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女人就是菜籽命
搀扶着母亲洗漱完毕，侧着身子的英子问：“妈，怎么突然会昏倒呢？” “这两天太累了。老爹走了，我帮了几天忙，中间还要为你的事，跑前跑后，我又不是铁人！”英子妈仰躺着搪塞道。 英子见母亲一眨不眨地望着蚊帐顶，心里陡然害怕起来，将头拱进被子里，像只猫似的弓着身子，肚子一吸一吸的，不敢出声。 英子妈惶惶地张大两眼紧盯着屋顶，刚才猛地想起亲家前日带来的话，对才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悔莫及。 那日央求媒人去提前办事的时候，媒人回来悄悄地跟她说，亲家找的“神算子“明示，这女方家近两日将会出现异兆，并特别交待，结婚之日前切忌不能在家杀生。 英子妈当时就回，平日都舍不得杀鸡宰羊，难得过年过节才有的荦星，这又不年不节，叫亲家放心，不可能的！ 为什么亲家会交待这件没头没脑的话，会是什么意思呢？她问媒人，媒人说她当时也很纳闷，对方只说，不杀生就是了，没说其它。 今天想来，明日就要结婚，可还差几个时辰，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来！英子妈翻了个身，她顾虑着这事的蹊跷，会不会和亲家所说的，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越想越害怕，本来想教英子一些男女之事的，可是由于被这事一搅，她一点兴致头也没有，满脑子的担忧，望着万事不烦埋头大睡的女儿，英子妈叹了气，轻轻合上眼，心里数着一只鸡两只鸡，不知过了多久，才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的恍忽之间，英子妈被不太真实的敲门声惊醒。 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睑，英子妈打着哈欠打开门，屋外只有一丝丝鱼肚白，进来的是媒人，还有几个或挑或扛的汉子。媒人打着哈哈说：“受了亲家所托，为体现两家情谊，一早便要把礼物送到。” 说完，取了个清单，交给她。不识字的她，望着清单一头雾水，就是搞的什么花哨经！不管怎样，人家送礼也不能打人家的脸，便说：“既是亲家的主意，那就快放下，我来做饭。” 媒人连忙挡着说：“使不得，使不得。” “那头已办了饭食，今日还有好多事要去准备，这里就不叨扰了。”说罢，各人将一应礼物放在堂屋内，坐上冒着黑烟的小货车走了。 定定地看着走远的车子，回头见礼物多是今日她家“六桌”所需鱼rou之类的食材，英子妈的担心好似多日阴雨一下遇到大太阳，敞亮起来。 “死伲子，是个享福的命！” 撩开蚊帐，望着头已伸出来依旧熟睡的英子，她轻轻地掖掖被角，在英子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亲，睡意被豁然开朗的情绪赶得无形无踪。 去塘边挑了两担水，烧开了两锅粥之后，听着外面鸡啊狗啊全起了劲，她知道，天大亮了。 “妈，妈。”用手摸着，身边没看到人的英子大喊着。 心情好了许多的英子妈，脸上见了笑，欢快地应着，“英子，快些起了，过会，帮忙的和亲戚们就要到了。” 肚子咕咕叫的英子嚷着要吃饭，当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红薯摆上桌，英子“咕咚”一大口，“烫，啊，烫！“ “饿死鬼投胎呀。”英子妈笑着嗔道。 “看你还能快活几日，有娘在，你逍遥些，嫁了人，看有你受的。“想想自己刚进齐家时，英子妈感叹道。 填饱肚子，神气起来的英子在她妈的指示下，穿上红旗袍，学着省城里姑娘走路的样子，一扭一扭地拧着腰肢，把个英子妈笑得前伏后昂，连着摆手说：“别扭了，活脱脱是个妖精！“ 英子怒目而睁，撅着嘴说：“妈，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是夸你喽！“大顺婶一脸喜气，跨进门说道。 一见大顺婶来得这早，英子妈有些感动，连忙说：“吃早饭，吃早饭。“ “不用了，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讨口饭吃的！“大顺婶将我们两字加重语气说道。 “我们？……“ 英子妈诧异的脱口而出。大顺婶一把从身后拉出一个矮墩墩的胖姑娘来，向英子妈介绍道：“这不，我娘家的侄女，这娃胆小，带她出来溜溜，见见世面，见见世面。快叫’婶’……“ “婶。“胖姑娘怯生生小声喊了声。 “诶，诶。好，好。姑娘多大了？“ 浑身不成比例、屁股尤其肥大的姑娘不好意思的又躲到大顺婶的身后。“十六了，唉，愁死我了。“ “我说二嫂呀，你是不知道噢，这丫头，亲侄女，啥都好，就是这身材，还真是不咋地，对象看了一个排，愣是没人看上，你说让人愁不愁，她要是有你家英子一丁点，就好啦！“ 一直上下打量着的英子见村长媳妇说了话，便没大没小的说：“婶子，莫高抬我，我只是一花瓶，没啥文化的！“ “又叫婶子，你这孩子，真是没了爹，一点教养都没有！“ “没事，没事，叫惯了，我听着也年轻。“大顺婶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很受用的自我解嘲道。 大顺婶看着英子站起身，一袭红衣如仙女临凡，便拉出胖姑娘指着英子，“看看人家，仙女jiejie，这小模样，我要是男的，也要争上一争的。” 接着她又说：“什么有文化，没文化，女子无才便是德。能够生子相夫才是咱们妇人的正道，读那些啥子书，还不都是嫁个男人，有没有文化，还不是养娃持家，有你这样的身材，真是羡慕！” 英子妈在一旁也跟着说：“是啊，是啊，咱女人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在哪开花结果。什么文化不文化，还不指望着夫家挣钱养活！” 两个长辈唠叨没完，英子不服气，王老师曾经和她说过，以后没文化，被拐了，都认不识回家的路。想想真可怕，那次去省城，若没有王老师带着，说不定还真让人给拐了呢。可是跟她们说这些，肯定不会相信，甚至她们会说，那马那驴也没有文化，咋就认识回来？ 腆着肥屁股的胖姑娘见着灶上摆着的南瓜红薯，一只手指便伸进嘴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碗，嘴巴慢慢地吮着。 英子妈瞧见便乐起来，走过去端了一碗，递给胖姑娘。胖姑娘不吱声，抬头看着大顺婶。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看看人家仙女，再看看你。”说完，大顺婶伸手在肥屁股上打了一下。 “她还是个孩子，吃吧。“ 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胖姑娘只当大顺婶默许了，接过碗呼哧两三口，一碗稀粥见了底。英子妈一看饿成这样，便又盛了一碗，熟料又是两三口，连着盛了三次，捧着肚子打着嗝的胖姑娘才心满意足喊着：“饱了，饱了。“ 大顺婶怕英子妈误会，忙解释：“这丫头，在我家吃了两碗稀饭，说还要添，我怕她再长胖便没肯，谁知在你这丢人现眼！“ “能吃是好事。人家不是说，能吃才能做嘛，证明这姑娘身体好，看看这屁股，谁要是娶了她，八成会生个带把的！“ 大顺婶见英子妈如此说，便将身子挪近英子，耳语道：“你不知道，那老爹看过这姑娘了，原来码算过个年把，让二狗给娶了的，谁想，老爹这，就去了。” 英子妈突然好似明白过来了，知道了村长夫妻两人为什么要帮她，又为什么要替二狗热络的办丧事，原来有这么一档事。想通了英子妈故作不明，拉着胖丫头的手说：“不错，虽说胖了点，但显着富态，哪像我家的闺女，瘦得跟皮包骨一样，你看这rou嘟嘟，多有弹性。” “话虽这么说，二狗不一定这么看呢。要是老爹在，这事定能成。可现在老爹走了，虽说老爹答应了，然而有什么用呢，谁能管住那小子！所以我合计了下，这么，这么，你看这事……” 英子妈听着听着张大个嘴巴，半晌也没合上。嘴上没讲，心里却暗暗地说：“这事办得，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