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花厅
晚饭的时候，宇文煜让厨房做了几道锦昭平日里爱吃的菜，便差人请锦昭去花厅用膳。 白天吃了不少，眼下面对自己平时爱吃的菜，锦昭却没什么食欲，还没吃上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宇文煜抬眸，问道，“今日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要不撤了叫他们重做？” 就说眼前的这道糖醋小排，她每回都要吃上两三块的，今日却动都未曾动过。 锦昭摆手说道:“不是他们的问题，饭菜做的很好吃，只是我白天在如妃娘娘那里吃了不少，一时吃不下罢了。” 她一个女子，胃口本就不大，是真的吃不了那么多。 宇文煜点头说:“看来今日在宫里吃了不少，罢了，既然夫人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说完，他随即也放下了筷子。 锦昭见状，看着一桌都是她爱吃的菜，想了想，最后拿起筷子给宇文煜夹菜，边夹边说道:“听说三皇子午膳都没怎么动筷，应该多吃些才是。” 往日里都是他为她夹菜，今日锦昭却主动给自己夹菜，宇文煜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嘴角浮起一抹暖意，点头应了一声。 宇文煜一边吃着，一边随口说道:“听说今日严雪又去了梧夕宫了，还与你碰上了？” 锦昭手当即顿了一下，抬眸朝对方看了过去:“三皇子怎知我与严雪见面的事？” 他今日明明在府上，宫里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想到此处，锦昭心中一紧，难道宫里有他的眼线不成？ 起初的惊讶让锦昭一时愣了神，待缓过神来细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当初如妃见当今圣上命不久矣，连同兄长里应外合试图逼宫时，宇文煜可是事先得知了消息，这才没让对方得逞，要不是安插了眼线，又怎么会提前知晓如妃的计划。 锦昭只是没想到宇文煜有一天会把这招用到了她身上，连她的行踪也一并了解。 锦昭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微有些不悦，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仿佛被困于笼中的鸟儿，半点自由都没有似的。 这次她没有藏着她的不快，而是刻意的表现在脸上，随手放下筷子，也不再去替他夹菜了。宇文煜心知她不高兴，自然也就跟着停了下来，对她解释说:“当初你们苏家博了如妃的面，我曾对你说过如妃并不如你看到的那般大度，在这深宫之中，但凡是有不顺她意者，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就拿上月初来说，她宫里有个小宫女不过奉茶碗了半会，便叫人拖出去活活给杖毙了，那个小宫女左右不过才十三岁，正是花开的年纪，若是在寻常人家，也是深受父母疼之爱之的，稍不如她意的人，便丢了性命可见在她眼里，面子要比人的性命重要的多。” 听到这里，想起那个被打死的小宫女，锦昭心情有些复杂。她如那个小宫女一般大的年纪时，可是父母手心里的宝，父亲疼之，母亲护之，就连府里的下人，私下里也从未对她无半点恭敬之意，她的生活可谓是无忧无虑，不必处处提防和小心翼翼的。做什么事，也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罢了，甚至不用去看人脸色行事，也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更不用察言观色的委屈自己来迎合别人。 “你父亲眼下深受父皇器重，又手握重兵，如妃自然要忌惮一些，可免不了她不会就此打消念头。你每回去宫里，我心中便少不得担心，都会叫人时刻留意着。生怕她借机拿你的错处，她毕竟在宫里待了多年，若是想拿一个人的错处，也不是什么难事。倘若真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借机挑事，难保这脏水不会泼到你身上。”语气顿了顿，“我这么做也是出于担心你，希望你别因为此事闹了不快，对我生了误会。” 听到这里，锦昭眼眶微微有些红，她并不知宇文煜这么做的真正用意，待听明白了后，心里有那么一瞬被他的做法感动了，反倒是自己误会了他。 如妃是什么样的人，前世发生的种种往事，她都记得再清楚不过了，甚至可以一桩桩的说出来。她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她没想到宇文煜居然会担心她，这叫她有些意外的。 过了半晌，锦昭才开了口，说:“我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既然三皇子是出于担心我才这么做的，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虽然不过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是随意让人拿捏欺负的。” 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宇文煜不必太过担心罢了，前世的苏锦昭自然是不谙世事，天真单纯，但眼前的她，经历了那些事情，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天真了，她深知人心的险恶，也明白人心的冷暖。 这世上最毒的莫过于人心，有时候对你伤害最大的，往往并非别人的肆意加害，而是身边最亲近之人，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的捅你一刀。等到你反应过来时，一切貌似都已经太迟了。 宇文煜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又敛了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重新覆上笑容，说道:“夫人这个倒是说的实话，想必今日严雪被夫人气的不轻。” 锦昭闻言，微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待明白了过来以后，脸瞬时红了起来。 她今日跟严雪说的那些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不过是想气一气对方罢了，未曾想到会传到宇文煜的耳里。若是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肯定不会那么说。 看他一脸坏笑的样子，锦昭气的狠狠朝他瞪了一眼，当即解释说:“我不知今日说过什么话传到了你耳里，不过你莫要误会，即便我真的说过了什么，那也不过是为了气严雪罢了。” 明明就是他惹下的祸根，如今却让她替他收拾，自己却在一旁看热闹，想到这里，锦昭便气得不打一处来。她当初一定是头脑发热，一时昏了头才答应嫁给他。 平时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再冷静不过的样子，宇文煜很少见她这般生气的模样，好在面对严雪并未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可见她心里是有他位置的。 未免她继续跟自己赌气，宇文煜连连应和说:“好好好，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下次再夸为夫的时候，当着我的面便是了，没必要拿到人前去说。” 听到这里，锦昭便要起身离去，免得听他在这里继续说胡话。 刚要站起来时，宇文煜好似料到了似的，伸手将她拦了下来，凑身与她低语道:“这饭还没吃完，夫人这就要离席，当着下人的面，总归是不太好的。要是哪一天传了出去，别人还误以为我们夫妻不和睦。” 锦昭白了他一眼，这能怪谁呢，他也知道叫下人们听到不好，既然知道，他还那样说。 怎么都成了他有理，自己却是无理了？ 无奈之下，锦昭便又重新坐了下来，没好气对他说道:“三皇子可别再不正经说胡话了，丫鬟们都看着在。” 说话间，巧慈和青雯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宇文煜对伺候的丫鬟们使了眼色，巧慈心领神会，便领着她们退了下去。 待人都走了之后，宇文煜温声道:“我两她们打发走了，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 话话间，宇文煜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错。虽然锦昭嘴上是为了气一气严雪才故意在人前夸他，白天的时候，宇文煜听到手下人过来回禀的时候，心中还是为之高兴的。 据他所知，她可不常在人前夸他的。 锦昭抬眸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宇文煜碗里的菜，虽然来了许久，但他几乎都没怎么吃上几口，犹豫了一下，便出声提醒道:“你还是多吃点，免得待会饭菜凉了。” 宇文煜“嗯”了一声，边吃边与她说话:“如妃差人过来送请柬，我原本是想让你自个拿主意，谁成想你会答应下来，早知道我便帮你做主推了，但又怕你知道后会怪我私下自替你做了决定，思量再三，想着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去与否。” 锦昭眉心一动，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你替我拿了主意给回绝了，那今日我怕是看不到这么一出精彩的戏了。” 这话说的分明是话里有话，宇文煜岂能听不出来。 “是吗？不知白天都发生了什么？”宇文煜问道。 锦昭打量了他一番，心想以他的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如妃的用意，这般的明知故问，这又是作何。 锦昭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你当真不知道？” 宇文煜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清。 他道:“我倒是知道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实，其实主要还是想听到夫人亲口告诉我罢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坦白。 锦昭也不与他卖关子，便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如妃今日设宴，请的多半是官家未出阁的女子，说是请到宫里小聚一番，其实并不如此，说到底还是为了二皇子的事情。他毕竟到了成婚的年纪，又是贵为当今皇子，总要选个中意的女子与他成婚的，身为他的如妃，她自然是要费心的。”说话间，忽然话锋一转，问他道，“今日来了不少官家女子，都出落的亭亭玉立，其中不乏挑尖的，为了博的如妃的好感，白天的时候可没少暗自较量。殊不知，却是做了无用功罢了。” 说到这里，锦昭突然停了下来打住不再言语，一双眸子看向了宇文煜，似乎在等他开口似的。 宇文煜脸上的笑意仍在，看着锦昭不紧不慢得样子，随口说道:“既然是无用功，想必如妃心中应是有了中意的人选。” 果然，他果然心里都明白着的，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锦昭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许:“这么说，你是猜到了如妃中意的是谁家的女儿了？” 宇文煜也不打哑谜，点头说道:“如今你父亲和严阁老在朝中的威望极高，可惜你已嫁给了我，如妃又是个心气高傲的人，你那个庶妹想必是入不了她的眼，况且二皇子是她心头肉，对他寄予厚望，自然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庶女，传了出去，只怕会丢了她的面子，这样有损颜面的事情，以她的性子，断然不会做的。”说着，他抬眸看她，“如此一来，既然苏家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如妃便会考虑严家，况且严雪样貌出众，名声在外，名动京都，眼下对如妃来说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她中意的人自然是严雪无疑了。” 锦昭眸中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她没想到宇文煜会将这件事看得这般透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细细一想，他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在众多皇子当中脱引而出，成为圣上属意之人。 能将如妃扳倒，可见这些人他是花了多少心思。 锦昭笑了笑，说:“你倒是说的不假，如妃的确是有意于严雪，不过既然心中已经定了人选，为何今日又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一出，将朝臣之女请进宫里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她目光注视着他，想看看他对此举的看法。 宇文煜吃了一口菜，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才是如妃最高明的地方，眼下想嫁给我那二哥的女子不在少数，倘若有人事先到如妃面前挑明了，毕竟是朝臣，若是回绝了，面子上必然过去。况且眼下她需要拉拢朝臣的话，便不可出什么乱子，此番做法无非是向其他人表明了心意，即便其他人有这个想法，想来也是不好再多嘴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锦昭静静的听完这番话，不得不佩服宇文煜的聪明，想来他早已看清了这一切。的确，他把这件事看得很透彻，也深知如妃的用意。倘若她今日不问起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主动告诉自己呢？ 锦昭看了看天色，缓缓说道:“时候不早了，我有些困了，先回去梳洗了。” 夜色渐凉，看着女子渐渐离去的背影，宇文煜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