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广州在握(2)
秦成安一副矜持的模样并没有回答楚锐的疑问,而楚锐暂时也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怪老头身上,因为在楚锐看来目前整个广州城都已在掌握之中,而且长期的安逸、缺乏组织以及前段时间蕃坊之乱所造成的恐惧,已经使得这个城市的居民不太可能具备大闹一场的能力,因此秦成安这个老家伙不管怀着啥心思,显然都是无法撼动眼前局面的。 至于去经略司大衙过夜则确实是一个看上去不错的选择,且不说是否真能安定人心,就以大衙本身位于城中央的位置而言,比起目前所在之处,显然更方便联系驻守在四处城门的弟兄,要知道目前管住了城门可就等于管住了全城。 所以在打发了秦老头回家静候“勒索价位”之后,楚锐带着王六郎等百多号亲信大摇大摆的开进了经略司衙,一路上自然引起了无数士绅百姓的觊觎。之所以说是“觊觎”,因为实在没人敢于公然围观反贼大头目的出行。 经略司衙虽然由于各级官员的逃亡而失去了以往那种森严的气象,不过程师孟在离去时并没有把所有人都带走,一些仆役和低级吏员在这段时间里仍然忠诚地做好了他们的本份,加上从蕃坊之乱到现在的时间也不算长,因此整个衙门里没有任何破败荒芜的景象。 依着秦老头的建议在衙门口贴了一张不杀人不放火的告示之后,楚锐让王六郎把所有原留守人员都召集到了院子中,由他亲自逐一审视了一番。 期间这些仆役们的表现各自迥然相异,大约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位眼前的反贼大老爷深夜进府意欲何为,所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带着惊骇欲绝的表情全身发抖连跪都跪不好,或许用“瘫倒在地”来形容似乎比“跪”字更合理。而另一部分人则显示出了长期在衙门厮混所养成的见风使舵和投机能力,他们低眉顺眼躬着身子,纷纷向楚锐表示,不管大首领来到府衙是打算玩抄家还是玩放火,他们都可以带路,无论哪处容易点火哪处藏有珍玩他们都一清二楚。 楚锐不抄家也不放火,他来这儿就是暂住的,所以他的想法是让那些胆小的老弱妇孺留下来,继续在衙门里服务,毕竟他这一住也许会有几个月之久,衙门里类如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总不能由弟兄们来做,留下这些胆小赢弱之人是不错的选择,因为不用太过担心这些人敢暗地搞鬼。至于那些身材健硕之辈还有眼珠子乱转的带路/党,楚锐觉得还是轰走算了,这种投机分子脑子过于好使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 只是再转念一想,楚锐又有了些犹豫。老弱们留下来倒问题不大,只是那些婢女之类留下来似乎很麻烦,没看见连王六郎这历来憨实的家伙都拿眼睛在几个眉清目秀的婢女身上转来转去么?身边这百多号禽兽要是天天面对着这帮弱女子,能严守纪律的话那才叫怪事。 要说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楚锐一想到某晚自己正打算在大衙里渡过一个安静的夜晚,偏偏院子四处传来一阵狼嚎声或者呻吟声,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他顾虑重重。再万一,要是其他军营里的弟兄听说府衙还有这种美差,城门还用不用守了?不许乱搞妇女的规矩还要不要执行了?只怕他楚锐的居住地很快就要变成军中妓寨了。 还有那些带路/党,留在身边是隐患没错,可将来要勒索全城居民的话这些带路/党似乎不可或缺!现在这些人里已经有好几个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衙中胥吏,胥吏之辈在官老爷面前是条狗,到了百姓面前就成了狼,总之楚锐认为放任这些狼狗们自行离去是一种浪费,就这么赶走未免有些可惜了。 “六郎,去找两处宽敞点的库房。”楚锐想明白后挥了挥手:“除了十几个老弱留下来侍候生活,其他人全都关押起来。男女分开关,派几个弟兄看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出。” “咱们现在就是这广州城的主人了,哥哥身边总得有几个人服侍吧?”王六郎显然贼心不死,嘟囔道:“那些老家伙站都站不稳,会侍候人么?要我看这几个小娘子挺不错的,白白净净俏生生的,留在身边侍候洗漱一定舒适得很,而且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让她们帮暖暖被窝……” “放屁!”楚锐一脚踹在王六郎的屁股上,笑骂道:“瞧你那出息!坏你哥哥我的名声呢吧?老子在这儿快活,你让其他弟兄们咋看?说了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我楚锐是那说话不算数的人吗?告诉你王六郎,别跟老子耍心眼,你要敢不顾袍泽之情偷偷找这些女人寻快活,老子就敢把你的丑行公之于众,看看别人还认不认你这兄弟。” 王六郎吐着舌头负责起了各种安置和警卫部署事宜,楚锐则在一名老仆的带领下寻到了过去程师孟的住处。 程师孟在岭南权势熏天,住的地方自然也极尽奢华之能事,无论是卧室还是书房,所用皆为这个时代的精品,这倒不是说程师孟是个大贪官,而是大宋朝本身就是历朝历代中对官员最为优容的朝代,官员中即使是清廉者,家有千亩良田的不在少数。 谨以朝廷给官员的薪资为例,本朝宰执、殿阁学士之辈的本俸是月薪300贯,一贯约在八百文八百五十文钱之间,用其时铜价与后世相对比,宰执的每月最少都有相当于后世的十六万人民币收入,这还仅仅是就“本俸”而言,此外还有职钱、禄粟、傔人衣粮、厨料、薪炭诸物,还有公用钱、给券、职田等名目繁多的津贴,所有的加起来那就是天文数字了。程师孟作为一路帅臣,虽然算不上宰执,但职级也仅仅只是比副相参政之流低上一筹而已,一年到头光从朝廷里合法领出来的钱换成人民币也有个几百万,其生活自然是极优越的。 “来对了!”楚锐坐在程师孟坐过的华美藤椅上摇摇晃晃,抚摸着战战兢兢的老仆递过来的温热的茶碗,就着温暖的灯火看着墙边立柜里那些装帧精美的书画典籍,一股舒适惬意之感顿时涌满了全身。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些时候了,风餐露宿苦困交加的日子过了不少,几时得体验过这个时代上位者的奢华生活呢?反正惬意之间,楚锐甚至有些后悔起刚才做出的决定来,如果现在身边有俩美貌的婢女端上一大桶热水,罗衫半解的帮自己洗脚搓背,梨涡浅笑中又不知是怎样旖旎的风景?如果再加上那位绝色的维京妞呢?唔……前些日子打探各种情报的时候听说程师孟的主要家眷并没有带在广州城中,难怪他衙里的女仆个个眉清目秀颇有姿色,想必这混蛋每晚都过着荒yin的日子吧? 算了!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既然想到了程师孟,楚锐顿时泛起了一丝疑惑,事实上这几天他一直都有着这样的疑惑。 程师孟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要说当初李玉简被打垮的时候,程师孟躲到猎德去乃是情有可原,可为何在那以后程师孟就一直待在猎德而不重返广州呢? 诚然,当时对程师孟来说,轻易返回广州未必是明智之举,当其时李玉简新败,敌人究竟是顺势占城还是四处流窜,很难判断,程师孟在猎德观望上一两天乃至三五天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当敌人横扫扶胥、虎门,程师孟依然赖在猎德不动,就实在令人费解了。仅用他在猎德聚集七镇之兵这个理由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因为广州,何其大城也!聚点兵马还有比州城更合适的地方吗?敌人既然不在广州,他程师孟有什么理由坐视坚城无贼而不自守之呢?以此坚城为依托,谅缺乏攻城能力的敌人也难有什么作为。 另外,作为一路帅臣,而且还是兼有知州事的帅臣,出事之后将州城弃之不理,坐任贼人来去自如,这样的事情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就算优容士大夫的大宋朝,这也是朝廷不可饶恕的罪过,程师孟究竟哪里来的胆子敢干这样的事情?没理由嘛! 这次前来广州,楚锐可是做好了与程师孟比速度的准备,一路火急火燎督促部队紧赶慢赶,连过扶胥都不入营休整,生怕被反应过来的程师孟抢了先手,结果到了广州一看满不是那回事,哪有七镇禁军的影子?程师孟究竟在搞什么呢? 你说是程师孟不谙兵事一再错失战机?可就算程师孟是个书呆子,他身边那些参谋人员难道都是饭桶不成?别人且不说,就说那陕亶,从李桢最近在扶胥营地不断审讯李玉简的结果上看,陕亶就是有一定军事才能的家伙。李玉简不是说了吗?当初程师孟打算找个地方以防万一,陕亶是力劝程师孟去虎门的。要说陕亶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没有预感到虎门方向的重要性,楚锐是绝不信的。程师孟不懂占据广州,一边上的陕亶难道也不会提醒他吗? “真是怪事!”这个夜晚的楚锐,就这样在那张奢华精致的藤椅上想着心事沉沉睡去。当然,他的疑问在第二天似乎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