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〇章 西席先生
裴元衍见徐还信誓旦旦,笑道:“公子如此有把握自是最好不过,完颜氏祸起萧墙不远矣!” “祸起萧墙恐怕不容易,但至少让他们不能团结一致。” 徐还淡淡笑道:“不出所料,挞懒是主和的,否则秦桧也不会抛出‘南自南,北自北’的说辞。 不过我从不觉得金人会真心讲和,‘以和议佐攻战’才是本来面目。我给兀术添把火,就是希望他去闹腾,让金贼战和难决。” “公子高明!如此一来,秦桧主导的求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大宋的武备防御自然不能松懈,机会也便来了。” 裴元衍心思通透,顿时反应过来。 徐还悠悠道:“挞懒塞个秦桧回来,就是想从内腐蚀大宋。眼下在大宋境内无法对秦桧下手,那么只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挑拨金国皇族,拖住秦桧的后退。” “妙哉,公子可趁机做些事情…” 徐还与裴元衍心领神会,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回来路过金陵的时候,我请了位西席先生回来。” “啊?公子请了何人?” “江宁知州赵明诚的遗孀,易安居士李娘子!” 徐还道:“这位李娘子出身书香门第,才学出众,眼下正在编撰金石稿,无处可去,我便请了回来。” “李娘子我听说过,辛赞也十分熟悉,济南府大明湖畔归来堂大名鼎鼎,赵氏夫妇经常以文会友,漱玉泉边可谓是高朋满座。” 裴元衍道:“李娘子的学问,为府上西席绰绰有余,甚至有些屈尊了……” “是啊,我也是盛情相邀,李娘子才屈尊答允的。”说着说着,徐还瞧见裴元衍神情微微有异,蹙眉问道:“先生觉得李娘子身为女子,为西席不妥?” “那倒没有…”裴元衍低声道:“不瞒公子,我刚刚费工夫请回一位西席先生来,府上的学堂已经开课了……” “这样啊!” 徐还笑道:“没关系,府上不是有些女孩嘛,再大些若不方便,可以让李娘子去教她们。” “如此也好!” “元衍先生,你请的这位西席先生是何许人也?”徐还突然有些好奇。 裴元衍含笑道:“公子,不瞒您说,这位西席先生还真不是寻常人,学问资历恐不在李娘子之下。” “哦?”徐还越发好奇了。 “此人名曰陆宰,越州山阴人士,出身书香世家,其祖陆轸乃真宗大中祥符年间的进士,担任过吏部郎中;其父陆佃乃王介甫公(王安石)的弟子,官至尚书右丞。 陆宰本人也是进士出身,其妻唐氏亦出身名门,其祖乃宰相唐介。陆宰前几年因主张对金强硬遭到排挤,随返回山阴老家,居家不仕。” 一听三代出身,徐还惊讶道:“果然了得啊!” 裴元衍介绍道:“陆氏家学更加了得,《春秋后传》、《尔雅新义》皆出自陆佃之手。而且陆氏的藏书楼‘双清堂’乃是越州三大书楼之一,据说藏书万卷之多,恐怕比皇家内府都要多。” 徐还这次是真的惊了,古代书籍印刷极难,多是抄写,保存收藏更不容易。陆家竟有万卷藏书,在这个年代确实非同小可。 只是…… “陆先生这等高人,怎会愿意屈尊我府做个西席呢?”徐还难免疑惑。 裴元衍道:“公子不必惊讶,一来是我家陆宰本有交情,昔年我裴氏也藏书不少,我曾赠他不少孤本图书。二来嘛,陆家也是感念公子恩德。” “我对陆家有恩吗?” “公子有所不知,当时金贼先锋入侵越州,陆家上下人虽逃走,但万卷藏书却无法带走,唯恐毁于战火。 陆宰爱书如命,为此忧心如焚。好在后来公子在曹娥江拦住了金兵,越州免于战火,陆家的藏书也就保住了,陆宰心中甚是感激公子。” “这……”这份感恩,徐还深觉受之有愧! “再者…”裴元衍笑道:“陆唐两家都是官宦世家,唐家如今已经起复,陆夫人难免催促丈夫。 陆宰不胜其烦,来临安散心,我与聊天之时谈及此事,一拍即合,愿意到公主府担任西席。” 一位出身书香官宦之家,文采斐然的饱学之士,怎么会屈尊做西席先生呢? 徐还明白,这其中可能也有政治投资的意味,可见陆家是看好自己的。 担任西席是个不错的选择,往前一步可为亲信宾客,往后一步可从容全身而退,比在朝为官战队更为安全,选择更便利。 陆家,有些意思! “如此也好,陆先生与李娘子都是学问大家,到时候可以彼此切磋交流。”徐还笑道:“届时再让两位大家的弟子比试一番,想来十分有趣。” 裴元衍笑道:“可不是嘛!” “真没想到,转瞬间府上就多了两位文坛大家,惊喜啊!” 徐还沉吟片刻,笑道:“左右今日无事,不若去拜访一下这位陆先生。” “也好!”裴元衍笑道:“陆宰对公子也是仰慕已久。” …… 一行人来到西湖畔长安郡公府。 一所小院中,一位身姿挺拔,气度优雅的文士正在领着一群孩子诵读《论语》。 瞧见众人到来,文士吩咐一声,当即快步而出,瞧见徐还纳首便拜道:“山阴陆宰拜见驸马!” “徐还见过先生,打扰先生授课了。”徐还客气还礼,礼数周到。 陆宰摆手道:“无妨,读书当劳逸结合,孩子们也该休息一会。” “先生乃学问大家,教几个孩子读书,实在委屈您了。” “哪里?”陆宰摆手道:“驸马府收养英烈遗孤于府上,能教他们读书,算是告慰诸位英烈在天之灵,陆宰求之不得。” 徐还欠身道:“先生高义,令人钦佩,徐还替孩子们和他们的英烈长辈,谢过先生。” 不得不说,古代读书人的气节和思想,有时候高尚的出乎意料。 “哪里,驸马折煞陆某了。”陆宰连忙推辞,正准备张口说点什么,目光却突然瞧向了院门口,眉头微微蹙起。 徐还转身瞧去,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冒出了半个头,白嫩的小脸蛋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个不停,正好奇地打量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