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天怒惩jian邪.龙王谈革命
到达书房门口以后,康乃馨抢先一步,为众人推开了房门,只见屋内的写字台后面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此人年纪约在四十许间,体格壮实,身穿一套银白色的中山装,古雅清俊的脸上虽然有种历经艰苦所磨练出来的风霜感觉,但神色却十分平静、淡然;一双眼眸精光烁烁,亮若星辰,深邃无垠,似乎能看透人心,洞悉万物,更蕴藏着超凡智慧于其中。 在写字台右侧,早有两人挺立等候。其中一个是骨瘦如柴的少年,此人个头不高,腰板笔直,予人一种倔犟、固执的感觉,双目神采飞扬,在他窄长的脸孔上更现突出。另外一人是个鬓发皆白的老者,而他也正是那位在几个月前,当面指点过王小乐的神秘人。 那少年迈进书房之后,向中年人叫了一声“老爸”,也不等对方应答,便径直走到写字台旁边,神情懒散地挑了一张躺椅坐下,再也不去理会任何人。 玫瑰、郁金香和康乃馨三人虽是与少年同来,但身份有别,不敢像他那样肆无忌惮,当即必恭必敬地上前,行礼道:“主上!” 那中年人一挥手道:“免礼!”声调威严、浑厚,隐含一股让人甘愿臣服的魅力。三人躬身谢过后,退到一旁,紧挨着一老一少站定。 那中年人瞥了身边的儿子一眼,转而向康乃馨问道:“近半年来,你们‘五色使’的成绩如何?” 所谓的“五色使”只是一个代号,它代表五个人,五个身负神奇异能的非常人!红色玫瑰、黑色郁金香和青色康乃馨都是“五色使”成员,至于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和瘦骨嶙峋的少年则分别是“五色使”中的蓝色仙人掌与金色向日葵。而他们五个口中尊称的“主上”也不是别人,正是在十年前干下七宗惊天大案的“行者”头领——龙铣。 当年,龙铣联合四名同伴以“替天行道”为己任,杀贪官、除败类,三个月内宰掉二十余名人渣,一时间轰动全国。虽然此举大快人心,但也同样触犯了国家律法,更引起了“捕快”的关注,最后,终于招来五大行动组共同围剿。龙铣虽与三名同伴逃出生天,但心里却始终对那位被俘的战友内疚不已,遂决定转为地下活动,一面保存实力,躲避追捕;一面贯彻理想,替天行道! 经过十年的光阴,龙铣不仅招揽了“五色使”为其效力,更暗中诛杀了无数披着人皮的畜生,使得许多人渣和败类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惶惶不可终日。而龙铣也为自己一手创立的组织,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天怒! 试问:这个世上又有谁,能抵挡地住“天”发怒呢? 康乃馨首先汇报道:“启禀主上!近半年来,在下共处决了贪官四十三人,通缉犯二十五人,还有十七个祸害一方的恶霸。” 话音刚落,玫瑰已继续说道:“主上!这段时间小女子也没有闲着,一共惩治了三十七名黑心医生,二十九个毒贩和五十八个为钱财而谋害亲夫的无耻贱人。” 龙铣微微一笑,赞许道:“好得很!玫瑰,辛苦你了。” 玫瑰浅笑道:“为主上办事,乃替天行道,份所应当!”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偷瞄了少年一眼,秀目中含情脉脉,流露出无限温柔。可是,那少年的心思却好像完全不在这个书房里面,他人虽坐在龙铣身旁,但一双虎目半睁半闭,神态慵懒,似乎早已魂游太空,现实的一切根本与他毫无瓜葛。 这时,郁金香开口接道:“主上!在下懒地去想那些杂碎的丑行,只记得一共干掉了一百二十五人,而这些混蛋每一个都是罪该万死的卑劣之徒。” 龙铣点头道:“好!” “唉——我老头子可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记性好啊!”仙人掌在旁低叹道:“我只管从向日葵那里接收指令,然后就去了结他们,也记不清到底宰掉多少只畜生了。” 向日葵微笑道:“记不清,没关系。你们的工作是由我分配的,所以,我这里全都有记录。”说着,转头对仙人掌道:“老人家,您一共宰了九十九人,其中有三十五个人贩子,四十二个无罪释放的杀人犯,还有十三个变态杀人狂,六个检察官和三个反贪局局长。” 仙人掌听完,咳嗽两声说:“还不到一百个!老啦,不中用啦!” 龙铣深知仙人掌的脾气,当下也不在意,抬眼询问向日葵道:“你的工作进展如何?” 向日葵急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应道:“回禀主上!小子从被杀者那里总共取得了十二亿七千六百万赃款,这些不义之财中的一半已经兑换成药品和粮食,分别运往了十五个贫困国家;还有40%的现金以‘无名氏’的名义捐赠给全国一千三百多家由私人兴办的养老院和孤儿院;至于剩下的钱,也全部存进了瑞士银行,以备水灾、旱灾时,救济灾民之用。” 龙铣一面听取汇报,一面微微颔首,待向日葵说完之后,随即朗声道:“‘五色使’常年四处奔波,劳心劳力,全都辛苦了!” 康乃馨五人立即拱手还礼道:“多谢主上关心!” 龙铣摆手道:“余已经说过: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不必如此多礼。依余看来,以后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万万不可!”康乃馨第一个站出来否决道:“当年若非主上出手相救,康乃馨焉能活到今日?在下对主上恭敬有加,非是为了其他因由,而是从心底里感激主上,崇敬主上的超凡实力。如果康乃馨和主上平辈论交,岂非大大的不敬?” 仙人掌也插嘴道:“小康此言有理。主上对我们五人皆有活命之恩,再造之德,我等竭力报答,尚嫌不足,又怎么可以对主上无礼?”其余三人立刻连声称是,以表赞同。 龙铣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一句话,也许拥有这样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压根就无话可说,只好对他们听之任之。 “向日葵,还没有找到‘捕快’关押小孙的地方?”过了片刻,龙铣突然开口问道。 向日葵为难地说:“主上,仍然毫无头绪。小子的‘千里眼’必须要有延伸物,视野才能得以扩展,可是至今,都没有人见过关押‘行者’的监牢,小子实在无能为力。” 龙铣轻叹道:“这也怨不得你。十年了……自从那次突围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小孙,你受苦啦!” 向日葵安慰他道:“主上,您不必太过忧心。只要这个监牢真的存在于世,小子就算豁尽异能,也誓要把它给挖出来!” 龙铣微一颔首,神色淡然地说:“你们先下去吧!” “五色使”闻言,立即躬身行礼,快步退出了书房,只留下龙铣父子于屋内独处。 待到众人离开房间,龙铣这才转身面向儿子,突然问道:“王儿,你与为父多久没有见面了?” 那名少年自进屋坐定以后,便一直沉默寡言,心不在焉,对“五色使”的报告更是不理不睬,一副无聊透顶的模样,直到此时,方才回过神来,眨眨眼睛道:“没多久,大约四个月吧。” 龙铣低沉地问道:“这四个月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少年笑笑说:“吃饭、睡觉、练武和玩女人,还有……奉父亲大人之命,前去保护弟弟。” 龙铣又问道:“那在这段时间里,你除掉了多少社会败类?”话说到这儿,语气已渐显严厉。 少年耸耸肩,坦然答道:“向日葵发来的‘宣判书’,孩儿一张都没看过,压根就不知道要去干掉谁。” 龙铣好像早已知道儿子会这样答复自己,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惊讶之色,依然平静地说道:“王儿,你虽不能算是‘天怒’中人,但却是余的儿子;就连‘五色使’他们也尽心尽力地为爹办事,可为什么你就偏偏不肯替爹分忧,替百姓出一点力呢?” 这个少年名叫龙王,是龙铣的长子,亦是“天怒”组织未来的继承人,但奇怪的是:他好像对父亲所作的一切并不认同。 “老爸,不是孩儿不愿替你分忧。”龙王听到父亲如此说,立即从躺椅上站起,走到写字台旁,与龙铣隔桌相对,如实作答道:“只是孩儿认为:老爸你所作的努力,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兀自白费力气而已。” “白费力气?”龙铣闻言,缓缓站起身子,慢步走到窗旁,神情痛惜地说:“王儿!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所生存的世界吧!贩毒、杀人、贪污、受贿……随处可见,这个世界在一天天腐烂,善良的人性在一天天堕落,欲望和私心就像传染病一样四下扩散,实在已经到了不可不治的地步;而为父一直在做得:就是把那些污染环境的‘垃圾’统统除掉。” 龙王点点头道:“这些孩儿都明白。但‘天怒’只有十个成员,而世间的人渣、败类却多如恒河沙数,你们一个人,一柄刀,又能杀得了多少?” 龙铣抬眼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轻声说道:“只要我们不断地杀下去,即使是再笨的人也会察觉到这个世上有‘天怒’的存在,有一个惩治罪恶的正义使者存在;慢慢地,当他们再想做坏事的时候,就会感到心惊胆颤,不寒而栗。因为他们知道:就算自己能躲过法律的制裁,也绝逃不出‘天怒’的惩罚!要想水中无鱼,便要将水净化,要想看到阳光,便要驱散乌云,这个工作虽然艰辛,但总要有人来做!” 龙王拿起父亲的钢笔把玩,同时说道:“谁都不敢做坏事的话,世界的确会朝好的方向发展。那么,老爸你准备杀到何时才停手?” 龙铣嘴角微翘着说:“为父将挥剑杀到天变晴!”言语间,流露出无比的自信与坚定,更予人一种不得不信的威慑力。 龙王走近父亲身边,摇头道:“老爸,您还是低估了金钱和权力对世人的诱惑。今天杀掉一个贪官,明天就会有十个人来抢他的位子,而这十个人可能会比杀掉的那个还要贪婪一百倍;上午干掉一个毒贩,下午就会有人接管他的生意,而且可能比他做得更狠,更绝。况且,这样一味地杀下去,势必会引起警方和‘捕快’的注意,到那时,我们的麻烦不就更大了。孩儿之所以不听您老的吩咐,正是因为这种方法不仅‘治标不治本’,而且十分危险!” 龙铣哈哈一笑,反问道:“王儿,你知道为父为何要把红玫瑰和郁金香等人培育成‘五色使’,并让他们外出执行惩戒工作吗?” 龙王想想说:“那是因为他们的异能施展开来,就像真的有天谴、报应一样;既能收到恐吓效果,又无迹可寻。” 龙铣颔首道:“你明白就好。只要‘五色使’行事小心谨慎,‘捕快’就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言罢,停顿了一下,继而低吟道:“何况,为父也不能因为前途凶险,就不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龙王站在一旁,说道:“老爸,你现在这种做法,无异于在一栋破旧不堪的大厦里四处整修,纵然修补地天衣无缝,可惜大厦根基已坏,崩塌亦只是迟早的问题。” 对儿子的言论,龙铣一笑了之,反而问道:“那依你之见,为父应该如何行动?” 龙王剑眉立起,神色傲然道:“错不在人,而在于腐朽的制度!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破坏!将整座大楼一举摧毁,然后再予以创造,建立起全新的世界秩序。这种做法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革命’!” 龙铣微微一愣,接着浅笑道:“王儿,你接受‘洗礼’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怎么还是这样冲动、鲁莽,做事不加考虑。” 龙王不解道:“老爸,您此话何意?难道孩儿说得不对?” 龙铣温和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当今世界趋于和平、稳定,当权者们也都吸取了前人的教训,无论统治如何腐败、黑暗,他们总会竭力保证国民的温饱;因为老百姓只要碗里有米,身上有衣,就绝不会想去造反。因此,你所说的‘革命’在现阶段根本行不通!” 龙王笑笑道:“人性好战,世间本没有永久的和平!凭借我们的天赋异能,想要暗中挑起各国之间的纷争,绝非难事。只待大战暴发,咱们便可趁乱而动,笼络各方异能强者,有志之士,兴兵造反,自立为王!到那时,如果我们足够强盛,还能挥师讨伐‘捕快’,以泄多年的心头之恨;更可以顺手将一干社会人渣聚而歼之,如踏蝼蚁,岂不痛快!” “住口!不要再说了!”龙铣突然脸色一沉,厉声道:“先不论你的计划是否可行,纵然它能够实施,为父也绝对不会容许你那样做!”心里却微感惊讶:“自从王儿接受‘洗礼’之后,余本以为终可放下心头大石,因而对他的关注也随之减少,但却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想法竟会如此激烈!看来,王儿的成长已经远远超出了余的想象。” 龙王不明白父亲何以如此动怒,遂问道:“为什么?孩儿倒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龙铣凝视着儿子的双眼,语重心长地说:“一旦战争爆发,必会导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最后受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这岂非与我们‘天怒’的初衷相违背?王儿,你记住:‘天怒’要处死的是罪大恶极之人,绝不加一指于无辜百姓身上!” 龙王不愿再和父亲争执下去,故而恭敬地应道:“老爸教训的极是,孩儿一定谨记!”心中却不以为然道:“若想成就大业,小小的牺牲根本在所难免。老爸如此妇人之仁,想必也是受到那个女人的影响。” 龙铣眼见儿子的神情虽然谦逊,可眉宇间仍隐隐透出一股傲气,明白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但由于龙王的计划仅限于纸上谈兵,单凭其一人之力想付诸实施,尚不可能;所以,龙铣也没有再出言责怪他,只是暗自盘算着如何对儿子循循善诱,将其导回正途。 这一对父子也许有不同的理想,不同的处事方法,甚至于不同的做人原则,但他们有一点却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非常的执着、坚持,只要是自己认定的道路,便会不顾一切地走下去,直至抵达终点! 过得片刻,龙铣忽然转移话题:“志儿近来的情况如何?” 龙王答道:“还不错!虽然‘捕快’在四处通缉他,但他仍然应付地游刃有余。不仅如此,就在几天前,弟弟还拯救了‘大合’工厂数千名工人的性命。” 龙铣微一惊愕,续道:“这件事情为父也略有耳闻,想不到竟是志儿的杰作。他怎会变得如此厉害?” 龙王摇摇头道:“关于这一点,孩儿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弟弟他没有机会接受‘洗礼’,便不可能脱胎换骨,实力大增,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龙铣轻叹一声:“想不到,志儿最后还是无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叹息中,父亲对儿女的关怀、怜爱之情表露无疑。 龙王闻听此言,遂上前宽慰道:“老爸,一生碌碌无为,有什么好!您当年给弟弟取名为龙志,不也是希望他‘志比天高,抱负远大’吗?” 天哪!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志儿’,原来就是龙志!这个在十年前便轰动全国的“行者”头领——龙铣,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而那个仅用了十七招就大败张炜的神秘高手——龙王,竟是他的孪生大哥! 为什么当年龙铣要抛妻弃子,却偏偏带走了龙王?为什么李小兰对此又只字不提?为什么十八年来,龙铣对自己的亲生骨rou,不闻不问?为什么?为什么……无数的谜团仿佛层层乌云,笼罩在龙志扑朔迷离的身世上,越结越厚,挥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