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可更改
按照礼制,妇人是不能进入祖宗祠堂的,可今日窦母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大家子竟然要瞒着她,将长房嫡长孙过继,哪怕是过继给她的次子,这也是窦氏老夫人不能容忍的。 独孤凌云见窦母到了,也是一惊,原想着瞒天过海,等过继一事尘埃落定,窦母即便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可谁知道,正在这紧要关头,窦母到了。 窦母一进祠堂,见独孤策正跪在祖先牌位跟前,两旁边,独孤凌云并一众族老,家中男丁都在,更是怒气不息,拄着拐杖到了独孤策跟前,一把就要将独孤策拉起。 独孤凌云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膝行到了窦母跟前,道:“孩儿见过母亲!” 窦母一脚将独孤凌云踹倒,怒道:“我不是你的母亲,我也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竟然瞒着我要将策儿过继出去,你这不孝的逆子!” 独孤凌云连忙跪好,垂首道:“母亲容禀,并非孩儿不孝,只是二弟连日托梦给孩儿,求得一子过继为嗣,孩儿念及手足之情,怎么推辞,眼见二弟在阴间受苦。” 窦母一愣,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节,想到早死的独孤平云,也不禁老泪纵横,道:“便是如此,你有六个儿子,为何偏偏要将策儿过继出去,策儿可是你的嫡长子!” 独孤凌云连连叩首,道:“孩儿也舍不得策儿,可二弟偏偏看中了他,孩儿也是犹豫再三,二弟每晚于梦中苦苦哀求,孩儿~~~~~~也是没了办法啊!” “你这鬼话只骗得了别人,如何能骗得了我,你自来对策儿不亲近,又受了长孙氏那恶妇的挑唆,真当我是老糊涂了不成!” 独孤凌云自然知道,什么托梦都是他混编出来的,如今被窦母质问,却也无言以对,只能转头看向了旁人。 独孤整自窦母到了祠堂,便知道这事不好办了,连忙上前道:“老嫂子!凌云要将策儿过继给平云,我们族老本来也是不赞成的,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无可更改了,还请老嫂子息怒!” 窦母平日里对待族人,也十分亲厚,但凡能帮的,从来不推辞,更何况独孤整是先郡公独孤楷的族弟,年幼失孤,她过门之后,亲手将独孤整抚养成人,关系自然不比寻常。 只是今日这事,完全挑战了窦母的底线,让她如何能听得进去:“你也是个不晓事的,偏偏被那逆子给蒙骗了,这等大事,居然也帮着他来瞒我。” 独孤整闻言,也是连忙跪倒在地,道:“老嫂子容禀,此时我自有错,不该瞒着嫂子,可~~~~~~这事当真是万难更改了!” “为何改不了,我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们做这混账事!” 独孤整忙道:“老嫂子!这事可有天子旨意。” 窦母闻言一怔,皱眉道:“浑说什么,过继乃是我独孤氏一门的家事,便是当今天子也没有过问的道理!” 独孤整道:“这等大事,小弟如何敢欺瞒嫂子,那日在彦云的灵前,圣上可是当着合族老幼,还有前来吊唁的满朝文武亲自降下的旨意,让策儿过继到平云名下,承袭徐国公的爵位,这事人人都是见证,我等再不情愿,谁敢抗旨不尊!” 窦母满脸疑惑,看向了独孤策,道:“策儿!这是可是当真!?” 独孤策也是一脸哀戚模样,道:“启禀老祖宗,三老太爷说的不错,确实是圣上降旨。” 窦母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独孤策见机快,一把将窦母扶住,老人家险些摔倒。 “策儿!难道这事你也甘愿!” 独孤策自然愿意,他有大志向,倘若他已经在汝阳郡公府上,即便他身居高位,也越不过独孤凌云去,只能处处受钳制,只要过继到独孤平云名下,不但白捡一个徐国公的爵位,更是能拜托独孤凌云夫妇。 只是在窦母面前,独孤策无论如何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一脸哀戚,连连拜道:“父亲有命,圣上有旨,孙儿身为人子,人臣,又能如何!” 说罢,已经是泪流满面。 祠堂中,旁人见了,心中也是为独孤策大感不平,身为嫡长子,居然被过继出去,这简直就是极大的羞辱,可偏偏独孤策却无力反抗,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 明明是独孤氏一门的麒麟儿,却要遭受这样的羞辱,人人看独孤凌云的眼神也都变了,这事如果不是他主动提出来,天子又如何会降旨让独孤策过继。 独孤凌云听了,心中也是恼恨不已,独孤策这话分明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想要反驳,可是当着窦母的免,却又不敢说话。 窦母闻言,也不禁泣道:“我苦命的孙儿,如今你过继到了你二叔名下,让祖母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你的母亲!” 独孤策泣道:“老祖宗!孙儿也不愿,可是圣意难违,孙儿也只能求了圣上的恩典,准孙儿日后仍与生母续母子之情。” 窦母听了,心中也略感安慰,急问道:“策儿!此话当真!?” 独孤策看着窦母,心中也是不忍,他为了自己能不受独孤凌云夫妇的钳制,便顺水推舟,应下了这过继一事,却伤了老人家的心。 “孙儿不敢欺骗老祖宗,确实求来了圣上的恩典!” 窦母知道,独孤策过继一事,已经是万难更改了,但是独孤策过继出去,也仍是他的嫡亲孙子,又能与仙逝的贾玫续母子之情,他日九泉之下,见了贾玫也能有所交代。 “只是委屈了你!” 独孤策再拜道:“孙儿不委屈,只求老祖宗不要伤心难过,保重身体,孙儿即便过继了,也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子,日后自然会替二叔孝敬老祖宗!” 独孤凌云也道:“策儿说的不错,他就算是过继了,难道就不是母亲的孙子了,又能撑起二弟一门,孩儿也是想到了这一节,才应允的!” 窦母冷眼看着独孤凌云,道:“你做下的好事,我倒是要替二郎谢谢你了,当真是做得好兄长!” 独孤凌云闻言,只觉得遍体生寒,窦母的语气,他如何听不出来,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再言语。 窦母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老身便不再祖宗面前阻碍你们做大事了,独孤整!” 独孤整听到窦母唤他的名字,忙道:“老嫂子有何吩咐!” 窦母冷声道:“吩咐?老身可不敢当,你们现在做事都背着我了,可见我这老悖晦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老身今日只有一件事,要让你们都给做个见证!” 独孤整闻言,也是羞惭无地,忙道:“嫂子有话只管说!” 窦母道:“老身年岁也大了,不知道那一日就要去见先郡公,我闭眼之前,却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窦母说着又是连连垂泪,抚着独孤策的头顶,道:“就是我这策儿,他自幼丧母,亲生老子又不肯善待他,如今过继到二郎名下,便不再是嫡脉的子孙了,我心中如何能安,只求你们做一个见证,老身死后,我所有的嫁妆,体己,都给我这苦命的策儿。” 独孤凌云闻言一惊,顾不得想,脱口而出,道:“母亲这~~~~~~” 窦母怒视独孤凌云,道:“怎地?难道这些你也要争!?” 独孤凌云满心怨愤,窦母的嫁妆,体己有多少,他虽然不知道,可是也能猜到一个大概,窦氏本就是望族,窦母的嫁妆还能少了,再加上,窦母执掌汝阳郡公府多年,攒下的体己,少说也有百十万贯,如今竟然都要给了独孤策,这让他如何不怨。 窦母叹道:“策儿!如今祖母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独孤策也被窦母的决定吓了一跳,自打见识了贾玫的嫁妆,他才明白,这年头最有钱的并不是一家之主,而是一家的主母,贾玫的嫁妆都十分可观了,窦母的嫁妆,体己算在一起,还不吓死个人。 “老祖宗,孙儿实不敢受,还请老祖宗收回成命!” 窦母道:“我意已决,策儿,你也无需多言了,祖母如今也只盼着你离了那伤心地,日后能自珍自重,光耀你二叔一门!” 独孤策闻言,知道窦母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推辞了,更何况,能看着独孤凌云夫妇两个不痛快,他心中也是十分快意。 窦母接着又对独孤整道:“明日你去我那边,我有一份账册给你,只等我百年之后,由你做着,将我尽有的都给策儿!” 独孤整忙道:“小弟领命!定然不负嫂子重托,但凡有所差池,这里还有众多族人作见证!” 窦母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看独孤策,又抬头看了独孤氏一门历代先祖的牌位,长叹一声,拄着拐杖去了。 独孤策看着,心中也是十分伤感,为了他自己,惹得老人家如此伤心,他心中又如何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