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君临(二)
卫慕大汗王听见身后的动静,僵硬的挺直脊背,不知道拓跋冽单独召见自己,想干什么。拓跋冽好笑的看着他,缓缓坐到座位上,也没叫他起身,只是闲闲道:“卫慕大汗王,我们又见面了。” “可汗万岁……”卫慕大汗王垂下头颅,向拓跋冽叩首道,“罪臣不敢当‘大汗王’之称。”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拓跋冽笑道,“可惜啊,太晚了。” “可汗说的是,我知错了。”卫慕大汗王顿时痛哭流涕,“可汗,罪臣受阿汗挞挑唆,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心生妄想,犯下大错。” “阿汗挞此人我早就看出他的野心了,在白沙部的时候,他对我青云多有刁难,根本没把我这个可汗放在眼里。”拓跋冽冷冷的说道,“过几日,我打算将他处死,大汗王没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异议,任凭可汗处置。”卫慕大汗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哪敢有什么异议? “至于卫慕宗亲……”拓跋冽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好长时间。只见跪在下面的卫慕大汗王不停的擦汗,手不由自主的发抖,生怕可汗来一句,全部处死。 拓跋冽耍人耍够了,这才徐徐说道:“卫慕氏好歹也是我二哥的母族,拓跋凌大国师为青云奉献一生,是青云的英雄。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们卫慕氏死罪可免。” “多谢可汗,多谢可汗。”听到自己的儿子女儿和卫慕的长辈都可以免除一死,卫慕大汗王感激涕零,不住的叩首。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拓跋冽继续说道,“卫慕氏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贬为奴隶,你没有意见吧。” “这……”卫慕大汗王被拓跋冽弄得忽悲忽喜,一时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他又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汗,您可怜可怜卫慕氏,他们都是些老人和孩子,要是去做苦力,恐怕熬不过几日的。” “我不会让卫慕氏去搬大石头,我让人派点轻松的活给你们。”拓跋冽一手扶额,故作沉思,“要不……去马场清理马粪,这个活不累吧。” 拓跋冽有意羞辱卫慕氏,卫慕大汗王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得答应道:“多谢可汗体恤。” “至于你……”拓跋冽又来了一个大喘气,“我可以不让你入奴籍,也可以不用干脏活累活。不过大汗王的称呼是要拿掉了,从此也没有白沙部这个部落。” “是是是,罪臣多谢可汗。”卫慕大汗王早就知道,白沙部算是灭亡了,哪敢有什么奢求,只是不知道可汗到底想留下自己做什么。 “我听说你喜欢中原文化,楚国话说的不错。”拓跋冽问道。 拓跋冽突然话锋一转,弄得卫慕大汗王一头雾水。他谦逊道:“还好,还好。” “楚国汉字,也认得几个吧。”拓跋冽又问道。 卫慕大汗王点头道:“认得,认得,以前闲来无事时,就喜欢看一些中原的杂书,看得多了,就认识了。” “我以前让秦络教过几天中原文化,可惜我耐不住性子,学不透彻。如今事务繁杂,又多有战乱,以前学的早就忘光了。” 卫慕大汗王不知道可汗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点头称是。 “最近截获了几封用南楚文字写的书信,我觉得青云部内混有南楚jian细。”拓跋冽终于说出了此次见面的最终目的,“卫慕巴桑,我需要你替我,翻译书信内容。” 拓跋冽不敢让秦络或楚人奴隶接触这些书信,他只能找卫慕巴桑这样无权无势,性命和家人都捏在自己手里的人。 卫慕大汗王终于明白可汗留下自己的意思了,他急忙叩首道:“罪臣愿为可汗分忧,一定死守秘密,不会告诉旁人。” 卫慕大汗王虽然胆小如鼠,但是聪明。拓跋冽心道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累。 白沙部的事情,就此结束了。阿汗挞没过几天,就被拉出去处斩,白沙部宗亲则被分别关押在各个马场,开始了奴隶生涯。 卫慕巴桑被剥夺了大汗王尊位,但念卫慕氏对青云有过恩情,则宽恕死罪,降为可汗身边的一个弄臣。 青云的文臣武将都对卫慕巴桑都是不屑一顾,肆意的打趣侮辱。唯有秦络对其心生怜悯,更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故而没有对他做过分的举动。 卫慕巴桑看上去还有一个小小的官职,实际上在青云过着连奴隶都不如的日子,只有秦络对他还算礼遇。再加上卫慕巴桑他对楚国文化略有见解,和秦络便能谈到一块去,二人常来常往,便熟悉了。 他们有时会谈论楚国风情,有时会争论楚国书籍上的一字半句。秦络知道卫慕巴桑在青云的日子不好过,故而在卫慕巴桑对自己示好时,他没有拒绝,淡然接受了。 他看着卫慕巴桑,就会想起自己在青云当奴隶的日子。秦络心想,若卫慕巴桑和自己结交,能够让他们卫慕氏少受点罪,那便成全他吧。 “大国师在青云,也有十来年了吧。”卫慕巴桑问道。 “是啊。”秦络点头,光阴转瞬即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没有再回楚国看看吗?”卫慕巴桑问道。 “回过一次。”秦络答道,“就是向楚国结盟那一次,可汗特许我回去看看,再看一眼楚国的河山。” “大国师真不容易。”卫慕巴桑感叹道,“我现在才来青云一个月,就很想念我的故土。大国师一心为青云,有家不能回。” “家中早已无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秦络说道,“你虽然现下处境不好,不过只要你用心辅佐可汗,可汗定会宽待于你,以及你的家人。” “下官谨记大国师的教诲,定要向大国师您学习。”卫慕巴桑巴结道,“大国师从奴隶做到如今位置,令人佩服。” 秦络看到卫慕巴桑对自己小心奉承的样子,想起那时自己去白沙部求援,他还是大汗王,虽然不算傲慢,但也有身为部落首领的威仪。物是人非,人还是旧人,却尊卑颠倒,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