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替罪
潘月莲一天两次被人当面拒绝,面子难免挂不住。回到潘府,自然少不得受了些冷言冷语。 而苏锦昭这边对于白天发生的事,一点没放在心上,一个本来就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是没想到潘月莲来府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宇文煜耳里。 宇文煜前脚刚回府,后脚便来了她这里。 一进门,见苏锦昭在做女红,轻步走了过去。 苏锦昭下意识停了下来,抬头朝他看道:“三皇子走路都不带脚步声的吗?” 宇文煜坐了下来,笑了笑,说:“是你太专注了。” 说着,将她手里的女红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说:“你这手艺真不错,怪不得母妃说你和宫里的绣娘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且有过之而不及。” 苏锦昭顺手将女红拿了回来,随口说道:“没什么的,无非是一个态度问题,三皇子一向聪明,想学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 听上去倒没什么,仔细揣摩,总觉得怪怪的。 宇文煜含笑说:“女红要求心思细腻,倒不太适合我这个粗人。夫人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多采买一些针线回来。” 听到宇文煜说他是粗人的时候,不知为何,苏锦昭突然想笑,碍于眼前的男子在场,硬是给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同他说道:“针线就不必了,你上次让人采买的都没怎么用完,库房里还有很多,暂时还不需要。” 她也是想起这事,才让巧慈去库房取了一些针线过来,反正闲来无事,倒不如做做女红,免得时间久了,手都生疏了。 说话间,宇文煜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听说潘月莲白天来了府上?” 苏锦昭就知道他会问起此事,所以一点也意外,毕竟她可是让人家在府外等了一个时辰。 “三皇子消息够灵通的,看来府里的事什么都瞒不过你,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知晓我让她在府外等候之事。” 当初潘月莲是多么不可一世,傲娇的性子,可没少得罪人,今日不过是想压一压她的气焰罢了。 宇文煜在这个时候问起,苏锦昭不由得联系到了赈灾一事上面。 只见宇文煜点了一下头,开口道:“潘月莲的为人,我倒是也听说一些,她性格骄傲跋扈,可不是随便会向人低头的人,今日她能乖乖的在外面等候一个时辰,想来找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宇文煜也不道破。 苏锦昭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不急不慢的反问道:“三皇子既然都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倒是一副什么都看透似的。 宇文煜面色和润,也没否认,声音温和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没想到魏尚书会让他的女儿来府上求情。” 偏偏什么人不找,却找了锦昭。宇文煜课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朝政的事,复杂多变,他只想她整天无忧,没必要操心这些事。 殊不知,上一世,苏锦昭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和事没经历过,这一世,她比谁都看得通透和明白。 所以苏锦的事上,她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逼的太紧了,反而会适得其反,那丫头连脸面和羞耻都不顾了,若是逼得急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万一做了过激动的事情,可不就是单单有辱家门那般简单了。 想到此处,她深深吸了口气,才道:“看来三皇子彻查赈灾一事,不是一无所获,想来应该是查到了什么。” 宇文煜眼眸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半晌才缓缓说道:“魏尚书这次贪污了不少赈灾银两,想必父皇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苏锦昭看在眼里,想了想,问道:“只不过什么?” 说了一半停下来,分明是在吊人胃口。 宇文煜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她,笑了笑,摇头说:“没事。” 方才明明是有事,这会又突然改口,很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 苏锦昭记得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曾撞见过魏尚书与如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香凝私下里见过面,还不止见过一次。宫里向来严禁官臣与后宫的人来往,哪怕是宫女也不行,当年有个小宫女与朝臣的儿子私相授受,后来被人揭发。按照律例,不光是小宫女,就连那个朝臣儿子也未能幸免。 当时她并未将魏尚书与香凝私下来往之事告诉别人,连宇文煜都没说,无非是不想做他人的刽子手罢了,于是乎便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想一想,这件事其实有诸多一点,确实蹊跷的很,并非她当时想得那般简单。 如妃娘娘在宫里耳目众多,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宫女与朝臣私下来往的事,而且香凝可是她众多宫女当中最为信任的一个,唯一的可能,便是如妃是事先知晓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想到此处,苏锦昭眉心一动,脸色瞬时也变得有些异常,她不由得重新看向宇文煜。 被她这么盯着,宇文煜心中莫名,便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苏锦昭也不和他卖关子,随即直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魏尚书贪污赈银一事,只怕和如妃有关。” 宇文煜讶然挑眉,怔怔的看了女子半晌。 方才,呼之欲出的话被他即刻打住,没有道出来,而锦昭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而且说的倒是实情,随便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是他这些天查证得来。 苏锦昭光顾着图一时口快,却忘了她记得前世的事情,而宇文煜却并非如此。 被他这么一问,一时不知如何答起,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便说道:“贪污赈银非同小可,魏尚书不过区区一个吏部尚书,在朝中并无多大的人脉,能隐瞒到今日,只怕是背后有人撑腰。之前我无意间撞见如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香凝和魏尚书私下有接触,香凝不过是个宫女,就算是如妃娘娘跟前的红人,也不可能轻易就搭上魏尚书,而且宫中严禁官员与后宫来往,这一点,香凝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不相信她一点顾及都没有,除非……”说到这里,苏锦昭看了一眼宇文煜的反应,继续说,“除非是她的主子让她这么做的。” 听到这番话,宇文煜不得不佩服苏锦昭的心思细腻,现在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她看出来魏尚书贪污赈银一事和如妃脱不了干系。 过了片刻,宇文煜才开口承认说:“你猜得不错,确实和如妃有关。” 果然她猜的没错。 当初要是她多留些心,兴许能及早发现,也不至于饿死了那么多灾民。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她问。 单单一个魏尚书,还不足以让人担心,可是事关如妃,这件事就变得有些棘手了。身为后宫之首,又受尽圣上恩宠,可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扳倒的。 只是有一疑问,她却不太明白。众多皇子当中,圣上为何偏偏将此事交给了宇文煜。 正想着,宇文煜对他说道:“父皇最痛恨贪官污吏,要是将我手上搜集的证据呈上去,魏尚书怕是难逃死罪,至于如妃,单凭一个魏尚书,只怕还不足以让父皇废了她。” 的确,宇文煜分析的倒是在理,苏锦昭也是这么觉得的。只不过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冲着如妃去的。 苏锦昭心中一紧,当即问道:“此番彻查赈银一事,当真是父皇指定于你的?” 没想到宇文煜给出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他摇头回道:“是我自己主动请缨的,而且也是我故意散布的风声,否则无缘无故的,父皇又怎么会怀疑赈银一事,又怎么会让我去查。” 苏锦昭:“……” 苏锦昭无不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毫无顾及的和她道出原委。要知道私自散布谣言,要是被举发谣言不实的话,可能会惹得龙颜大怒。宇文煜为何要走这一步险棋呢。 过了良久,见宇文煜没有做声,她忍不住出言说:“这是一步险棋,你怎么能保证万无一失?倘若走错了一步,势必要把你自己给牵扯进去,你就这么自信?”说到这里,她情绪有些激动。 不知为何,当听到他云淡风轻的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时,心里还是免不了会担心。 宇文煜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在他看来,她一向遇事冷静,今日竟变了一个样子,好像是在为他担心。 宇文煜心中莫名一喜,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再温柔不过的对她说道:“你都说是险棋了,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敢轻易下这一步棋,那可是我的父皇。” 看来宇文煜一早便怀疑上了魏尚书,说不定圣上让魏尚书负责赈灾之事时,便已在他的掌控中。她没有想到他会这般早早的收网,说不定可以说着魏尚书这条线,有更大的收货。 现在看来,他所针对的并非魏尚书,而是他背后的如妃。 她忽然间明白了点什么,定了定神,问道:“你这么早出手,可是为了我?” 虽然只是她自己的想法,除了有些不确定之外,还有些期待。 可是,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宇文煜没有出声,也没有否认,沉默便是默认了。 看来真是因为她。 知道实情之后,不知怎的,苏锦昭忽然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松开了口,目光盯着手上的玉镯子,心不在焉的说道:“你……你没必要如此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眼下严雪和如妃她们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你看之前的事情,便是很好的例子,不是吗?” 说话间,脸微微泛红,她头低着,目光依旧盯着手臂上的东西,没有看他。也不知他此刻听完这些话,脸上是什么表情。 这时,宇文煜突然起了身,走到窗户前,望着窗外的夜空,看了有一会,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若只是一个严雪,我还不足以担心,毕竟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能应付得来?如今却不一样了,她背后有如妃撑腰,能一步步的坐稳后宫,并非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毒辣的一面,你怕是没见过,你说不想做缩头乌龟,任人欺负,我便依着你了,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什么时候去宫里,见什么人,我也从不干涉,不过我也不会由着你被别人陷害、欺负。” “这次事情,也只是向她提个醒罢了,如果她们二人日后还继续找你麻烦,那我自然也不会手软。” 苏锦昭当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湿湿的。 前世的种种,让她从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内心淡漠的人。她觉得哭是一种软弱的行为,所以重活一次后,她很少在人前示弱,轻易掉眼泪。 眼前的男子,她曾经把整颗心交付于他,以为便可以天长地久,可是最后又换来了什么。最后,换来她一个人孤独的离去…… 今日听到他说为自己做的这些,如果她今日没有一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只怕他也不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些。 她慢慢起了身,抬头看向站在窗外旁的宇文煜,月光打在他身上,从侧面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张俊美的侧脸,一时美得让人无法转移目光。 苏锦昭回了回神,拿了一件披风,走过去给他披上去:“夜晚有些凉意,别再窗外站的太久了。” 不知道是她的话说的在理,还是说宇文煜从不会拒绝于她,宇文煜点了下头,冲她微微一笑,道:“夫人说的有理。” 说罢,便将窗户给关上了,随后,又握起了苏锦昭的手。 第二天,宇文煜将魏尚书的罪行一一禀明了圣上,圣上龙颜大怒,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魏尚书革职并下旨抄了家。 潘家上下则人心惶惶,府里一团乱。 后来,魏尚书为了不累及家人,在狱中自杀,而如妃则上演了一幕为证清白撞墙之举,圣上一时心软,便没再继续追究,魏尚书俨然成了那个替罪羊,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不过从此以后,如妃对宇文煜的恨意更深了,无时不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