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大宋欧陆征服史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七章 三郎从贼

第五十七章 三郎从贼

    在这天下午未时过了一半的时侯,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无论是兄弟还是敌人,该埋的都埋了,该捆绑的一个也没有少,于是楚锐带着大伙向蕃坊码头进发。

    去码头是必须穿越蕃坊部份区域的,一路上楚锐愈发觉得当初选择周焕来闹事,绝对是个错误。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简直就是一片狼籍,尸体、燃烧的房屋、时不时还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哭喊声,甚至在经过望海楼的时侯……这座建于唐代、曾经是唐代市舶司所在地的古老建筑,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了一片烧焦的废墟。

    “这样做是不对的!”楚锐一路上指着那些废墟对周焕苦口婆心:“瞧瞧!文物啊!古董啊!你烧它作甚啊?你就不能选点没人在的、不值钱的东西烧吗?咱们作反,不是图一时痛快,而是逼不得已,你咋就不明白呢?我知道张伙头有恩于你,可那些平民百姓跟你也没仇不是?”

    “不闹大了,引不来李玉简咋办?”周焕一开始的时侯很不服气:“再说了,咱们现在都是反贼了!贼,不就是干坏事的吗?”

    “你倒还有理了?”楚锐火冒三丈:“李玉简必来无疑,无非是快点慢点的事!再说了,谁是贼?你周焕要做贼自己去做,老子可不是!我跟你讲,如果你不好好反省,今后就别指望老子派你做事了,明白?”

    “嘿嘿!”周焕一看楚锐真生气了,马上陪了笑脸。或许是上午的发泄让他心理得到了平衡的缘故,实际上这是他大半个月来第一次笑:“我一定好好反省,我反省还不成么?不过说起来,咱们没反之前被人叫做罪卒,反了之后叫做反贼,怎么听都憋屈啊。我说楚指挥,我过去听那说书的人讲,历来造反,都得有名号,咱们的队伍咋不取个名号呢?”

    周焕这招果然管用,楚锐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

    是啊!罪卒,有罪的士兵才叫罪卒,可咱们有罪吗?当初明明是在西夏战场上立下了大功,哪里来的罪?别人把屎盆子扣在咱头上,咱自己难道也不在乎吗?至于反贼,反倒是反了,所谓成王败寇,打输了才是贼,现在不是正打着胜仗吗?哪来的贼?

    “起个名号?”楚锐觉得很有道理。

    他是这支队伍事实上的带头大哥,不过平日里大伙还是叫他做“楚指挥”,跟“李指挥”“刘指挥”多少有点平起平坐的意思。这样是不行的。在眼下这个时代,一支队伍,必须要有绝对的核心,名份必须得确定明白,否则若是将来“指挥们”起了纷争,弟兄们到底该听谁的?那就有得扯皮了,会坏事的。

    再者说,这次弟兄们在蕃坊烧杀抢掠,干得这般过火,大部分原因是平日里憋屈坏了,仇恨值爆表造成的。可未必就没有缺乏一个名份大义的原因在,正如周焕所说,都觉得自己是贼,当然要干贼才干的事。所以唯有确立名号,从而进一步竖立所谓的核心价值观,将来才好打造一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胜利之师嘛!

    只不过,要确立名号的话,从时机上讲,现在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主要是不好跟李桢他们开口啊!这才打完胜仗,才抢了一点东西,就立马提出要分个大小、分个主次,脸面上着实有些不太好看,大哥不是这样当的。

    一路琢磨着如何才能在把这事给搞定,很快蕃坊码头便已经在望了。很显然,丁三郎还带着他的厢军像旗杆一般杵在码头上。

    广州蕃坊码头,与福建路的泉州港,并称这个时代最大的两个商业港口,地方是相当宽敞的,容纳近万人不成问题,所以楚锐让李桢等人安排队伍集合列队,自己则去与丁三郎打招呼。

    说起来,对于丁三郎这个人,楚锐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与丁三郎其实算不上深交,无非就是帮着丁三郎摆了苏莱曼一道,之后大伙吃了顿饭而已。可就是这样,丁三郎却情深意重,为了让他楚锐过得好一点,连格罗丽雅送上门的宝贝都不要,全用来资助补贴罪卒们的耗用。现在看到他楚锐有难,明明可以不管的,却偏要冒着风险在码头把守着荆湖旧船,以方便罪卒们跑路,

    以丁三郎这般情谊和义气,现在楚锐却要把丁三郎拉入伙,好好的厢军都头转眼就成了“反贼”,楚锐明白,自己亏欠了丁三郎。没办法啊!弟兄们要用船,偏偏没有cao船的能耐,不拉丁三郎入伙是绝对不成的。

    不但现在需要丁三郎帮忙,将来要把弟兄们训练成一支能够适应海上生活、能够飘洋过海的强军,也唯有指望丁三郎了。看看那些厢军把舟楫cao得如臂指使,便知道丁三郎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教练。

    “三郎!”楚锐鬼鬼祟祟地把丁三郎扯到一边,第一句话就把自己的意思挑明了:“兄弟我反了,你跟我一块反了吧?”

    “一块反?”丁三郎一开始的时侯并没有明白过来。因为按照他的想法,他只是留下船方便楚锐等人跑路而已,这样做虽然有风险,可这应该符合陕机宜的意图,凡事有上级顶着,那么风险就不算太大。造反?丁三郎从不觉得这会是自己干的事。

    “你们不是在经略司的默许下,去杀马默么?”丁三郎奇道:“人杀了没有?杀完赶紧走,找地方藏起来便是,有陕机宜给你们善后,问题不大的。等风声过去,把大伙散了,溜回家乡隐姓埋名不挺好的么?咋你竟然想起要造反来了?兄弟这可不成啊!我跟你说,可反不得啊!你反了,经略司那边可就罩不住你了,其他人还好说,以你首犯的身份是要诛连满门……”

    “糊涂啊你?”楚锐很郁闷,也不知道丁三郎脑袋里到底装了啥浆糊,怎么就如此迷糊呢?“什么经略司罩我?你想什么呢?”楚锐努了努嘴,示意丁三郎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看那边,看清楚了没?”

    丁三郎顺着一看,顿时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原因很简单,他看到了无数被绑成一长串的人正在罪卒们的押送下进入码头排队,虽然那些人大多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丁三郎还是认得出,这些是禁军!至少有几个将领还算得上他丁三郎的旧识。

    蕃坊里,本该没有禁军的!这么多的禁军被绑了,只能说明罪卒们不仅仅只在蕃坊闹事,他们不仅仅在闹事,不仅仅是杀马默啊!丁三郎只觉得胸口之中血气翻涌,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所想全都错了!

    苏莱曼不是得到陕机宜的授意才来给楚锐搞船的!经略司根本就没有为楚锐善后的意图,完全没有啊!楚锐不是只为了杀马默这么简单,他在造反,在造反!

    那么问题来了,之前他丁三郎究竟在干什么?当陈其凤陈管勾让他烧掉船,断绝反贼后路的时侯,他丁三郎在干什么?

    “你从了贼。”楚锐知道,丁三郎之前所作所为多半是犯了迷糊而已,不过即便如此,为了彻底把丁三郎拉下水,他也不介意把话说得残酷一些:“你已经是个反贼了,真正的反贼,而且还是贼酋!”

    “我是贼酋?”丁三郎愣愣地看着楚锐,他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不是,我……我只是让你们跑而已,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自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楚锐冷笑道:“可是别人可都看见了!你丁三郎一大早就守在码头上,把叛军要用的船守得好好的,叛军大头目楚某过来了,你有拔过刀吗?你还一番称兄道弟好不亲热,嘿嘿,你不是贼酋,谁是贼酋?”

    “你威胁我?我……我有刀……”丁三郎面如土色,下意识把手伸向腰间,但慌乱之中却怎么也不能将腰间的刀给拔出来。

    “没用的!现在拔出来也晚了。”楚锐道:“你糊涂啊!你也不想想,所谓杀官造反,咱们杀了马默,哪能不造反?不是我威胁你,我听手下说,今天可有好些个海商到码头来过,见到你在这儿守着的人多了去了,一回头说起来,谁不道你丁都头是反贼呢?经略司本来就无意撑着我等,这些他们派来镇压的禁军就是证明,他们更不会帮你开脱,你在他们眼里算得上啥呢?接受现实吧,二当家!”

    二当家?咱堂堂一精忠报国的都头,一转眼的功夫这就成了贼酋?悲剧啊!丁三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晌缓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