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舅口中的天下
一开始因为在城里,二舅并没有骑得太快,可一出了武昌东门,二舅便接连抽了几鞭,我只听那马连连嘶叫了几声,然后就看路边的那些树木风一般的向后卷去,兴奋的坐在马上手舞足蹈,大声的叫了起来。 二舅见我那番模样,不但没有说我,反而哈哈笑道:“安儿,我带登儿骑马的时候,他总是吓得直哭,只有你跟我最像,而你外祖父当年带我骑马的时候,我也像你现在一样,不但没有哭,也是笑的很开心。” 我一听二舅夸我,心中欣喜,毫无顾忌的笑道:“这算什么,我长大了要做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要是连这最基本的骑马都害怕,那还不是成了人人讥笑的大狗熊了吗?” 二舅笑道:“我江东子弟向来便是英豪辈出,远的不说,就说你外祖父,你大舅都是天下近三十年来顶尖的英雄,就连你娘,那也是我江东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我听二舅独独没有说自己,便补充道:“二舅也是天下顶尖的大英雄,我早就听娘说过,她说二舅你年不过十八岁的时候,便坐领江东,然后东征西讨,成就了这江东基业。” 我原本以为二舅听了还会哈哈大笑,哪知他听了这话却没有一点反应,骑着马一路来到了武昌城外的大江边上,这才勒住马缰,指挥着那战马缓缓的走向了大江边。 看着那滚滚东流的长江水,我心里竟然会莫名的有了一个疑问,心想这长江水日夜不停的向东奔流,怎么会永远也没有停歇呢? 二舅扬鞭指了指江北,问我道:“安儿,你可知道大江的另一边,是个怎样的世界?” 我摇了摇头,在那之前,我连武昌城都还没有出过,只听娘说过外面是个很大的世界,但具体是个怎样的世界,我却一点也不清楚。 二舅摸了摸我的头,笑道:“大江的另一边,就是中原,那里才是真正的天下。” “中原?真正的天下?”我听不明白,回头便问二舅道:“中原是哪里?真正的天下又是什么?” 二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江的对面,随口道:“中原就是皇帝住的地方,而皇帝手中的天下才是真正的天下。” 我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圈,比划着问道:“天下不是很大吗?那个皇帝难道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厉害,一只手就能把天下拿住?” “能。”二舅点头道:“那皇帝可是要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厉害的多,因为皇帝是上天的儿子,是代替上天来掌管这个天下的!”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个皇帝是天的儿子啊!难怪他能一只手就拿住这整个天下呢!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见这个上天的儿子,看看他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和娘说的那样,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 二舅呵呵一笑,没理会我的天真无知,扬鞭又指向西北道:“那曹cao因为去年攻占了汉中郡,前些日子刚刚被册封为魏王,这可真是大汉立国四百年来的第一件奇事。” 我一听到二舅说到奇事,登时就来了兴趣,拉着二舅的衣袖便问道:“什么奇事?” 二舅笑道:“大汉高祖曾有言在先,非刘氏而称王者,天下公击之!可这曹cao既不姓刘,跟刘氏也无半点关系,可如今却被这姓刘的皇帝封为魏王,你说这好不好笑,算不算奇事?” 我听的一头雾水,暗想这皇帝既然只是代替上天来管理这个天下,那应该也是不能完全做主这天下所有的事。 想到这里,我自认为合情合理,脱口便道:“是不是这个皇帝封魏王的时候,没有经过他爹,也就是上天的准许啊?” “嗯?”二舅听的一愣,盯着我又是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意思,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有谁这么说过。可先不说这刘姓皇帝不听祖宗的话,封外人为王,就说在那个益州,也有一个刘姓的人物,自称是大汉高祖的后裔,不过他倒是有他的看法,他骂那曹cao是国贼,说他欺君罔上,意图不轨,逼着皇帝封他为魏王,还扬言要兴兵讨伐他呢!” “益州?刘姓人物?”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紧,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大虎说过的话,暗想这刘姓的人物会不会就是刘备?而这个刘备又会不会就是我爹?想到这里,我顿时就六神无主,惶惶不知所措,浑身颤栗,自己却毫无知觉。 二舅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按着我的肩膀轻声问道:“安儿,你怎么了?” 我只觉肩膀一沉,心中猛地一惊,脱口便将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二舅,我爹是谁?你刚说的那个姓刘的人物是不是就是我爹?” 二舅睁大了瞪着我,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当时我清晰的感觉到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 可不过眨眼的功夫,二舅就收敛了错愕,皱眉道:“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他们都说我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可我知道我不是,我就是想知道我爹到底是谁?本来这件事我是想问娘的,可她今天又没有来。” 既然话都已经说出了口,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满脸期待的看着二舅,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一点有关我爹的事情。 “你那亲爹早就不要你了,你还这么念着他干嘛?” 二舅冷冷的说着,可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忽然一变,皱眉又道:“难道是二舅待你不好吗?在这江东,可以说你想要什么我便会给你什么,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二舅你待我很好。可我现在并不想要什么东西,只是想知道我的亲爹到底是谁?” 平心而论,二舅待我好的确实没话说,就连待表哥也没有我这般好,可我当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爹是不是刘备这个问题,根本就不会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可二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没有看到任何的喜怒哀乐,而那种眼神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可在那次之后,我却是经常见到。 “报。” 就在我和二舅相对无语的尴尬时候,一骑哨探飞马赶来,二舅挥鞭纵马迎了上去,只听那哨探远远的便道:“禀吴侯,众位夫人已经在东门祭坛摆下祭品,还请吴侯速速回去主持。” “知道了。” 二舅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催马便向武昌东门奔去,一路上风驰电掣,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可那个时候的我,却没有了一点兴奋,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二舅没有再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