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刚刚开始的时候彼此不很熟悉，苏醒有很多问题只是不好意思发问。但发现苏醒的眼睛不时扫向石洞，大汉用力咳嗽一声，使得苏醒连忙侧头。只见大汉一脸和蔼，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兄弟既来之，则安之吧！不要总想着重返人间。毕竟阳寿已尽，便是有过红尘一遭。”苏醒听到这里，突然心中灵光一闪，便接着问道，“请问这生死难道都有定数吗？如果的确如此，又是由谁来定？他们又是因何标准，来决定生死呢”巨犬在一边冲着大汉一撇嘴，说道，“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家伙一看就是十万个为什么。这回问到点子上了吧？”面对巨犬冷嘲热讽，大汉不禁瞪了它一眼，之后沉吟片刻才缓缓答道，“小兄弟，既然你已经来到阴间，告诉你倒也算无妨。生死有命是因南斗定生、北斗定死，那生死薄上可是早已写得清清楚楚。”苏醒连忙问道，“生死簿又在何人手中呢？”大汉抬起左手，指着远方那微弱的白光，说道，“在十殿阎王那里，具体应该是寄存在判官手中。”苏醒听到这里不禁眉头一皱，叹息道，“可是这决定生死，却不是阴曹地府啊？”大汉听罢也是一愣，才继续答道，“的确这落实执行归阎王、判官，但最初书写生死簿却在南斗、北斗。”不等大汉说完，苏醒便咄咄逼人道，“自古言我命在己、事在人为，那为何诸神要将生死早早定下？”看来这些问题大汉倒是从未想过，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旁边巨犬一见大汉哑口无言，便接过话题说道，“我说你这个家伙，我们好心好意把你救下，你倒好还刨根问底。要是再废话，就把你扔到十八层地狱！”巨犬还想接着说，但余光一扫发现大汉不怒自威的脸上已阴云密布，巨犬这才低头不语。大汉侧身对苏醒便说，“上层仙界之事，我等无权过问。但当初巧遇地藏菩萨，倒是听他讲过此事。”听大汉那么一讲，不要说苏醒，就是一旁巨犬都是眼前一亮。巨犬立起前肢，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大汉先是抬头望了一眼上面无尽的黑暗，然后才低下头娓娓道来。原来当初大汉也是从那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只是在广阔无垠的荒原里不知归途何在。大汉一路跌跌撞撞，当转来转去来到石墙边上的时候，早已精疲力尽。大汉一步没有迈稳倒在地上，而后半天才勉强滚到墙边。大汉卷曲着身体，躺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耳边传来妻子的呼唤。大汉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是妻子两眼含泪在自己身旁。大汉起身一把将妻子揽在怀中，双双在那里抱头痛哭。过了半晌两人止住悲伤，大汉突然想起来自己业已过世，怎么妻子会来到此处。难道说妻子也惨遭不测？

    就在大汉想要讲说之际，只见妻子的身影慢慢淡化，最终好似一缕青烟消散在眼前。就在大汉手足无措之时，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哎，果然又是一个痴儿！”大汉顺着话音左右查找，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没等大汉继续发问，那个细微的声音接着说道，“已然来到阴间，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大汉连忙说道，“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儿家小。怎能不让人挂怀？”细微声音答道，“众生来去皆有定数，又何必执着？老母、妻儿自会有其归宿，早早晚晚必然来到此地。只是那时你们尘缘已尽，此后再入轮回，双双相忘于江湖，岂不是凡间快事！”大汉听得有些糊涂，便问何为快事？细微声音答道，“能够忘记，便不再为爱恨情仇所困扰。难道不好吗？”大汉想了想，突然大声问道，“那为何生死均有定数，难道说我等在世间所作所为，都失去意义与价值了吗？”细微声音叹了口气，答道，“南斗定生、北斗定死，也是当初开天辟地，为众生福祉所设。”说到这里，细微声音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说得倒也是。为何生死注定呢？”就此细微的声音便再无音讯。大汉等待许久，也不见回应。大汉一怒刚刚起身没走几步就发觉脚下一软，随后墙边碎石滚落。伴随一声轰鸣，一个偌大石洞出现在墙壁之上。大汉站在那里望着石洞里面那无尽黑暗，心中不禁一惊。就在大汉正要迈步走进石洞之时，那细微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还是不去为妙。”大汉顿时讶然止步，当即问道，“不知这里面通向何处？”细微声音答道，“那便是还阳之路。”大汉听罢站在那里犹豫良久，最终坐在洞边长叹一声。细微声音问道，“你难道不想回去再见自己家人一面吗？”大汉答道，“尘缘已尽，又何必再去扰乱生者？”细微声音接着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在此处把守，防止孤魂野鬼去往人间胡作非为呢？”大汉听到这里连忙恭恭敬敬，起身深施一礼道，“上仙如有指派，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就在此时一点红光在大汉面前燃起，随后慢慢变大成为一堆篝火，而大汉身后传来一声悠扬的摇铃之声。大汉连忙转身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位僧人身披袈裟飘然而去。大汉紧走几步，大声喊道，“不知上仙尊姓大名？”随着僧人越走越远，篝火余光慢慢照不到其轮廓，远处才传来一声深厚之音，“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听大汉讲说此情此景，就好似发生在眼前一般，苏醒与巨犬都听得如醉如痴。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远方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又是几声好像山崩地裂一般。大汉当即神色一变，站在那里不断摩擦双拳、来回踱步。苏醒看出来大汉有些左右为难，便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大汉点了点头。苏醒继续说道，“那您不妨前往，我与巨犬在这里守护洞口。”大汉看了看苏醒，又瞅了一眼巨犬。巨犬在那里轻轻点头。大汉这才一拱手，便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大汉远去的背影，巨犬和苏醒对望一眼。巨犬就说，“看来你也不像坏人，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讲起此事。”苏醒微微一笑，有些受宠若惊。就在苏醒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巨犬突然竖起双耳，并示意苏醒闭口不言。苏醒连忙细心聆听，本来寂静无声的荒原，远处却传来急促的沙沙声。巨犬眉头紧皱、两眼圆睁，好像要拼命的样子。苏醒便问，“难道是孤魂野鬼要从此处逃离阴间不成？”巨犬喘着粗气答道，“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苏醒灵机一动，接着问道，“那他们来到这里，还需多少时间？”巨犬将鼻子用力一吸，侧身答道，“看来最少也要一炷香的工夫。”苏醒就说，“大汉刚刚离去不远，要是前去追赶，肯定能在众鬼来临之前返回。”巨犬连忙点头便要离开，但刚走几步突然拨头回来，说道，“千万不要离开篝火！一定不可离开！”苏醒虽然不明其中道理，但一见巨犬表情肃穆，便再三点头称是。巨犬说罢飞身便走，片刻间消失在荒原之中。一炷香的工夫最少也要三十分钟左右，苏醒想到这里，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那阵阵沙沙声突然变得时断时续、若有若无。没过一会儿，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苏醒感觉到周围有些静得可怕，而身后石洞中传来女子啼哭之声。苏醒看到眼前篝火很旺，想来那些孤鬼也不会擅自闯来。再说估计大汉同巨犬，也差不多该回来。苏醒便来到洞边，轻声问道，“姑娘，为何啼哭？”许久之后，才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女子答道，“不知公子在此，小女子只是思念父母。”苏醒接着问道，“你怎么去到洞中的呢？”女子答道，“我也不知何故，只是一觉醒来便在此地。而父母家人又不在身边，所以才伤心落泪。”苏醒听到这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说那石洞会与人们在梦中相联？想到这里，苏醒便说，“姑娘不必担心，石洞通往阳间。你可沿着石洞往外走去，便是回家之路。”女子答谢但片刻之后，只听到扑通一声。苏醒赶忙呼唤，但女子没有任何应答。苏醒站在那里，有些左右为难。这边孤魂野鬼肯定想要借此石洞返回阳间，而大汉、巨犬随时都可能返还。自己在篝火旁虽无大碍，但洞中女子恐怕跌倒受伤不轻。思前想后苏醒最终下定决心，先把女子从石洞中救起。大不了放在篝火旁，等大汉回来再做处置。想到这里苏醒从篝火中捡起一块木柴当做火把，便进到石洞中来。走了一小段路，苏醒发现前面有人倒在地上。苏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女子身旁，俯下身躯刚要将其搀起。那女子突然一伸手，紧紧卡住苏醒喉咙。苏醒奋力挣扎，并借着手中火把，发现面前哪里是妙龄少女，分明是披头散发的年迈老妪。老妪一脸狞笑，高声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趁着这七月十五良辰吉日，出去宣泄一番！”随着老妪一口气吹灭火把。苏醒在黑暗中就听得耳边鬼哭狼嚎之声，如风驰电掣般疾驰而过。而苏醒则感觉四肢无力，并慢慢闭上双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