗忖道，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也就只有修炼过“锻神术”的灵雪了，只是没想到这种专门修炼神识方面功法的修士，死后竟然还会产生出什么怨气，以自己的能力，竟然无法发现。 其实林弃并不知道，这种所谓的怨气，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毕竟以灵雪这种筑基初期的修士，就算修炼的是专门壮大神识之类的功法，死后所凝聚出来的怨气，也不会强烈到足以反噬林弃自身的地步，若是林弃也接触过一些神识方面的功法，甚至是将那一绢“锻神术”修炼到入门的地步，自然也能够察觉到这种怨气附身的不适感，从而以神识将之排遣出体外。只是如今的林弃，连《太苍剑诀》都还没有来得及修炼，又怎么可能去修炼那绢“锻神术”呢。 “前辈是怎么看出在我的身上有怨气的？莫非前辈是一位修士？” 林弃好奇问道。他虽然早就有些怀疑眼前这老翁的来历，可是无论怎么看，对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出现这种情况，林弃暗忖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的的确确只是一介凡人，二是对方是那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怪，境界最起码也已经踏入了化晶期。也只有修为到了那等境界的老怪，才能够在自己面前隐匿了修为而不让自己察觉出来。对于这两种猜测，林弃心中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可不认为，一位修为踏入了化晶期的老怪，会在这资源贫瘠的中轩城中，摆一个这样的算命摊铺。 “修士？”老翁一怔，随后笑道，“小哥说笑了。如果老汉是修士的话，还用得着在这中轩城里混么？到那些大富人家里头当仙师，光是俸禄就用不完喽！” “那前辈……” “那是因为我们谷家传下来的一件宝贝，能够照出别人身上的怨气。”老翁为林弃释疑道，同时取出了被桌布盖着的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来。镜子通体呈现出青铜之色，上面布满了古朴的花纹。林弃盯着镜面看了片刻，顿时感到头脑有些晕眩。 “竟然是一件下品灵器！”林弃心中骇然道。 那老翁并不知林弃心中所想，看到林弃似乎有些不支的样子，连忙以手掩住镜面，规劝道：“小哥可不要盯着看太久。老汉的祖上可是出过修士的，这面镜子也是先祖的遗物，寻常人若是看得久了，神志可是会受到影响的。老汉的一些长辈当中，就有人被这镜子的邪异所影响，最后发了疯……”说着，连连唏嘘。 旁边的小女孩大概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当下哼了一声，噘着小嘴不屑地道：“什么破镜子嘛！晶儿天天看这镜子，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又胡说八道！”老翁眼睛一瞪，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林弃听得惊讶，目光再次望向这个名叫“谷晶儿”的小女孩，可是任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小女孩像是身具修为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所关心的是，怎么才能够将自己身上附着的怨气清除掉。他已经能够猜测到，那位神煌门的剑修之所以能够找上自己，多半就是灵雪死后所附着在自己身上的怨气，让对方看出了端倪，从而在黑铁中的街道上，在那么远的距离之下，也遥遥地锁定了自己，想要一剑将自己斩杀掉。 “前辈可有清除这怨气的方法？”林弃不动声色地问道，同时手掌在腰间一抚，再次放回到桌面的时候，已经多出了两个金灿灿的元宝。 看到这两个金元宝，老翁神情一变，冷然道：“老汉先前就已经说过了，今天与小哥说的话，只是随便聊聊，绝不会让小哥破费的，如今小哥这番举动……” 林弃心中一惊，连收起桌上的财物，赫然道：“是晚辈思虑不周，前辈万勿见怪！”说着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老翁拍拍肩膀止住。 “免了。”老翁和颜悦色地道，“今日能够与小哥相遇，也算是缘分。我便辛苦一些，帮小哥清除身上的这些怨气吧，不过在此之前，小哥须得回答老汉我几个问题。” “前辈请问。”林弃客气道。 “小哥可是修士？”老翁盯着林弃问道。看到林弃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老翁顿时呵呵笑道：“其实小哥何必隐瞒，能够击杀一位精神力强大的修士，使得自己身上沾染上亡魂怨气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人物。虽然这中轩城里没有什么厉害的修士，但是老汉早年也是行走过不少地方，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 听老翁如此说，林弃只得点头，承认了自己是修士的事实，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老翁从自己的身上，看出了隐脉以及神秘指骨的事情。要知道，隐脉和指骨，是林弃如今最大的倚仗，要是被别人发现，传入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耳中，恐怕等待自己的，就会是无穷无尽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