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Fire
王小乐揉着黑紫色的眼睛，企图让瘀血尽快散开。当他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喊道：“站住，想活命的话就把钱交出来。” 王小乐心中一惊，悄声嘀咕道：“今天真是******倒霉，被人打完还要破财。”他正想伸手掏钱交给劫匪，可是那点与生俱来，又不十分强烈的正义感忽然再次膨胀，令他做了一件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王小乐猛地转身，指着那名膀大腰圆，满脸横rou的匪徒，高声喝道：“你休想！我绝对不会把钱交给你这样的恶棍，我劝你还是赶快到警察局自首吧！免得越陷越深，最后落得个锒铛入狱的悲惨下场！”话一出口，两人同时一愣。 那名劫匪惊讶地瞪着王小乐，不相信一个年轻轻的高中生在面对明晃晃的匕首时，仍然可以如此大义凛然地出言教训自己；而王小乐本人则更加震惊刚才所说的话，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潜意识中，有股想要自杀的冲动。 那名劫匪恶狠狠地说：“臭小子，想不到你嘴巴还挺硬。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王小乐见对方目露凶光，心里发毛道：“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看来我是有点嫌命长！” 劫匪见他面露惧意，更加有持无恐，狞笑着说道：“既然你不肯把钱交给我，那我只好亲自到你的尸体上去拿啦。”说着，将匕首在王小乐的眼前晃一晃，并向他步步进逼。 虽然王小乐刚刚才被朱七等人暴打，但无论学生有多坏，出手打架时，未免伤及要害筋骨，总是留有余地，杀人的事情更是连想也不敢想。可是，眼前这个彪形大汉既然敢持刀抢劫，碰到不肯顺从的人，为防止他们事后报警，杀人灭口的事情却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王小乐深知这一点，心中惧意更浓，不断地向后倒退，以保持与罪犯之间的距离。两人你进我退的僵持着，忽然王小乐感到身形一滞，无法继续后退，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是一堵三米多高的砖墙，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退到了小巷的最深处，而凭他的本事绝无可能翻墙逃走。换句话说，这条人迹罕至的死胡同，也许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大汉阴狠地说道：“怎么样，退无可退啦？这你可怪不得我，如果你早一点乖乖地把钱交出来，我也不会杀你。可是看到你刚刚那么正气凛然的样子，你说我怎么能安心放你出去呢？” 王小乐心知今天难逃一死，索性豁出去道：“你个混蛋，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劫匪闻言，突然仰天大笑道：“好啊！那就看看谁更厉害喽？”说完，继续迈步逼近王小乐。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王小乐的身上，不同的是这回没有龙志在身旁，他只能孤身一人应付面前的重大危机。 劫匪越走越近，王小乐不会武功，又手无寸铁，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将一直携带的“九刹”从怀里拔出来，摆出射击的姿势瞄准敌人。 中国自建国以来，对枪械的管制就十分严格，除警察和军队以外，普通老百姓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合法的途径，获得枪支等杀伤性武器。所以，那名劫匪看到王小乐从怀中拔出左轮手枪，马上明白是类似于仿真模型的玩具枪，根本没有把“九刹”放在眼里。 王小乐“九刹”在手，没来由地勇气倍增，厉声喝道：“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啦！” 劫匪狂笑道：“怎么不客气？用你手里的玩具枪射我？啊呀，我好害怕呦——” 王小乐知道“九刹”震不住匪人，心中不禁焦急万分。就在这恐惧、慌乱、不知所措的紧要关头，他突然看到自己的左肩上竟然“浮出”后羿的身影，随即高声叫道：“快来救救我！”可是后羿只是淡然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劫匪以为对方是在呼救，得意地说道：“不用白费唇舌啦，这里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能听得见。” 王小乐忽然醒悟到后羿为救他已然形神俱灭，而自己现在居然还无耻地求其帮忙，实在是辜负了后羿当日，自我牺牲的成全之举。他凝神反思之后，自惭形秽地说：“后羿，你是不是很后悔当日让我这个胆小鬼活下来，所以才露面警告我？”后羿没有说话，只是悄然地下沉回去。不过此时，王小乐却在紧握的左手手心里发现三颗手枪子弹，弹体幽青碧绿，隐隐泛光。 劫匪远远地看到王小乐手中攥有几个通体碧绿的物件，以为是宝玉，双目立时流露出贪婪的神色，狂喜道：“难怪不肯交出身家，原来是暗藏宝贝呀！哇——这么晶莹剔透的玉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下我可要发财啦！” 王小乐看到对方如狼似虎地猛扑过来，当下不及细想，随手将子弹干净利落地塞入“九刹”之中，冷声道：“这不是玉石，但如果你坚持想要的话，我就全给你！”装弹、上膛、瞄准、射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似曾经习练过千百遍似的。 王小乐虽然不知为何要把来历不明的子弹放入“九刹”，但他却分明感到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人类吃饭、睡觉的本能一样合乎自然，无法抗拒。 一道青光破空而至，劫匪不料“玩具手枪”竟真的能够发射子弹，大意轻敌之下，被青光击中持刀的右手手腕，匕首应声落地。他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感到右腕疼痛难忍，定睛一瞧，才发现手腕中弹处，皮开rou绽，血流如柱。 劫匪惊道：“如果这小子刚才不是瞄准手腕，而是我的脑袋，我现在还有命吗？”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一寒，高声叫嚷道：“小子，算你狠！”说完，头也不回地夺路逃走。 直到劫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以外，王小乐才从紧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颓然瘫倒在地。“我靠，刚才真是生死一线。” 王小乐摸摸手中的“九刹”笑道：“这都要多谢你！当然，还有后羿！”他缓缓地把**的弹夹打开，赫然发现其中剩余的两颗子弹早已化为乌有，不知所踪。 王小乐倚着墙壁，静静地将数日来遇到的怪人、怪事，连同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玄异现象串接起来，从中大致理出一点头绪：“后羿的影像在肩头出现的时候，我手中刚好也产生三颗青色子弹，这种情况决非偶然！因为在落日山的秘洞之中，我曾看见那个警察的肩膀上也出现过一个人影，当时也正好是赵森的手臂插进他胸口的那一刻。还有，在中心医院碰到的玫瑰小姐，她能够让一个正常人瞬间得病，想必身上也一定具有奇特的能力，而那时我看不出她肩头的变化，应该是因为后羿的灵魂还没有与我合二为一的缘故。换句话说，普通人是没看不到我在使用‘九刹’时，肩膀上出现的影像的！如果我的这些推测没错，再大胆地想一想，博物馆中赵森等人的行为也非常可疑，莫非他们三个全是异能人士？没错！可能性很高！不然凭他们区区三人之力，怎么可能抵住数十名警察的围剿？” 连日来，遭乌云重重笼罩的谜团渐渐被王小乐拨开，撇去所有不合理的可能性，他在亲身体会到灵魂力量带来的神奇功效之后，眼界和认知的范畴终于扩展到普通人无法触及的新领域。在全新的思考模式辅助下，他首次步入灵魂使者的神秘世界，用最符合逻辑的解释剖析了连串的诡异现象，不断接近假相背后的真实。 王小乐将“九刹”重新揣入怀中，心存感激地想：“后羿，没想到你送给我的大礼不止是生存的机会，还有神奇的异能。原来，我之前莫名其妙地挺身对抗恶势力的举动，都是你在冥冥之中暗示我，让我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无能的善者。现在的王小乐已经脱胎换骨，他不仅有能力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其它的弱者。谢谢你，后羿！谢谢你赐给我捍卫梦想与尊严的力量！” 正当王小乐因突如其来的神奇能力雀跃不已，激动异常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出一阵苍老的笑声：“年轻人，你的枪法不错啊！” 王小乐抬头望去，赫然发现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五短身材，一头白发，满脸皱纹，正弓身蹲在墙上，笑眯眯地俯视着他。 王小乐见老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背后，并且蹲在不足一尺宽的墙壁顶部，还能纹丝不动，连晃都不晃一下，这等身手和平衡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他出于礼貌，连忙起身道：“老伯，刚才的事情您都看到了？” 老人笑笑说：“当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枪法居然如此出神入化，一枪就把那个小毛贼的手腕打伤，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小乐谦逊道：“都是因为对手没有想到我的‘九刹’真能发射子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才会轻易败下阵去。” 老人赞许道：“年轻人，胜而不骄，难能可贵呀！原来你手中的那把枪，叫做九刹。” 王小乐如实答道：“没错，是我的一个朋友留给我的。” 老人道：“是你肩膀上的那个朋友吗？” 王小乐大吃一惊道：“老伯，你能看见后羿？” 老人道：“虽然年纪大了有点儿老眼昏花，可是那么英武的一个身影出现，我还是看得见的。” 王小乐兴奋地说：“这么说，老伯你也是身负异能的人啦？” 老人点头应道：“年轻人，脑袋转地真快。”说着，他“噌”地一声，从高墙上跃下，轻轻地落在王小乐的身边，正容道：“有些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谈，咱们俩找个地方慢慢再聊，如何？” 王小乐还是第一次同异能使用者面对面地聊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立刻答应老人的请求，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去攀谈。但是，当他们二人走出小巷，只顾与老人交谈的王小乐并没有注意到：从巷子口的大型垃圾箱的底缝中渗出的缕缕鲜血。 南宫怒斩正在办公室中翻察近几年来所有露面“行者”的资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进来！”南宫怒斩说道。 刘成龙急匆匆地迈入屋中，施礼道：“报告南宫班头，负责监视王小乐上下学的捕快有要事回禀。” 南宫怒斩说：“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名头绑绷带的银鹰捕快推门走进来。南宫怒斩见状奇道：“你怎么被人打伤的？快将事情的始末仔细的说一遍。记住：一个细节也不能漏掉！” 那人敬礼后报告：“长官，属下负责跟踪目标人物上、下学的这段路程，一直没有出现过异常情况。可是今天，目标人物在放学途中按惯例穿过小巷的时候，属下正想继续跟踪监视，但就在这时，属下被人从后面打晕……” 听到这里，南宫怒斩双目陡地暴射寒光，察问刘成龙道：“有没有赵森等人的消息？” 刘成龙答道：“班头尽管放心，王小乐周围没有赵森的踪影，而离奇的事情此刻才刚刚发生。” 南宫怒斩指着那名银鹰捕快道：“说下去！” 捕快继续道：“属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小巷口的垃圾箱里，而且身上还压着一具尸体。” 南宫怒斩问道：“死因为何？” 刘成龙接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上说：死者除手腕有类似枪击的伤口和几处轻微的瘀青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任何其它损伤。但是在手腕的伤口里，既没有火药的灼伤反应，也没有找到弹头，而从死者痛苦、扭曲的面部表情推断，他在死之前一定承受过剧烈的疼痛，因此法医最后的结论是：疼死的！” 南宫怒斩奇道：“手腕的伤口只要及时治疗，固然不会危及性命；但是人要经受怎样的痛苦才会活活疼死呢？实在很难想象！” 刘成龙道：“属下认为凶手是‘行者’的可能性极大！” 南宫怒斩道：“想不到正主没出事，反而引出别的家伙来了。死者的身份呢？” 刘成龙道：“据调查：死者是当地的一名地皮无赖，终日游手好闲，到处打架斗殴，惹是生非。” 南宫怒斩说道：“他这种人有资格死在‘行者’手上吗？” 就在这时，刘成凤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报告道：“南宫班头，我们的人已经把落日山的秘洞重新挖开了。” 南宫怒斩立刻感兴趣地追问道：“有何发现？” 刘成凤说：“由于塌方，洞内所有的建筑都被摧毁，连那把巨型长弓也消失不见。” 南宫怒斩说道：“这绝不可能！长弓的材料相当奇特，即使被巨石压扁，也应该可以找到残骸！” 刘成凤说：“我们的人早已将山洞搜遍，连长弓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南宫怒斩忽然转头盯着刘成龙问道：“王小乐是最后一个逃出山洞的人，你可曾注意到他有否将长弓带出？” 刘成龙十分肯定地回答：“这一点绝不可能。他是和属下一起逃出山洞的，当时他两手空空，连一块石头也没有拿。” 南宫怒斩下令道：“再去找！一定要把它给我找回来。还有，刘成龙你去把监视王小乐的捕快撤掉一半，用以全力调查今天发生的这起凶杀案。”众人领命离去。 王小乐兴高采烈地同老人一起来到一家咖啡馆，拣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聊天。王小乐不等端咖啡的服务员走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伯，既然你也有异能，能告诉我是什么能力吗？” 老人惊觉地向四周望望，然后低声道：“小点声，你怕人家不知道吗？” 王小乐恍然大悟道：“没错，我们应该像超人那样，平日里装作庸庸碌碌，然后等到夜晚再戴上面具，出来行侠仗义！老伯，你还没说自己的特异功能呢？” 老人首次好奇地打量他一番，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是不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身俱异能的？” 王小乐点头道：“是呀！老伯你怎么知道的？” 老人苦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就冲着你口无遮拦的毛病，也决计活不到今天！” 王小乐不明白老人的意思，反问道：“老伯，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老人道：“在中国，异能使用者虽然不只你、我二人，但是与广大的普通民众相比，我们始终还是少数。” 王小乐道：“那又怎样？” 老人轻叹道：“说起来，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他们之中出现一个能力超凡的人物时，人们就会竞相崇拜他、依附他、奉他为王；可是一旦这种人越来越多，而且就生活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人类又会感到恐惧，进而合力排挤这些人，最后甚至会杀光他们。” 老人的语气阴沉之极，令王小乐禁不住暗打冷颤，道：“不会吧，老伯。大家都是一样的，我只不过比他们多一种‘技能’而已，有必要杀掉我这么严重吗？” 老人笑道：“试想一下：一个普通人和他的邻居相处地很好，可是有一天，他们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邻居穿墙而过，威胁说要他道歉，不然就杀掉他！你说，这个人以后还会不怕我们吗？” 王小乐开始明白道：“老伯，你的意思是只要有我们的存在，人们平日里所信赖的保护措施都将形同虚设，他们也就没有任何安全感可言了？” 老人笑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可以无视自然定律；我们可以打破人类固有的认知模式；我们甚至还可以做出只有神化故事中的神仙鬼怪才能做到的事情！你认为人们还会不怕我们吗？” 王小乐天真的想法被老人所讲的现实彻底粉碎，他呆坐着半晌无话，直到老人喝完面前的咖啡之后，才低声问道：“那……那我以后该怎样面对家人和朋友呢？又该怎样继续我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