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伍 焚香信任
虽说朝廷总是在打压卅云天,外面的人也都在说我们卅云天的不好,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我一直觉得,除了比较神秘一点,我们卅云天就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地方。 每日忙忙碌碌,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有笑语,也争吵,有欢乐,也不乏哭泣,但这综合起來,不就是很简单的家庭生活么 可让我沒想到是,现如今居然成了这番的光景。 我缓缓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庆幸阿汐是早些离开了这里。 若他还在,依他的性子,断然是不肯跟着阿澈四处招兵买马,准备战事的。 庭院里传來风吹树叶的声音,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支了下巴,缓缓转了视线看向院中。 本是空无一物,可那黑暗里,却好似有个身影在晃动。 我愣了愣,定睛一看。 那人一身月白色长袍,慢慢显出身形 一个抬眸,就是璀璨到绝代风华。 我微微捏紧了衣袖,翻窗过去,却是停在了那里,再也上前不去一步。 他披着月光,缓缓向我走过來。 嘴角一如既往的轻扬,似是无可奈何,又更像是心甘情愿。 他轻轻站定在我面前,黑眸深邃,道:“怎么每次,都是我忍不住來……” 我忽是扑过去,埋了头在他怀里,眼眶一阵发酸。 颜阳似是一愣,不知什么神情,半响才是伸出手抱紧我,力气大的,似是要给我揉进他的骨子里。 “对不起,那天…” 他轻轻开口打断我,低了嗓音,像是带着些许的颤意,道:“别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我吸鼻子,更用力的埋进他怀里,感受着他特有的气息,仿佛整颗心,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安定了下來。 “大小姐,您该起來了。” 我迷迷糊糊应了声,缓缓睁开眼,被日光一刺,却是立即精神了起來。 我怎么睡在房里? 颜阳昨晚不是來了么?他人呢? 我慌忙坐起身,低头套鞋,慌慌忙忙往外去,却是撞到一片温热的胸膛。 颜阳伸手拉住我,眼里几丝无奈,道:“早起这么激动作什么?” 我愣愣看着他,几乎脱口而出,道:“你沒走啊…” 颜阳扬了嘴角,神情宠溺,轻轻抬了手抚了我的鬓发,道:“有琴,我竟都还未发现,你居然这么在乎我了。” 我面色微有些赧然,慌忙退开几步道:“那什么…别误会,我只是,那日,那个……” 颜阳轻笑出声,略带几丝调笑,道:“怎么,你不是伶牙俐齿么,怎么现在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咬牙,忿忿道:“我要更衣了,你先出去吧。” 颜阳挑了眉,道:“你确定?” 我点头,目光笃定,道:“你出去吧。” 颜阳扬了眼角,转身,轻轻开门。 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换衣服,却听见外间听见了极其亢奋的喊声。 “姑爷!您这是从大小姐的房里出來?!” “姑爷您昨晚和大小姐…不会是……”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快去通知绿姑娘……” 我满头黑线,这才反应过來刚才颜阳为何那种表情,慌忙在房间就嚎起來,道:“不是这样…你们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沒做……” 颜阳似是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声音传來:“你家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咬紧了牙,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越描越黑! 果然是有够腹黑! “姐夫你好,我是央聿。” 颜阳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道:“我是你姐夫。” 我不动声色的瞪他一眼,对着央聿,笑盈盈的道:“你昨日,有看中些什么么?” 央聿摇摇头,道:“昨日阿姐你不在,我本來也就少了些心思,让冉梨帮我看了看,说那几家店铺里的东西大多通俗常见,更加觉得无趣,又是担心你,便是早早的让她推了我回來。” 我心里有些自责,摸摸他的头,道:“对不起啊,阿姐昨日真的有些事,要不然,我下午再陪你去出去看看,如何?” 央聿一笑,酒窝荡漾了出來,道:“不了,既然姐夫來了,你还是多陪陪他吧。” 颜阳缓缓支了下巴,略一点头,似是很赞同。 我翻白眼,无奈,道:“那阿爹寿辰怎么办?” 央聿缓缓转向了颜阳,开口,道:“姐夫,你准备和阿姐送些什么?” 颜阳轻挑了眉,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开口,道:“夜明珠行么?” 我一愣,皱眉,有些迟疑,道:“夜明珠?…不知道。” 颜阳点了点头,道:“那就夜明珠。” 我“……你能不能每次问我意见的时候,尊重一下我的看法?!” 颜阳似有若无的点头,轻描淡写的道:“这茶味,怎么这么浓。” 我咬牙,纷纷扭了头过去不再看他,对着央聿,微微正了色,道:“你跟阿姐说,阿澈他们在做什么,你知道么?” 央聿一愣,半响才是扬了嘴角,道:“阿姐,阿爹都告诉你了?” 我缓缓点头,看着央聿,心里忽是一阵难过。 我自小便不是个称职的阿姐,等到现在他大了,反而还是要他担起整个卅云天。 央聿似是知晓我心中所想,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道:“阿姐,你不要觉得这一切不公平,我是男子,男子自始就是应该顶天立地,阿爹沒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也沒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是阿爹的儿子,就算我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照样可以担负起整个卅云天,我不会让阿爹失望,也不会让任何人失望,阿姐,你难道连这点信心,都不肯给我么?” 我缓缓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道:“怎么会,阿姐一直都最相信你的,我们家央聿,最厉害了。” 央聿笑了笑,招手喊过一旁的丫鬟,对着我们道:“姐夫,阿姐,那我就先去见阿爹了。” 我点头,吩咐了丫鬟几句,便是目送着他离去,随即转了视线看向颜阳,欲言又止的模样。 颜阳眼都未抬,淡淡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 我吸鼻子,扯他衣袖,道:“你不是说,治好央聿的眼睛很简单么,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啊?” 颜阳抬了眼,看向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低了眉,十分委屈的模样,道:“阿爹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央聿的,我这个做阿姐的,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吧,要是他的眼睛能好起來,那也能减去不少麻烦。” 颜阳眸色深邃,半响才是轻轻开口,道:“你还记得,他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么?” 我点头,道:“我比央聿只年长一岁,年幼时的事情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姑姑曾经告诉过我,央聿刚出生时,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只是后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央聿就再也看不见了,也见不得强光,姑姑心疼央聿,便是辗转得來了鲛绡,裁剪成了好看的模样,束在他眼上。” “央聿自那时起,便是每日蒙着鲛绡,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姑姑不准我带他去玩,也不准我去打扰他,我每次跟着阿汐阿澈他们的时候,总是想着,要是央聿也在,那该有多好。” 颜阳静静的听着我说,忽是轻轻挑起我的下巴,迎上我的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向來都是身不由己的。” 我吸鼻子,看着他,道:“所以你会帮我么?” 他轻轻抚上我的脸,柔和了视线,道:“有琴,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我答应你的事情,也不会食言,只是央聿,我现在还不可以让他的眼睛恢复过來,不是我做不到,是我现在还不可以做,你信我么?” 我愣愣看着他,忽是嘴角一垮,哭了出來。 他有些慌张,拭去我眼角的泪,道:“你不肯相信我么…” 我摇头,心里难过,抽抽噎噎的道:“我信你…我只是…很心疼央聿……” 颜阳嘴角浮起笑意,搂我入怀:“他会好起來的。” 我拿袖子抹眼泪,一顿一顿的道:“颜阳…虽说我现在很难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随便轻薄我……” “……” 外间忽是传來了嘈杂的声响,我一愣,忙忙在他怀里站起身來。 “云澈回來了云澈回來了……” 我心里一惊,继而回过头,对着颜阳欣喜着道:“阿澈回來了。” 颜阳淡淡起身,开口,道:“去看看吧,他受伤了。” 我一怔,忙忙转身往前厅去。 前厅里挤满了人,见到我过來,都是让开了一条道。 阿澈半倚在凳子上,左胸中了一箭,血迹微有些凝固,脸上也是红一片白一片,狼狈的不堪。 我有些愣,上次见他还是跟我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不过几月,居然就是成了这般光景。 “小有,你回來了。” 他微睁开了眼,见到我,一如往日的歪眉笑道。 我心中莫名有些气,骂道:“你行啊,给自己整成这样,你怎么不干脆点就不回來?!” 阿澈难得的沒跟我顶回來,扯了嘴笑,脸色有些苍白:“云主呢?” 阿爹自后边进來,看见阿澈的模样,蹙了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來,阿垽呢?” 阿澈缓缓摇了头,道:“我们应该是被人发现了,朝廷有人包追我们,他便是想出这个法子,让我们兵分两路回來,我也不知道他现如今在哪。” 阿爹皱紧了眉,半响才是搭了肩在阿澈身上,道:“我知道了,别说话了,快去找人过來包扎。” 我一愣,便是喊了人道:“快快快,去找颜阳过來。” 颜阳缓缓现身在我们面前,拂袍半低了身,目光扫在我身上,带着几丝无奈。 他轻轻伸出手,并了双指至阿澈胸前,那支断箭便是随了根出來。 阿澈皱了眉,攥紧了拳,骨节都分明了出來。 颜阳看了他一眼,手心拂过他胸口,瞬间便是逐渐痊愈了起來。 他缓缓站起身,手心似是沾了些血渍,皱了眉,脸色稍有些难看,瞬间便是消失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