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闻喜裴氏
马扩的部下和冯五已经率部进入井陉,前去救援八字军。 徐还和柔福帝姬则留在五马寨,静候佳音。 柔福帝姬自从知道不能带赵榛一起南归之后,几乎抽出所有时间去陪弟弟赵榛,尽力劝慰开导,希望能有进展。更担心不久后自己离开,从此姐弟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徐还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故而也不打扰他们姐弟相聚,这两日主要在五马寨休息。 自从八月里从会宁府开始逃亡,至今已经快四个月,不是劳苦奔波,就是在外作战,多有劳累。 好不容易得个空闲,便趁机说个好觉,养养精神。日上三竿之后便出了营帐,在五马寨转悠两圈。 五马寨所在的位置不错,紧靠太行山,进入山寨的道路蜿蜒曲折,山谷之中更有几处险要地段,人为修整之后,成为几道险要关隘。 尤其是有一段,山头上有五块凸起的石块,远远看着像是马头,故而此地得名五马寨,易守难攻,是个藏兵的好地方。 若非大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想要攻上来绝非容易事。先前粘罕的兵马撤退,除了幽州遇袭外,恐怕也与进攻遇阻,难以推进有关系。 不过五马寨也有其缺陷,易守难攻不假,但山寨驻扎了数万人马,人口一多,物资供应也就成了大问题。 虽然马扩在这方面也有注意,囤积了许多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可是……义军储备始终有限,若粘罕彻底腾出手来,围住五马寨,围而不攻,坚壁清野,彻底切断粮道,义军又能坚持多久呢? 八字军已经断了供给,想必五马寨也好不到哪里去,义军的处境着实艰难。徐还站在寨墙前,忍不住一声叹息。 “徐公子在叹息什么?”裴元衍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最近两日他们攀谈的次数不少。 徐还隐约有种感觉,这个裴元衍对自己很感兴趣,而且从谈吐中能看得出来,此人是个颇有谋略之人。 不是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军事谋略,而是庙堂……权谋之术,也许五马寨对他而言并不那么合适…… 徐还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五马寨数万义军,规模不小,想必粮草供给压力不小。” “子归果然是明白人,很多人只是觉得五马寨兵强马壮,声势赫赫,却不知其中也多有艰难。” 裴元衍道:“数万人,也是几万张嘴,很多人之所以投奔五马寨,不见得是为了抗金杀敌,而是为了吃饱饭,寨主好少为此费心。” “我在西边听闻杜充断了八字军的供给,想必五马寨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可不是?”裴元衍叹道:“但凡供给充足,多点支持,兴许大名府就能保住。杜充此人,格局太小,与宗泽将军相差甚远,只顾着自己的些许蝇头小利,根本不顾大局。” “若非如此,我大宋又岂会亡国?” 听到徐还的反问,裴元衍先是一笑,旋即叹道:“子归所言甚是,大宋是根子上出了问题,眼下康王虽然登基为帝,国祚延续,但若非有智勇决心,力挽狂澜之君,恐怕大宋只能是苟延残喘。” 徐还心中一震,惊讶的是裴元衍思维清晰,判断准确,后来的南宋可不就是苟延残喘,最终亡国了吗? 看来当时有识之士,还是很有见地的。 不过徐还更为惊讶的是,裴元衍竟然说这番话的勇气和目的。为君者讳是封建王朝自古以来的传统,人臣士子断不会轻易评价君王,尤其是负面评价。 但裴元衍却毫无顾忌,那句话看似是个假设,但实际上却透露出来对赵构些许失望,以及不看好。 即便此处天高皇帝远,但此举未免还是有些许大胆,有些冒失。 但当着自己的面,裴元衍却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信口胡言。可是,他意图何在呢? 果然,裴元衍沉吟片刻,低声道:“听说子归曾在幽州留下十二个字,誓破金贼,还我疆土,重铸山河,豪气啊!” “哪里!”徐还淡淡回应,心中泛起更多问号。 裴元衍笑道:“子归过谦了,似乎也对大宋的未来很有信心?” 呵呵,这是什么意思?徐还一下子谨慎了许多。 “身为宋人,自然对大宋有信心。” “是吗?”裴元衍笑道:“子归是对自己大宋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有信心呢?” 徐还慎重道:“对大宋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 “恐怕应该反过来,子归是对自己有信心,然后才对大宋有信心吧?”裴元衍看着徐还,目光深沉。 “先生说笑了!” “是吗?誓破金贼,还我疆土,很多人都这样说。不过‘重铸山河’嘛,却很少有如此豪气,有如此自信。” “是吗?”徐还也反问一句,笑道:“此乃徐还代表大宋万千热血男儿的豪言。” “但重铸山河这件事,却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裴元衍盯着徐还,沉声道:“若非身居高处,执天下牛耳之人,恐怕难以做到。” 徐还心中咯噔一下,当时只想着豪言壮语了,却忽略了这种细节,以至于被人抓住,追根问底,甚至各种发散联想。 大宋虽然没有严格的文字狱,好像也不会因言获罪,但言辞却往往会引起旁人的猜忌怀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还再次反问道:“我说过,这是代大宋万千热血男儿所言,大宋男儿同仇敌忾,一起协作,还是做不到吗?” 裴元衍摇摇头道:“如果有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反对,或者是不赞成,恐怕也……” 还别说,裴元衍似乎很有远见卓识。原本的历史上,岳飞北伐顺利,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临安,冤死风波亭。 在赵构和秦桧的一力坚持下,绍兴和议,最终闹得国土沦丧,半壁江山,直到大宋亡国,北伐始终是个空谈。 只是裴元衍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究竟是什么目的?还有,他的身份? “敢问先生是何许人也?” “闻喜裴氏,裴元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