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愤怒的猛虎
龙志三两下就把一块“桂花酥”吞下肚去，并好奇地盯着碧小惠，问道：“小惠，你怎么不吃呀？” 碧小惠浅笑道：“你先吃吧。我拿一些去给淑曼和展恨他们尝尝。” 龙志伸手拿起第二块“桂花酥”送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不要去打扰电鳗和笑星，他们两个现在正拼命地背秘笈呢！” “秘笈？”碧小惠疑惑道：“什么秘笈？” 龙志呵呵一笑，回应道：“是我写给他们的‘内功心法’，希望可以借此提升他二人的实力，也好增加几分逃亡的本钱。”闻听“逃亡”二字，碧小惠随即想到意中人明日傍晚就要离开琴岛，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楚。 离别在即，龙志的内心又何尝不是依依不舍，饱受煎熬，看到对方满面愁容的模样，自然能明白一切，心中亦不由得轻叹道：“唉！龙志呀，龙志！你以为只要小心谨慎，不被‘捕快’发现，便不会将小惠牵扯进来，让令她受到伤害。其实，由你踏入碧家大宅的那一刻开始，小惠就注定要受伤。而你，就是那个伤她最深的人！” 正当龙志惆怅烦苦之际，碧小惠突然低下头，轻声地问道：“毛头，你……你就不能多留一天吗？只一天，为了……为了我。”两句话讲地细如蚊鸣，若非龙志近在咫尺，一颗心又全落于她的身上，是绝对听不见的。 这时，龙志见她脸颊红润，直似春花初绽，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虽与平日里的飒飒英姿大为不同，但却另有一番使人神魂颠倒的柔美。心头忍不住一荡，顺势将碧小惠揽入怀中，柔声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一生一世地留下来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可眼下，警方在四处通缉我们，多留一天，你受到牵连的威胁就会多一分，我绝不能让你为了我而冒这个险！” 碧小惠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句句诚恳，心里顿时涌出千般柔情，万种蜜意，遂缓缓地把脸颊贴靠在龙志的胸膛上，轻柔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虽然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但其中包含的情意却让龙志感动地无言以对，只能用尽全身气力将怀中的爱人紧紧抱住，抱地紧紧地，紧紧地……虽然碧小惠非常清楚龙志的心里不止她一个人；但在此时此刻，她却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对方那股炙热而强烈的爱意，她终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龙志是真心真意地爱着自己，百分之百地爱着…… 就在这对苦命鸳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之时，练功房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跟着便有一个黑影飞身闯入，厉声暴喝道：“该死的通缉犯，放开你的脏手！” 龙、碧二人正双双沉浸在甜蜜的爱河之中难以自拔，乍闻房门响动，心里俱是一惊，立刻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谁料一望之下，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变形的脸孔；但令碧小惠更加意外的是这张脸孔的主人，一个应该早已离去的人——尚四方！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龙志和碧小惠怎么也想不到，尚四方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所以，两人当即愣住，一脸惊愕地看着来者，就像两尊塑在一起的雕像，动也没动。 理应被碧母婉言劝退的尚四方，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呢？原来，金盈替女儿回绝了他的请求之后，眼见尚世侄神情沮丧、愁苦，难免有些于心不忍，稍稍安慰了两句之后便借故离开，让他可以有时间一人独处，平复心情。因为碧、尚两家乃是世交，尚四方从小就在碧家大宅内进进出出，早已算得上是半个碧家人，所以金盈也就没有见外，转而去做自己的事情，心想只要他歇息片刻，调整情绪以后，自然会离开。但尚四方并没有这样做，他一心要来向碧小惠赔礼道歉，又怎可能轻易放弃？故此，当金盈离开大厅不久，他便悄悄地潜入后院，直奔碧小惠的卧房，心里亦暗暗发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对方的原谅。 可当他刚一踏足后院，便远远地看见碧小惠捧着一盒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径自朝练功室的方向跑去。尚四方正要开口呼喊，但转念一想，对方行色匆匆，显然是有急事待办，如果此刻贸然上前，极有可能会让碧小惠对自己更加反感。电光火石间，他随即决定先行尾随其后，等对方办完手头的事情，再想办法出面道歉。于是，尚四方立刻隐藏身形，偷偷地跟在意中人后面，一路来到了练功室门前。途中，碧小惠东张西望，神色颇为紧张，似乎害怕被人看见，进屋之前又再三地向周围环视，直至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安心入内，种种的怪异举动自然引起了跟踪者的注意。 “屋子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小惠在自己家中，为何还要如此小心？为什么……”一连串的疑问不断在尚四方的脑海中闪现，而且越闪越快，越闪越多，直令他头大如斗，百思不解。原本，尚四方只想静静地守候在远处，待碧小惠从屋里出来以后，就立即上前赔礼告饶。但看过对方刚才的神秘举动之后，他便再也压制不下内心的好奇，冒着被人发现的极大危险，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练功室的拐角处。 一分钟后，碧小智自屋内欢天喜地的蹦跳而出，房门也被人从里面轻轻地关上。尚四方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刻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挪至门边，缓缓地俯下身子，将眼睛贴在门缝上，小心翼翼地向内窥视。 岂料，他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自己做梦也想不到，就算梦到也永远不想见的人，一个“恶名昭著”的通缉犯——毛头！正当他万分惊讶之际，却又忽然望见自己的意中人竟对这个通缉犯有说有笑，温柔体贴，一时间不由得怒发冲冠，恨不得就此扑上去把毛头一口咬死。可是不等这股怒意消弭，他的心就在碧小惠投入别人怀中的那一刹那，彻底粉碎、爆裂；一股不可遏制的妒火立时狂烧起来，使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然长身站起，将所有的愤怒与嫉恨化作无穷杀意，轰然一脚，破门而入。其实，以龙志的武功修为应该早已发现门外有人，但此刻，他的胸中充满着柔情蜜爱，一颗心也全落在碧小惠的身上，根本无暇分神兼顾其他。 尚四方闯进练功房，见龙、碧二人仍然紧紧“粘”在一起，不由得暴怒如狂，赤红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难怪你那晚与我吵地面红耳赤，原来都是为了他！我真傻，还一心想着来跟你道歉，我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大傻瓜！” 不等碧小惠开口答话，他已向龙志大吼道：“禽兽，我杀了你！”话音未落，只见其双臂一展，虎爪骤然递出，整个人就像一头出闸的猛虎，直冲对方扑去。 碧小惠震惊之余，立时纵身跃起，横掌当胸，护在心上人的前面，喝道：“尚大哥，不要乱来！” 尚四方此时怒火攻心，哪里还听得进去，当即暴喝一声道：“让开！”虎爪十指如钩，其势不改，誓要将龙志撕成碎片。眼看与目标越来越近，他正想绕过碧小惠，再取龙志，耳畔却忽骤然响起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感到两股灼热的劲风扑面袭来。 尚四方中途受阻，不由得一惊：“屋里还有高手！”当下不敢怠慢，猛地稳住身形，听声辨位，待到不明物体临近的一霎那，接连飞起两脚，准确无误地将它们尽数击落。撤招回防之际，他以眼角余光斜瞥，发现袭来的“暗器”不过是两本燃烧着的小册子，此时火团坠地熄灭，只余点点火星在烧焦的灰烬上微微发亮。 谁料，不等尚四方把踢出的右腿放下，突然发觉眼前一花，一道挺拔的身影便似鬼魁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快地好像他原本就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过。尚四方心知此人来者不善，遂凝神细看，一望之下赫然发现对方不仅身材健壮，而且长得英俊潇洒，眉宇间还隐隐透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杀气，不是通缉犯展恨，还会是谁？ 几乎与此同时，王小乐和淑曼也从休息室中奔出，两人看到屋内的情境，不由得双双愣在门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来，尚四方冲进练功房的时候，展恨和王小乐恰好把属于自己的内功心法全部背熟、记牢，并且点燃电话簿，以便销毁秘笈。 哪知，秘笈才烧到一半，展恨就听见外屋的异样响动，由于心里担忧兄弟的安危，他顾不及放下手中正在燃烧的册子，马上一个飞身，冲到了门前。他左手推开屋门之时，刚好看到尚四方向碧小惠和龙志扑去，当下不及细想，顺手就把点烧着的两本秘笈当作暗器抛了出去，以起阻吓之效，而他本人也紧随其后，纵身掠到尚四方与碧小惠之间，阻止对方伤害自己的兄弟。王小乐和淑曼见到展恨的举动，自然明白有事情发生，所以也急忙起身，奔出休息室来察看究竟。 “快点滚开！我今天要对付的人是毛头，你不要自讨苦吃！”一瞬间的死寂过后，尚四方瞪着展恨厉声叱道。 其实，早在进门之初，他便从碧小惠紧张的神情、举止中看出一些端倪，兼且后来，又发现碧、展二人皆下意识地挡在毛头身前，而毛头本人却动也不动地安坐在原地，所以，他马上就猜到对方已经失去了战力！房间里唯一的高手变成废人，而从展恨适才的身形、步法来看，此人虽然行动敏捷、迅疾，但压根就不会武功，尚四方自信十招之内必能败他，故而说话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盛气凌人。 按说：尚四方原本也并非趁人之危的鼠辈，但是毛头大败他在先，又横刀夺爱在后，新仇旧恨岂能轻易放下？他心里亦十分明白：“毛头的武功造诣和武学天份都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如果只靠勤学苦练，恐怕一辈子也难雪当日惨败之耻，眼下的天赐良机实可谓‘千载难逢’，若是不幸错过，必定后悔终生！反正，他也是个无恶不作的通缉犯，就算将其立毙掌下，也只是为民除害！而且只要没有了他，小惠也……” 世界上有很多人在做事情的时候，都会说出一些冠冕堂皇，感人肺腑的理由，但这些理由大多都是用来欺骗旁人和宽慰自己的。因为常常会有一些自私、肮脏，甚至非常龌鹾的小原因藏匿在这些让人无比敬仰的大理由之下，而这些见不得光的想法才是促使他们去做事的真正动力！ 有趣的是：如果一个人为了抢钱，而在无意中干掉了一名漏网多年的杀人狂，最后更被不知情的民众推举为“人民英雄”，那么这个人究竟应该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就算他是个坏人，那他去抢劫钱财，以致错手宰掉杀人狂的这件事情，又到底该不该做呢？ 执爱被夺的愤恨，武功惨败的耻辱，天份不及的妒火……几种强烈的负面感情扭缠、融合在一起，互相刺激，彼此扭曲，不断升华；瞬息之间，就蜕变成一股澎湃浓烈的杀意，使得尚四方把心一横，决定要趁毛头虚弱无力之时，对其狠下杀手，永绝后患！ 杀人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因为要杀死一个人，至少有一万八千多种方法；困难的反而是拥有一种觉悟，一种不顾后果，不惜一切也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的觉悟。只要有了这颗必杀之心，纵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孩童，杀人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尚四方虽然是个高中生，但他有一身的武功，更有一股强烈的杀念，所以从他迈进房间的那一刻开始，本身就已经变成了一件“凶器”，一件可以随时取人性命的“凶器”！ 由于被敌人轻视，以及兄弟的生命受到威胁，潜藏于展恨体内的凶悍杀性顿时被激发出来，并且还在急速飚升。他不屑地看看面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冰冷如刀的眼神就似在打量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过得片刻，方才森然道：“对付昏君？你——找——死！”短短两句话说得阴沉、尖锐，每一个字都像地狱中恶鬼的召唤，令人闻之心惊，毛骨悚然。 龙志虽坐在碧小惠身后，距离展恨较远，但他深知这位兄弟的脾性，连忙高声道：“电鳗，尚四方并非大jian大恶之人，留他一条性命吧！” 展恨缓缓地转回头来，双目中杀意滔天，忿怒道：“我杀心已起，非宰了他不可！” 尚四方本就满腔怒火，此时又看见毛头和展恨两人居然这样蔑视自己，言语间好像他已是rou在砧板，忍人宰割，不禁怒意更盛，暴喝一声道：“我呸！你们恶贯满盈，死到临头还如此目中无人！”叫声未歇，一招“黑虎掏心”骤然捣向展恨的心窝。这一招表面上虽是先喊话，后发拳，但拳随声落，其实已无多大间隔，根本与偷袭、暗算无异，就连站在一旁的碧小惠也看地秀眉紧皱，十分不悦。 展恨身具“雷兽”异能，反应何等迅疾，只见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推，右掌刚好挡在尚四方的拳路之前，顿时令他的“黑虎掏心”不攻自破。尚四方一招不成，左臂跟着补上，双爪虎口遥遥相对，再取敌人的“肩胛骨”，这一记变化快疾、霸猛，正是虎拳中的一招“狂虎撕天”！ 展恨忽觉背后压力大增，当下亦不敢怠慢，猝地向前急迈一步，双肩侧移，避过对手的猛招，继而转身迎战，与尚四方斗在一处。尚四方家传“虎拳”刚猛、霸道，拳脚收发之间呼呼生风，劲力十足；斗到酣处，还忍不住怒嚎几声，倒真像一头正在捕食猎物的下山虎。 可尽管他的“虎拳”厉害无比，却始终伤不到展恨分毫，皆因“虎拳”再敏捷，也不过是模仿猛虎的动作而来；但展恨本身就是一头凶猛、狂悍的野兽，他所具备的野兽本能是人类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碧小惠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展恨出手，望着对方在凌厉的拳风、爪影中纵横来去，轻松反击，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展恨的步法杂乱无章，拳脚功夫则更是一塌糊涂，他分明是个不懂武功的门外汉嘛！可为什么我又隐约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好像在冥冥之中契合了某种自然规律，看上去虽简单、笨拙，但于进退趋避之间，却自有一番流畅顺然，水到渠成之妙……这种感觉真是太神奇，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由于淑曼不懂武功，故而看到意中人被对方的猛烈拳势所围，难免会担忧害怕，一双眼睛始终牢牢地盯在展恨身上，片刻也不离开，心里默默祈祷道：“上天保佑！展恨，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能啊！” 而龙志和王小乐都了解兄弟的实力，所以，压根就没有替他担心。不过，两人见他执意空手迎战对方，“雷兽强电”则隐而不发，初时均觉这不似展恨的作风，但转念一想，便立刻明白，他是不愿轻易展露能力，牵连无辜，所以才会在碧、淑二人面前有所顾忌。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之际，场中二位又斗了十余合。展恨凭借着超凡的雷兽本能，不仅摸清了对方的出拳套路，更渐渐转守为攻，反压尚四方。而尚四方轻敌在先，其后却连斗三十几个回合依然取敌不下，受挫之余亦惊觉到：对方本领之高强怪异，实已远超自己所料，忍不住暗暗焦躁起来，腾挪闪避间，破绽也越露越多，形势不容乐观。 碧小惠和龙志都是筒中高手，看到尚四方左支右挡，狼狈不堪，逐渐被逼入墙角，便知他今日败局已定，正想开口阻止二人继续拼斗，却见处于劣势的尚四方突然俯身急转，跟着右脚轻抬斜摆，从一个极不可能的角度悍然出腿，猛踢展恨的咽喉要害。 这一记踢腿不仅毫无先兆，而且腿法凌厉迅猛，刁钻狠辣，大有一击必杀之势，旁观四人眼见场内陡生异变，无不大惊失色，心神巨颤。 龙志、王小乐和淑曼三人心系展恨的安危，固然惊恐不安，连呼“小心”；而碧小惠却是因为看见尚四方的临危一脚，才忍不住失声喊道：“虎王夺命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