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师徒言欢
孙月蓉也知他是为了自己好,道:“我本来就是个笨蛋,哪有那么多心眼。可惜啊,不管怎么努力,这个脑筋始终是聪明不了。若说聪明,还是青砚meimei聪明的多,以后遇事,她才是你的臂膀。” 严鸿道:“好好的,怎么说起她来了,莫非吃醋了要不这样,我回头为她寻个婆家,省得你多心。” 孙月蓉反问道:“你舍得”这一问,顿时把严鸿问的哑口无言,孙月蓉这才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别说你了,便是我这个女儿家,也舍不得。青砚那么大个姑娘,天天粘在我这,难道真是与我这个jiejie分不开我虽然没念过书,可我也不傻,她图的啥,我心里也清楚。反正你这院子里,早晚也要进人,与其进别人,还不如进青砚,至少她与我还有个姐妹情分,互相也能谈的来。当初听说你遭了不测,我便发过誓,只要你平安回来,想娶几个就娶几个,我决不管,可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 孙月蓉胸无城府,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拈酸吃醋,也忍不住说在明处。越是这样,越是惹的严鸿怜爱,轻轻抱住她道:“要是你实在不高兴,我便将她打发走就是,在我心里,她张青砚可及不上你。” 孙月蓉道:“那也不成。你把她赶走了,我成什么人了再说,她脑子活,办法多,比我强多了。你就把她娶了吧,她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再不嫁人,便不好嫁了。这几日她又闹了病,却还强撑着陪我一起到码头迎接你。你没留意吧,她分开时还咳嗽了呢。这两日你也要抓紧去看看,该请医便请医,仔细莫耽误了她的身体。还有啊。晚娘jiejie那边,你打算怎么安排jiejie其实挺可怜的,为了你的事,差点没了命。你便是要休妻。也给她个好归宿为好。这事儿你不妨也去问问青砚meimei,她当初忙前忙后帮着请郎中,对胡jiejie的事很是上心。后来她说这晚娘姐的事,十分棘手,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说只能告诉你。你且去问问,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文章。” 严鸿见孙月蓉一边吃醋,一边还在给张青砚、胡晚娘谋利益,不由颇为感动。他也知晚娘此事cao持起来,不那么容易。若说想快刀乱麻。倒是方便,一封休书就能完事。可晚娘的性子,多半前脚接了休书,后脚就悬梁觅井,寻了短见。而且不知为何。一想到要休晚娘,他这拈花惹草的小阎王,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胸闷心虚。倒是张青砚为人精明,确可以做个参谋。 花耿二女外面听着,一方面觉得孙月蓉太笨,居然还帮着老爷往房里招人。一方面又觉得摊上这么个心眼好的主人,也是运气。至少不用担心因为争宠而丢了性命。 次日起来,严鸿把天家召见之事给爷爷和爹爹一五一十说了。接下来两日,诸事安排的差不多。严鸿先是带着严二来到国子监,前往拜见恩师张居正。如今高拱升任礼部右侍郎,国子监祭酒一职。已经由张居正接任。等到严鸿见过了礼,又命严二送上带来的西洋番物,打发他出去。张居正收了礼物,问严鸿道:“纯臣,你来的正好。快把海外情形与为师分说分说。如今朝内,众说纷纭,有的说海外遍得黄金,低头可得;有的说海外穷苦贫瘠,人不得食。到底孰真孰假,你且分说一二。” 严鸿也不客气,便将所见所闻一一介绍,如大小佛郎机的财富,与尼德兰的矛盾等等,也不隐瞒,全都说了出来。更说了自己带了那艘夷船,如何先进,那夷炮如何了得等等。张居正边听边点头道:“西洋夷物,与我朝军械,各有所长,难分高下。单以火炮论,我们确实处于下风。长此以往,怕是将来,我们的军械战具,与夷人比反倒落了下风。你且放心,为师回头就要上本,请求朝廷重用夷官,铸造新炮,仿造新船。只是开海之事,你也须得慎重,万事皆有利弊,从无有利无弊之事。单说一件,若是万民皆沉迷商贾,地无人耕,则粮食短缺,朝廷动摇,这一桩就不可不查。” 后又说起严鸿强迫杭州六大家带头纳商税一事,张居正面色一变:“纯臣,这事你办的忒也孟浪。国朝定鼎之时,曾言恩恤士大夫,士人不纳商税,早已是约定俗成,深入人心。你开的这个头,怕是要被扣上与民争利,荼毒地方,盘剥百姓等大帽子。说起来,与征收盐税比,风波也小不到哪去。” 严鸿笑道:“恩师。便是没有这档子事,单是我救了汪直,他们便把我视为寇仇,左右便是那么回事,我何不为朝廷多做些事情。再说,那些士大夫豪绅,家有良田万亩,又坐地行商,颇有余财。朝廷缺钱,不收他们的税,莫非反去压榨那性了上顿没下顿的平头脓这可不是窃贫济富么学生虽不才,倒不像眼看这不公之事。”他这话实在是自家从21世纪带来的观点,但也只敢跟张居正说,在爷爷严嵩面前都怕说不圆盒,至于老爹严世藩,更别提了。 张居正闻听,也不由莞尔,暗想: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身为辅臣,实行新法,严鸿却正是个大好的臂膀。他不怕诽谤,不计名誉,又不怕惹祸上身。行事看似荒唐莽撞,然心中居然还有为国为民的一缕忠诚。将来若是彼此合作,定能让大明朝那些蛀虫为之胆寒。 想到此,张居正用驾官一点严鸿额头:“你啊你,当真是个异类。如今你有天子撑腰,倒是不怕那些士绅,但也要记住,不可得意忘形,须知前朝江彬、钱宁之故事。你那小妾孙氏,也要多多管束,如今朝内岳州人不少,便是恩师我,算起来也是砺庵公的大乡党,若是他们有心寻孙氏麻烦,怕她也不好过。” 严鸿点头道:“弟子谨记恩师教诲,不敢得意忘形。” 师徒二人又大谈了一番剿倭见闻。听严鸿说了浙兵的威风,张居正不由动心,把戚继光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记在心里。 张居正又说起朝中近来事情。原来俞大猷护银子进京后,献了筹编车营的折子。本来兵部对这种折子是不屑一顾的。你个丘八就是老实卖命,革新战术这种事,也是你该想的么可是陆炳肯出来给俞大猷当后盾,兵部的人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最终这个折子还是递了上去。司礼监批了个留中不发,便没了音信。可俞大猷偏生是个犟脾气,接二连三上本,陆炳最后索性把本章通过自己的手,交到了嘉靖手里。如今这事还没什么下文,可是京里对于这俞大猷的名字算是传开了。 若是这事是文官办的,大家便会赞一句铮铮铁骨,百折不回,确实无愧文人风骨。可是同样的事,换到了武将头上,这舆论导向就彻底变了。大多数官员认为俞大猷是骄兵悍卒,挟功自傲,更自恃陆炳为后盾,目无上官,怕是难堪大用。小阁老严世蕃据说对这人印象也不好,准备发动一批言官,挑一挑俞大猷的毛病。 严鸿听到此,插口道:“不瞒恩师说,这俞大猷在江南抗倭时,学生倒也见过几次。性子上确实臭,可那是他本性如此,倒不是存心和谁过意不去。打起仗来倒真是勇猛。” 张居正道:“这就是了。这般人才,其实在于使用。用的好了,何尝不是国朝栋梁我在想这俞大猷既然蒙陆文孚厚爱,多半也是个有本事的,小阁老按说与陆文孚关系不差,却又何必与俞大猷一般见识” 严鸿谢过恩师提点,琢磨着回家后,要向独眼龙老爹那里讨一讨人情,俞大猷虽然脾气差,人缘不好,却是大明难得的将才,这样的人才,能保还是尽力保下吧。至于说老爹对俞大猷,确实有些不给陆炳面子,难道是打定主意和徐阶攀亲了鹅 等到辞别张居正,出了国子监,严鸿便想着张青砚的病势,带严二直奔张青砚居住的客栈。自从严鸿回京,孙月蓉没了应酬,张青砚也就在客栈内住着。她住的是第一等的房间,高大宽敞,明亮透风,柜上又知道这娘子来历不浅,据说与京师各位勋贵家的女眷多有结交,甚至传说是严大少的相好,因此格外讨好。 掌柜的引着严鸿一路到了后面跨院,用手一推,门是闩的。待用手敲,只听里面一阵脚步踉跄,房门开处,倒把严鸿吓了一跳。只见张青砚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腿脚好象还有点不灵便,哪像是个身怀上乘武功的女侠前两天在码头上,没见她这样啊 等到进了房中,只闻的屋中阵阵药气扑鼻。张青砚见严鸿到来,又看他身后只是一个带着大小包裹的老长随,脸微微一红,将人请进屋中。严二何等乖觉放下礼物便拉着掌柜的出去,又吩咐不许人再往这来。 张青砚把门闩好,与严鸿分宾主坐定。严鸿将那些包裹中为她准备的礼物,一一分好,既有佛郎机的花露、玫瑰花精油,也有从南方买来的特制胭脂水粉,苏州出的上等绣品、杭州上好的供缎、乃至十几样金银首饰等等,摆了一大桌子。 张青砚见了这许多礼物,低头道:“没想到小相公如此有心,破费了这许多钱钞,真是让妾身受宠若惊。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如此厚礼,我又如何敢当啊”说话之间,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直咳的语噎气促,面色潮红。 ,!