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干戈何能为玉帛
独孤策骤然爆起,在场众人见状都是一惊,来的这人,他们大多也都认得,只是不知道独孤策为何见了就要打。 贾珍连忙上前,一把将独孤策抱住:“妹夫,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贾家的几个小辈回过神来,也纷纷上前,将两人分开。 贾珍忙道:“妹夫!这位西府二婶娘的外甥,金陵薛家的薛蟠兄弟,都是至亲,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薛蟠! 独孤策自然认得,虽然也知道薛家走了贾母的门路,又有王子腾维护,早就脱了死罪,只找了几个奴仆顶罪,也知道薛家近日要北上长安。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想来薛家来了长安,贾母也担心独孤策仍旧揪住旧事不放,这才没有知会他。 不过,如今既然撞见了,想到这厮视人命如草芥,独孤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薛蟠挣扎着起身,心中纵然畏惧独孤策,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了一顿打,颜面上过不去,又见独孤策被众人围着,也凭空多了几分胆气,指着独孤策大声道:“这是在珍大哥府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别想着纠缠不休。” “混账东西,还敢饶舌!” 独孤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等仗势欺人之辈,虽有贾母说和,也不想再在冯渊命案一事上纠缠,可是既然见了,怎地也忍不住要给薛蟠一个教训,好歹让他日后能收敛行径,免得再让无辜百姓遭殃。 独孤策若是要动手,贾珍等人如何能拦得住,薛蟠见状,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就要逃,那一日在金陵街头,独孤策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这时,贾政等人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也跟着走了出来,见与独孤策起了冲突的是薛蟠,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贾政虽然厌恶薛蟠不学无术,但好歹也是至亲外甥,总不能不闻不问,连忙上前,出言喝止:“策儿!不得无礼!” 独孤策见贾政出来了,知道今天要教训薛蟠是不成了,只能愤愤的收了手,道:“舅父,这薛蟠~~~~~~” 贾政担心独孤策当着众人说出来,连忙拦住:“策儿!薛蟠一事,我已经知晓,虽是他年少无知,做下错事,但终究念在我与你二舅母的薄面上,暂且饶过他这一回,便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可是东府大丧之日,闹起来,怕不好看。” 当初薛蟠的案子,贾家可也是出了力的,若是独孤策当着这么些人的面闹出来,一旦传到天子耳中,怕是立时就要降罪,这枉法的罪过,可是够抄家灭族了。 独孤策自然也知道这些,若不是贾家和王子腾联手,抹平了薛蟠的案子,就算是贾雨村能替薛蟠遮掩,独孤策也绝不能饶了他。 可总不能为了伸张正义,将外祖一家送上断头台啊! 贾政见独孤策不说话了,暗暗松了口气,又到了薛蟠跟前,冷着脸道:“蟠儿,你不在家中读书明理,跑来这边做什么!?” 薛蟠见着贾政,顿时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他刚到长安,就被贾政教训了一顿,而后又罚他每日在家中读书写字,还时时的要检查功课,早就苦不堪言,昨日听人说,东府这边贾蓉的媳妇秦氏殁了,觉得有了外出放风的机会,立刻急慌慌的吩咐人将长安城中铺子里存着的一副上好樯木板给抬了过来。 一来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二来则是为了多结识些人,日后也好一同玩乐。 谁想到竟然能遇见独孤策,可他也不想想,独孤策和东府的惜春订了亲,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独孤策怎么可能不过来。 “姨父,外甥也是听人说,珍大哥这边有大丧,都是亲戚,自然该来吊唁,恰好我家在长安的铺子里存着一副上好的板材,想着珍大哥这边用得上,这才抬来了,谁想到~~~~~” 薛蟠说着,还朝独孤策看了一眼,目光之中依旧满是畏惧。 周围众人听薛蟠说抬来的竟然是一副樯木板材,也纷纷围了过来,竟将方才的冲突都给忘到了脑后。 一个身着青衣儒衫的老者上前先是嗅了嗅,又屈指弹了两下,不禁感叹道:“纹若槟榔,味如檀麝,好板,好板!” 另外一个老者也跟着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好的板!” 薛蟠洋洋得意,好像被称赞的不是做寿材的木料,而是他一样,连刚刚被独孤策暴打的事都忘到了一边,道:“这板原是江陵郡王看好了的,后来他坏了事,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单单这般,便是有五千两银子也没处买去!” 原著记载,这樯木板原本是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备下的,如今竟然变成了江陵郡王李孝常,这李孝常也是大唐宗室,是当今太上皇的侄子,大唐立国,获封江陵郡王,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后,李孝常打着为隐太子报仇的旗号造反,不到一个月就被平定,李孝常也被赐自尽。 贾珍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道:“贤弟!这板要多少钱,我留了!” 薛蟠一摆手,道:“什么钱不钱的,珍大哥只管拿去就是!” 贾珍拱手称谢:“这可让我怎么谢啊!” 独孤策留意到,贾政在一旁看着连连摇头,悄悄的将贾珍拉到一旁,道:“用杉木板也就是了,这樯木板,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吧!” 贾珍却满不在乎,他现在急于要做给永安宫里的那一位看,别说是樯木板,就是再好的,也要用,总之要让永安公里的那位知道,他们贾家没有亏待了天家血脉。 独孤策也不掺和,今日见着了薛蟠,他也没心思再留下了,明知道这薛蟠是个恶少,唆使奴仆,殴杀人命,却因为要顾忌着和此事有牵连的外祖一家,不能伸张正义,心里不禁大感憋屈。 正想着要离开,却见贾母跟前的大丫鬟鸳鸯朝他走了过来:“表少爷,老太太那边请表少爷过去说话!” 独孤策闻言,立刻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在这边打了薛蟠,肯定有人去西府那边报信去了,贾母让鸳鸯来叫他,无非就是为他和薛家说和。 独孤策有心不去,可是贾母相招,又不能违逆,只能忍下一口气,狠狠的瞪了正洋洋得意与贾珍称兄道弟的薛蟠,转身出去了。 到了贾母的荣寿堂,挑帘进去,花厅里仍旧坐满了人,东府那边有大丧,西府这边虽然多是秦可卿的长辈,可毕竟是一家人,女人们都穿了素服。 独孤策见了,心中却大感不满,秦可卿“死”了,这些人倒是想着要着素,以示哀悼,可贾敏,林如海故去,怎么没有人想着这一节。 “孙儿拜见外祖母!” 独孤策对贾母行了礼,抬眼就看到了贾母身侧坐着的一位贵妇人,虽然衣衫素雅,却也难掩华贵,面相上倒是与王夫人有几分相似之处,想来就是薛蟠和薛宝钗的生母薛姨妈了。 贾母见了独孤策,忙伸手相招,独孤策上前,被贾母握住了手,而后引到了薛姨妈跟前:“策儿!这位你不认得,该称呼姨妈才是。” 独孤策可没有顺着贾母的意思行礼拜见,反而故作疑惑道:“哦!孙儿倒是记得,除了扬州那位故去的姨妈,还有三位姨妈与府上许久不曾来往了,却不知道这是哪一位!?” 贾母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独孤策说的倒也不差,贾代善除了贾赦,贾政,贾玫,贾敏之外,还有三个庶女,只是贾母年轻时候,并非是个慈爱的,对待三个庶女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早早的就打发嫁人了,后经天下大乱,渐渐的也就没有了来往。 “策儿!这位是你薛姨妈,你二舅母的亲妹子,你叫上一声姨妈也在理!” 不等独孤策说话,薛姨妈便站起身来,道:“当日是蟠儿的错,冲撞了尊驾,还望徐国公赎罪,也怪蟠儿不晓事,都是实在亲戚,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今日既然相见了,只愿徐国公看在亲戚份上,能化干戈为玉帛,便没有再好的了。” 独孤策看着薛姨妈,冷声道:“我倒是不知道哪来的这么一门亲眷!” 薛姨妈闻言也不禁变了脸色,坐在一旁的王夫人神色眼看着也恼了,独孤策这话,可说是在打人的脸了。 独孤策接着道:“尊夫人方才的话说差了,这干戈如何能化作玉帛,薛蟠纵奴行凶,殴伤人命,我本欲为苦主伸冤,严惩凶犯,只因看在外祖母面上,才暂且饶过他一遭,心中已然大感不安了,至于这亲,不认也罢!” 有贾家这一门亲属,独孤策就已经大感头疼了,要是在多薛家这么一门更能惹祸的,他日后还不得变成救火队员,要四处为这些个坑爹的亲戚灭火,擦屁股。 独孤策接着转身对贾母躬身道:“孙儿府上还有些事情要料理,便不在外祖母跟前打扰了,孙儿告退!” 独孤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这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神色不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