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月之影面
“我最喜欢的一句康德的格言，是很小的时候我父亲说的”，周慧说， “我至今还记得他一边教我认识夜空中的星座，一边对我说出那句话时候的神情，那样的虔诚，那样的不容置疑”。 “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王一男说。 “除了这一句以外，没有什么更适合这片星空了”。 对于王一男能猜到这句格言，周慧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道德法则就算了，回国以后见到太多人的嘴脸，这个时代，再没有人跟你讲道德，那只能是束缚自己的枷锁。而你看，这星空几年，几十年，甚至几十万年，就这样看着我们，无声，漠然，让人不能不敬畏“。 ”其实，现在的星空，已经跟几十万年前完全不一样了“，理工男就是这样喜欢煞风景。 周慧白了王一男一眼，在冬天清冷的月光下，这一眼仿佛有千种风情，王一男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努力的转换话题， ”对了，你父亲是天文学家吗“，王一男好奇的问。 ”不算是吧“，周慧眼里露出怀念的神采，”他曾经在NASA（米国航空航天局）工作，有机会了解阿波罗登月计划得到的一些数据“。 ”这样啊，我记得阿波罗8号就已经实现了载人的绕月飞行，更不要说阿波罗11号实现了人类登上月球呢，当然还有那个最有名险死还生的阿波罗13，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跳过该死的13呢“。 ”准确的说，我父亲是一个地震学家，他研究的领域很冷门，是地外星球的地震，也就是说火星，月球等等星体上的地震都是他的研究对象“。 ”那一定很有意思“，王一男说。 ”六十年代的技术实际上是相对落后的，也只有冷战这种特殊因素才会催化了登月计划的执行，要是按照正常科技的发展，再过五十年人类也不见得能登上月球“， ”所以在阿波罗系列飞船的绕月飞行中，摄像机的分辨率是非常有限的，存储设备的容量也不够，实际上NASA并没有获得分辨率非常高的月球图像，更不要说月球背面的图像了，所以，影像数据实际上不是阿波罗计划最大的收获“。 “外界不知道的是，在阿波罗登月的过程中，曾经携带过很多地震探测仪器”，周慧说， “啊，这个好像没有报道啊”， “是的，这是某些特殊用途的仪器，公开的报道都没有，而且阿波罗飞船在月球上曾经进行过好几次爆炸试验”。 这回王一男彻底震惊了，“啊，居然米国还干过这种事情，在月球上放炸弹，也太夸张了吧”。 “嗯，为了研究月球的地质结构，在电视画面没有转播的时候，实际上埋藏了好几个爆炸装置，并且收集了很多地震波的数据”。 “我父亲后期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地震波的数据，运用后来新的计算机技术，从阿波罗11到最后的15号，他从收集到的地震波数据中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周慧说， ”是什么？“王一男问， ”地震波的传播表明，在月球背面有很大可能，存在某些人造的结构“， ”不会吧“，王一男真晕了，”难道不是某次登月的遗留物吗“， ”肯定不是，人类从来没有在月球背面登陆过“， ”靠，难道神秘的五十一区真的存在，那后来呢？“，王一男问到， ”后来作者就太监了。。。“，周慧，当然不是这么说的，“后来毛熊放弃了跟米国的竞争，阿波罗计划没有了竞争者，国会也就不肯拨款了”， “加上阿波罗13出现重大事故，三个宇航员差点没回来，于是到了阿波罗15之后，后继的计划全都取消了”。 “我父亲就再没有更详细的数据进行分析，再之后他就退休回了华国，一直到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些地震波数据”。周慧说， “我还记得他在弥留之际，还牵着我的手，一直在说，真的想去看看，月球的背面到底是什么”，说着说着，周慧的眼泪又下来了。 王一男抬头看了看眼前皎洁的月亮，在清冷的冬夜里，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银色的光辉下，难道，月球上真的有奔月的嫦娥？还有伐木的吴刚和玉兔？在千万年人们所看不见的月球另外一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回头我找找科工委的人，好像嫦娥计划是他们主管的，目前整个蓝星最新的绕月飞行器，就是他们的了，他们那里应该有高清的月球背面照片，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王一男说。 ”不过按道理，你应该是从事理工科相关的职业啊，怎么一下子进到演艺圈，这个跨度有点大“，王一男问到。 ”我母亲是华国最早的电影演员吧，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去了米国，认识了我父亲“， ”我应该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比较喜欢表演什么的“，周慧好像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母亲。 ”后来父亲回国，我就上了帝都电影学院，慢慢就混成这样了“。 “每当不顺心的时候，我总喜欢看看头顶的星空，在造物主这样的杰作面前，好像所有的委屈和不如意，都不重要了”。 不如意，王一男敏感的捕捉到了周慧话语中的这个词，”怎么了，今天首映式，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啊“。 ”呵呵，你看好咱们这部电影吗“，周慧问， ”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假话，恭维话我还用得着你来说“。 “好吧，这部片子就是一坨Ｘ，没有故事，没有特效，你说翻拍吧，又没有忠实原著，你说创新吧，又完全不知所云，没有思想”，王一男毫不客气的说。 “是啊，我也知道，最近几年自己拍的都是这种片子，毫无意义”，周慧说， “不过咱们这行演员哪有什么自主权啊，每年好片子就那么几部，导演都有自己用熟的演员，娄导算是跟我关系不错的导演，你也看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被资本俘虏了，出资的老板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有一出没一出的。编剧更是没有自己的灵魂，最后拍出来的，就是这样狗屁不通的大杂烩了“。 周慧转过身，凑到施密特望远镜的目镜前，仔仔细细的看着镜头中的月亮。 王一男心想，好吧，看来要把太空探索加入哥德尔的发展计划了。不过这玩意可是超级烧钱的，想当年，偌大的毛熊硬生生被米国给拖垮了。当然，那是因为太空科技超越六十年代的科技基础太多，所以耗费太大，现在貌似马斯克的SpaceX开创了一条新的低成本航天之路，回头要好好研究一下了。 航天发动机是太空探索的基础中的基础，目前主流的是液氢液氧发动机，以及液氧煤油发动机，毛子的RD80是目前性能最佳可靠性最好的液氧煤油发动机了，马斯克的创举在于使火箭发动机可以软着陆回收，从而极大地降低了成本，不过液氧在大气层里面不是必要的，王一男暗自琢磨，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呢。 “走吧”，最后看了看镜头中的月球，周慧说，“时间差不多了”。 王一男关掉赤道仪，装好望远镜，背着大袋子，跟周慧一起回到停车场。“望远镜送给你了”，坐进汽车，王一男说， 周慧想了一下，“太麻烦，还要配合手机使用，安装App啥的，出了问题还得找你调试”， “以后想看星星的时候，还是直接找你吧”。 王一男差点没抽自己一个嘴巴，我怎么这么笨呢，周慧真要是把望远镜收下了，以后找什么理由约自己看星星啊，真是比猪还蠢。 今天是周末，即使到了深夜，帝都的车还是那么多，紧赶慢赶，两人总算在十一点的时候来到了东大胡同。 虽然是个注定要扑街电影的首映式，和咱们这本书命运一样，不同的是，好歹电影里面有不少的大小明星，还是来了不少粉丝，出版方也准备了一个红毯仪式，新帝联电影院门口站满了人，空着的地方，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 按道理，周慧应该跟那个没存在感的男主角，叫做什么来着，对，李易一起走红毯的，不过显然她另有打算，王一男开车来到红毯前面就知道要坏，周慧之前根本没跟他说有这个环节。 越野车停了下来，红毯边上的工作人员拉开车门，但是半天周慧都没有出来，王一男总算明白，去看星星之前周慧很自然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香山下来，她为什么要主动坐到后面去，这是给王一男下套呢。 没办法，妹子下的套，你含着泪也得跳哇，王一男下了车，把钥匙扔给工作人员，好在这哥们他在布拉格也见过，倒是不用担心找不着车。走到后排车门口，王一男弯下腰，伸出胳膊，就看见周慧探出身来，挽住王一男的胳膊，跳下车。 两人一起顺着红毯朝电影院里面走去，无脑的粉丝在边上大喊”周慧，周慧“，”周慧，我爱你“，当然，更多的粉丝是在疑惑，周慧边上这哥们是谁啊，咋没见过，好像不是那个李易啥的啊。 感受着粉丝疑惑的眼神，和剧组那边几道吃人的目光，王一男小声的问，”故意的吧“， ”嗯，陪你看星星，总该付点报酬吧“， ”是我陪你看星星好不好“， ‘人家是女孩子，我爸爸说，男人就该让着女孩子的”， “那你也要让我死得明白，那几道杀人的目光里面，谁的火力最威猛，回头我绕着他走”， “李易你是认识的啊，那个奶油小生你肯定不用害怕的”，“边上那个长得黑瘦黑瘦的，是投资人的公子，你最好躲着点”， “靠，你害我，据说这片子是投资人讨好你拍的，不就是这小子的原因吧”， “所以说跟聪明人说话最开心了”，周慧抱紧了王一男的胳膊，朝着那几道杀人的目光走去， 王一男的心里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就看个星星而已，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