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万里回援
辽东兵败的消息传到川中，包二首先跳起来，惊叫道：“七万大军覆没？就算是七万头猪，建奴也抓不完啊！怎地会这么惨？王化贞真是个大混蛋！” 专程赶来报信的茅元仪也痛骂道：“王化贞平日里宠信的孙得功，是奴酋的jian细。是以，我大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奴酋的掌握之中。孙得功还同奴酋的孙女婿李永芳合起伙来，骗王化贞说要归降。因此，王化贞命令大军等待李永芳的内应，没有立即全力攻打界藩城。等到第三天，下起了大雨，我军仰面攻山，极为不利，士卒滑倒伤亡者，不计其数。而jian猾的奴酋，早派人在苏子河和浑河的上游建了拦水坝，待到积水十天后，突然掘开水坝，水淹我军大营。由此，五万余大军，尽数丧身。本来，我军还有两万余在浑河北岸，与建奴兵力相当，可以再战。但孙得功又指使手下制造营啸，使大军扎营崩溃，人人逃散。于是，终于不可收拾。” 马佳听完，皱眉道：“不应该啊，就算这样，那沈阳是怎么丢的？我们之前城墙工事，都是修得很好的。” 茅元仪一拍大腿，骂道：“还是王化贞那个混蛋！他约察哈尔的林丹汗共同进兵，还同意其骑兵入城。哪知道，林丹汗的骑兵只是跟在我军后面走，一听到大败，就赶紧往回跑，并且顺道抢掠了沈阳城。喀尔喀五部的骑兵本来就和奴酋眉来眼去，这下更是跟在林丹汗骑兵的后面，又抢劫沈阳城一次。由此，沈阳大乱，无人有心驻守。再就是熊经略，他不同意王化贞守沈阳的意见，执意烧掉粮草和各堡垒，回到辽阳城固守。” 马佳听到这，猛地一跺脚，叫道：“一步错，步步错，这辽东的局面，又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熊经略的做法，有以前的影子，但朝廷的官员、皇上，哪里会容他？哪里会理解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茅元仪点头，说道：“朝廷已经下旨，将王化贞与熊廷弼都下狱问责，孙帝师（孙承宗）已经受命出关巡视了，新的辽东经略，大约就是孙帝师。我就是奉孙帝师之命，来请马兄弟率部回援的。朝廷的正式诏命，想必也已经到了吧？” 马佳点点头，说道：“五天前，我接到诏命，正在整理行装辎重，止生兄你就到了。” 一月的辽东，仍旧是冰雪的世界，到处白茫茫一片，连乌鸦和鹰都懒得出来觅食，但辽阳的城墙上和旷野中，却时不时冒起一缕白烟，而后是一声铳响。 “呯！”一名火铳手朝城外射击一发后，迅速躲回墙内，对着旁边的同伴道：“魏央，你说，这建奴怎么会有线膛铳和尖头弹呢？真是出了鬼了!” 那个名叫魏央的明军回答道：“我哪晓得？韩夜，你都问了几百次了！”说着鼠头鼠脑地从城垛的缺口露出小半边脸，抽空往外打了一枪，然后迅速收回。 “呯！” “呯！” 明军的铳声同后金军的铳声交叉响起，回荡在苍白的雪原上空。 这名叫韩夜的火铳兵叹息道：“我不是同你说了么，四个月前，我家里来信，说我媳妇怀上了，算算日子，都要六个月了吧。唉，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我的孩儿，这可是头胎。” 魏央也叹口气道：“你就知足吧。你还有后，我捏？我还没娶媳妇啊！邻村的小花还等着我骑马用花轿接她呐！” 韩夜苦笑道：“不知道马总兵会不会来救我们，这辽阳城还能守多久？” 魏央听到这，也是默然，然后又鼓励韩夜道：“放心，马总兵把我们都当兄弟，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镇北关那次不就是么？至于外面的建奴，他们攻不进来的。我这些天算了算，他们的线膛铳可不多，要不然，早就打得我们抬不起头了。放心，辽阳城，守得住的。” 就在此时，突然，西南方一连串的炮响，然后是鼓声如潮： “嘭，嘭，嘭。” “咚咚咚咚咚咚。” 韩夜和魏央正在疑惑的时候，只听得参将李大壮兴奋地大叫道：“弟兄们，弟兄们，马总兵回来了，我们得救了！” “哦嗬！”辽阳城内，一片，欢腾。 而城东北七里处，一处树林中，黄太吉阴阴地盯着辽阳城，恨声道：“传令，全撤。马佳这汉狗，又来坏我好事！” 马佳率领包先勇、林世铎等人回到辽阳城口，正碰上赶来迎接的李大壮等人。杜轶口快，见面就嚷道：“总兵，您可回来了，我们有主心骨了。您不晓得，建奴竟然有了线膛铳和尖头弹，这两个月可把我们打苦了。” 马佳问李大壮：“怎么回事？建奴怎么会有线膛铳？你们丢失的？” 李大壮摇头道：“我军这些人，都在辽阳城了。如果说遗失，只能是镇北关那场战斗中的，被歼灭的陈捷那一部。” 马佳点点头道：“本该是这样，我回去再问问我家里的工厂，有没有遗失。看来，建奴的线膛铳顶多三百余支，而且不会制造，不足为虑。好了，我先去见孙承宗督师！” 辽阳城本来就是原辽东都司所在，和西面的广宁并列为辽东第一大城，所以官署等建筑，比沈阳还要气派和齐备。 马佳抖落皮袍上的雪花，走进内堂，向孙承宗行礼道：“末将马佳，拜见督师大人。” 茅元仪也在一旁行礼道：“督师，属下将马总兵带回了。” 孙承宗脸型瘦削，精神却很好，呵呵笑道：“免礼，马总兵请坐，茅贤侄也请坐。来人，热壶酒。” 孙承宗接着问马佳道：“马总兵，军情紧急，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你觉得，建奴能自己制造线膛铳吗？” 马佳仔细思索片刻，随即回答道：“不能。禀督师大人，这线膛铳，制造之法是末将相处，制造所需的技艺和机械，也是秘密，建奴除非有图纸和成熟工匠，否则断不能自己制造。末将已经检查过，工匠没有跑脱的。就算朝廷那里有大略图纸，没有工匠，也不能成功造出。” 孙承宗点点头，说道：“这便好，建奴少一样利器，我军就多一分胜算。你的家中工匠，我看还是集中到京师的好，免得技艺被偷。” 马佳有些不情愿，便回答道：“是，督师大人。不过，现今建奴在城外游荡，路上不安稳，不适合送工匠走。再说，我们时时需要增加和修理线膛铳，一刻也离不了。末将保证，加派兵士，守住工厂，任何敢偷学技艺及拉拢工匠的，立刻斩杀！” “好，好，好”孙承宗捋须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