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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诸夏(求支持,求月票)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从没有任何一个文明,把礼仪看得如此之重,对于其他文明来说。礼仪往往仅仅只是礼节,仅此而已。

    但是在华夏文明之中,其核心正是礼,当然,这个“礼”,并非仅仅只是建立所谓的“礼节”上的,同样也是血统上的,就像《吕氏春秋》提到的周朝时封国四百、服国八百的程度。那么,这四百个国家就是血统意义上的“华”,而八百个服国就是血统上属于四夷,但政治上向周王室纳贡的国家或部落。

    几年前武王灭商,大封诸侯,把三大姑七大姨的亲戚们,外加上识时务的前朝遗老都派出去当地主。

    说是地主,其实地还不是你的,都还攥在外族人手里呢。这就像周天子开的是一张空头支票,您想变现?成啊,您去抢不就行了!

    当然,要抢的话,周天子还是会赞助兵器粮草、马仔小弟的,这些诸侯倒也争气,纷纷在当地站稳脚跟,初步奠定了中国的版图。周王室和这些诸侯封国,就统称诸夏。诸夏在血统上当然是高人一等,不过,诸夏为了壮大自身,自然需要通过种种手段“抚有蛮夷、以属诸夏”,而其中除了拳头教训之外,教化就是最重要的手段。

    几千年前的的周朝如此,现在兴乾年间,同样也是如此,尽管相比于周朝分封时的随口指一块地方的空头支票,大明的封国,多少还给一座城。

    不过,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更为强大。不再是野蛮而蒙昧的山蛮,而是有着宗教信仰的次级文明,如何征服并同化他们,一直都是各国发展的重中之重。

    “所谓同化,无他,恩威并施尔,施以教化。”

    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并不容易。其实,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开办书院,加以教化,当然人家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教化,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可无论如何,举办社学、书院作为教化的基础,仍然被各诸侯国所采纳,也正因如此,尽管各诸侯国或许都是基业草创,其国兵终日需要防备周围充满敌意的土著,创办社学以及书院,仍然是各国的重中之重。

    桂国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相比于秦国的都城,南衡州却有着各国无法比似的优良条件,二十几年前,在安东尼·范·迪门任总督期间,巴达维亚建立起了荷兰式运河、城堡以及市政厅、基督教堂,当然拉丁语学校同样也在其建设的范围之内,现在,这所由教会兴办的拉丁语学校,就是桂国的太学所在。不过这所名义上的太学,倒更像是是大明有府学——学生大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的父兄往往都是国兵,甚至不少学生的亲人或是死于征战,或是疾病。不过,这也使得他们与国内的同龄人似乎有所不同。

    对于身在书院之中的徐孚远来说,从他进入这所书院,就感受到这里的气氛与国内不同,在学校的cao场上,可以看到穿戴着盔甲护具的少年在那里练习着拼刺。

    在国内的书院之中,这一幕是根本就看不到的。尽管在国内的书院里那些学生同要需要学习武艺剑术。但却不像这里,完全就像一座军营,大家都在那里拼着命。

    尽管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说着同样的话语,写着同样的文字,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这里和大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杀……”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吼声,徐孚远立即感受到一阵从场中传来的异样的气氛。在大明,每每有百姓到军营观礼的时候,最爱看的恐怕就是兵卒在场上练习刺杀了。

    每一次的刺杀训练,都能让围观的百姓看得如痴如醉,因为特别刺激。

    尽管大明全用火器,可是任何与明军打过仗的都知道,大明军队的战法非常简单——无非就是炮弹砸,接着就是火铳对射,在对面士气低落,刺刀冲锋解决战斗。

    而最重要的就是刺刀冲锋,甚至可以说,看似不起眼的刺刀,最终决定了战争的胜负。

    即便是自以为骁勇的清军八旗,在面对排队拿着刺刀冲锋的明军时,他们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被冲垮了。

    也正因如此,刺刀从忠义军到明军,都被赋予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而刺杀训练,也在明军的训练中,也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甚至与队列训练不相上下。

    以至于有人说,明军的训练除了队列就是刺杀。相比于前者的枯燥,刺杀对抗从来都是最刺激的,也是最震撼人心的。

    曾任礼部侍郎的徐孚远,甚至曾被兵卒的刺杀对抗训练吓的心惊rou跳,在国内,只有军中才能看到这样的对抗,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在桂国的府学之中居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这些人甚至就像彼此之间有生死大仇一样,在那里以性命相搏。

    “怎么会这样?”

    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解。他不能够理解这些人所展露出的那种神态。不能够理解他们为何即便是在训练场上也要以性命相搏的气势在那里进行训练。

    在cao场的中央,两名学生正面对面进行着的搏杀训练,两人的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钢与皮革制成护胸,头戴有着铁质护网的头盔,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相貌,虽说他们的个头不高,看起来可能只有十二三岁,只是一群少年而已,可是手持特制木铳的他们,却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戎装武士一般,显得极为威武。

    “杀!”

    尽管从护面中喊出来的话声仍显得有些稚嫩,可是迸发出来的吼声却声势逼人,两人的木铳在空中撞击,一方进攻,一方防御。双方的动作极为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痕迹,显然都已经是老手了。

    刺铳术看起来极为简单,不过只是突刺,刺左,刺右,刺下,防左刺,防右刺和欺骗刺。看似简单的对抗,可是对抗却极为激烈,在枪身撞击的瞬间,对方趁势反攻,已方的杀声未落,对方的杀声又起,一时间,这场上只是一阵龙腾虎跃,杀声如雷鸣的对抗,不过只持续几秒,顶多是十几秒,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裁判立即大声喊停,

    “红方胜!”

    刺杀的规矩就是这么简单,第一枪此种对方胸部为胜。

    激烈的对抗瞬间结束,在徐孚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持铳的两人摘下护面,互行揖礼。在这一瞬间,原本的生死之敌,现在又重新变成了朋友,他们还主动对对方露出笑容,胜利者得眉目中并没有一丝得意,甚至还用笑容来宽慰着对方,宽慰着自己的朋友。

    “你们记住!”

    在徐孚远仍然处于震惊中的时候,场中响起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一个穿着军衣的汉子,在那里大声喊道。

    “在战场上就是这样,比得就是硬碰硬,没有一点讨巧的地方,就是比谁硬,然后,一下就把对方捅死了,没有后悔的地方。要么你杀死敌人,要么你被别人杀死……”

    如此赤裸裸的言语传到徐孚远的耳中,让他诧异时,心中又尽是疑问。于一旁陪同他的邹忠倚,这位满清顺治九年的状元,现在秦国的礼部判书,其相当于大明的礼部尚书,同样也是太学大提学,显然已经注意到她的诧异。便于一旁轻声解释道。

    “哎,公有所不知,这诸国受封于海外,这海外实是虎狼环伺,土著蛮夷于一旁虎视眈眈,稍有不逊,既会反噬于我,所以,为图生存,国中男丁,必须配上火铳刀剑,以保护家人,说到底,这里终究是蛮夷之地啊……”

    尽管邹忠倚现在身为礼部判书,可他的心里,对自己的遭遇多少总有些不甘,毕竟他虽说曾事清,可却也曾弃职返乡,谁曾想,后来朝廷还是要追究他们的事虏为jian的罪责,不得已,只能仓皇逃到诸国。

    虽说受到重用,可对他来说,这样的虎狼之地,又怎么比得上中原,比得上江南。也正因如此,他的心里总是感觉有那么一些憋屈。

    想当年他也是堂堂状元郎。那个时候的她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但是现在,他不过只是这么一个边陲小国的国中小吏。

    只有老天才知道他。甚至就连夜里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家乡,梦到江南的山水。可是家乡的那一切不过只是存在于梦想之中。

    从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和大明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告别了,画上了一个句号。可即便是如此,他的话语之中难免还是会流露出一些不甘的心态。

    “如此看来,诸夏倒也有几分先秦之势。”

    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不甘。徐孚远直接了当的说道。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引用着《周礼·保氏》的六艺,徐孚远继续说道。

    “此六艺实为先秦诸夏立国之本,而后人惭愧入唐宋后,科举日益兴盛,布衣迫于家贫弃射、御。而只习礼、乐、书、数。如此才致使我汉人羸弱,不复汉时武功,今日诸夏重拾六艺,实为我汉人之幸。”

    尽管徐孚远并不赞同陛下对“士人羸弱”的贬低,可对于曾遭遇过甲申天变的他而言,对当年士人虽有心却无力挽狂澜的教训,可谓是记忆犹新,也正因如此,在礼部期间,他才会倾力支持于陛下于社学中推行刀术等武艺教学。

    只因为有了惨痛的教训,人们才会思考改变,甲申天变,华夏陆沉的教训,让大明的士人学会了改变,而对于诸国来说,虎狼环伺的现实,也迫使他们只能选择用全民皆兵的方式,以图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

    时局,环境的不同,让大明与诸夏,做出了看起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选择。相比于大明,这些封国的环境更为残酷。

    他能够理解这些地方的人们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把自己变得越发的残酷。当然让他欣慰的是他们并没有抛弃身为华夏的“礼”。

    如果失去了“礼”,那么华夏就不再是华夏了。而也和禽兽没有了什么区别?人之所以为人,禽兽之所以为禽兽,它们的区别就在于这里。

    之前那些少年在生死搏杀之后所展示出来的彬彬有礼,让他看到了诸夏的未来,他们未来仍然是华夏。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处于野蛮之地就把华夏的精髓给抛弃了。

    “公所言极是,正因我汉人他日只言文治,而不论武功,方才有后来虏寇犯邦之苦,今日重拾武功,文治武功合为一体,必可重现诸夏之盛,公这边请,国中士子对公可谓是倾慕已久,此番公能亲临小邦,为我等士子讲学,实是小邦士子之幸……”

    意识到失言的邹忠倚连忙转移了话题,跟在徐孚远的身边,引着他进入了太学中最大的一间讲堂,这间讲堂里已经坐满来自“全国”的士子——不过只有区区百余人,对于户不过万余启,丁万余的桂国来说,能有这么多士子已经极为难得了。

    看着这些年岁各异的士子纷纷起身行礼时,站于讲台上的徐孚远先是还礼,而后便开始讲学,就如同在松江的书院中讲学一般,并没有任何分别。

    “夏,中国之人也……”

    就在他的话声落下时,突然,急促的钟声打断了他的话声,原本正专心听讲的士子,纷纷站起身朝着窗外看去。

    钟声是东面,还有南面、西面,从各个方向传来的钟声,让所有人的脸色无不是为之一变。

    看到他们的神情的变化,徐孚远有些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神情会在这个时候变得这么紧张。

    这个时候有一个学生在他的身边说到,

    “先生,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