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雾中行
得了钥匙,贺千山又到厨房寻摸了一些干粮和水,回罗汉堂前等千绝。 千绝到时,见贺千山果然找到了钥匙,心中惊奇,听贺千山大概说了,便急开了罗汉堂殿门与贺千山进去。 罗汉堂殿内,十八罗汉像分列两侧,中间正位自上而下,呈梯形供列着万木寺亡故僧人的灵位。 借着月光,贺千山见最上方那尊牌位是度海祖师的,接下去是法字辈僧人、万字辈僧人、方字辈、弘字辈、智字辈、千字辈……最后两行显得尤为扎眼! 供奉灵位的案台本是足够宽大,但智字辈、千字辈僧人的牌位依然列得有些拥挤,贺千山知道他们多是庚子年惨案的遇难者。 千绝急把贺千山往殿后引,见贺千山停步不走,连声催促。 贺千山对着灵台行了三拜九叩之礼,方才随千绝往后而去。 这罗汉堂的后门果是不一般,竟是道黑铁闸门,侧边有一绞盘,绞盘中心有一六角形的匙孔。 千绝将贺千山所得钥匙插入匙孔一扭,但听“咯哒”一声响,绞盘一阵松动。 他力贯双臂,转动绞盘,闸门缓缓上升,惊起一蓬尘烟。 待升到半人高时,他复将钥匙扭回,卡住绞盘。 “千山师弟,你过去之后我便还将这闸门放下,钥匙也放归原处,免得被师叔察觉。” “嗯。”贺千山点头道,“此去生死未卜,时日不知,不但师父不能知道,我家人更不能知道。师兄只道我说有极为重要的事情,下山料理去了,其他一概不知!” “这个师兄理会得。不过依我看,师弟你生来不凡,当有神灵庇佑,必能平安归来!” “借师兄吉言……只是我若回来,怎生知会师兄为我开门呢?” “这个师弟勿需担心,门外也有一绞盘,不用钥匙!至于前门,侧门可从内打开!” “哦!如此,我这便去了!” “师弟千万珍重!” 贺千山弯腰穿过闸门,闸门在身后缓缓落下。 这是一条穿透山壁的长长隧道,好在没有什么拐弯抹角,可见出口微弱的光亮。 出了隧道,借着星月微光,他打量了下四周:原来这罗汉堂后的峭壁,刚好堵住了那往山顶去的盘龙道的入口。 这条盘龙道走势陡急,歪歪扭扭通往高处,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走过,长满了人高的杂草。 月照谷径幽,风吹草头摇。 贺千山拨草前行,沿道而上,虽心中急切,走的却很仔细,非不得已不去踩踏这些野草。 约莫爬了一个多时辰,面前的路径陡然变得开阔,地势也平坦了许多,他心知已近山顶。 又走了半里路,隐约已见到林子的轮廓,这时路的一侧出现了一间破落的草屋。 草屋年久失修,只剩下半面梁架,内里也丛生着杂草,他猜测这就是守林人的居所。 前方渐有云雾,他去那草屋里寻得了些火石、灯油,扎了支火把点燃,向林中走去。 越往里走,雾色越深,初时火把尚能照出丈余,百步之后,能见已不足半尺,他越走心越惊,寻思还是等天亮雾散以后再进,于是趁着尚未深入,原路退出。 刚走出浓雾,他便听见来路的草丛里一阵簌簌的动静急急往下而去,以为是什么走兽,也不去理会,自到草屋里清出块空地,架了篝火,暖了炕,和衣而睡。 捱过一夜冻寒,贺千山总算盼来了旭日东升,再看那林子,依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只是轮廓自然比夜晚清楚许多。 这往生林绵延于山脊和山峰,占地竟极为广袤,黑压压诡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日头已高,贺千山却不见林子周围的浓雾有半点散淡,放明白这雾多是终年不散的。 他无奈深吸口气,一头扎进雾中。 雾虽依旧,白天却始终比夜晚亮堂,转眼间他便到了昨夜退却之处。 此处雾色虽浓重许多,但尚有路迹可循。 他摸索着向前,未出几步,竟差点撞到一庞然大物,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尊奇石拦在路当中。 这石头丈八高度,形似人身,做回头状,竖刻三个大字——“回头石”! 横着又有两行字:“前无生路,回头是岸!” 再看底部,还刻着百余小字,贺千山凑近细读,大致意思说感万木寺镇守往生林有功,将往生林地界尽封赐于万木寺,往生林永不为王土,虽天子亦不可犯! 小字末了尚镌了一方形鉴印,印文为篆体八字:“承天授命万寿无极”! 这鉴印贺千山竟是认得,不正是家中接过的圣旨上天子的玺印?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想朝廷为何会在意这往生林,只是轻拍着这“回头石”笑道:“石头啊石头,你一生在此,却不知能劝回几人?” 说完他绕过石头,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